内阁值房内。
当谢迁知道最后一场考试问策的试题之后,也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这也是太胡闹了,这个题目出的有什么用?济之和莒南两人也是,任由皇上这样做也不加以阻止。”
李东阳却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毕竟王璟和王鏊两人也不是什么小孩子,而且从性格上来看两人也是很有原则的。不会为了顺应皇帝的心意,而坐出什么违心的事情。
他反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对了,原户部侍郎顾佐、原工部侍郎何鉴都还赋闲在家,皇上至今也没有安排二人的去处,这事儿我们应该找时间和陛下说道说道如何安排,还有南北国子监祭酒的人选安排问题也要着手解决了。”
谢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却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陛下是不是觉得前一段日子致仕的朝中大臣太多了,所以想要缓过这段日子,再勒二人致仕退休呢?毕竟这二人的年龄也是过了六十五了。”
李东阳虽然觉得皇帝将这二人官衔升授至从二品上卿光禄大夫,显然是有留下他们的意思。不过正所谓圣心难测,这事儿也未必不想谢迁猜测地这样,看来这事儿还真有必要和圣上说说了。
……
懋勤殿内,正在练字的郑德听到了王璟与王鏊到来的消息,待看到两人手头拿着的名册,倒是明白他们为什么而来。
“陛下,这是此次恩科会试中举士子的名册,共录取举人三百人,还请陛下过目。”王璟将这份花名册呈递上来。
“两位阁老请坐。”
郑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翻开花名册大致浏览了一遍,注重看了一眼前三甲的这三个名字,便轻轻合上放置一旁,说了一句,“这份名册就这样定了吧。”
说真的郑德对这花名册上的人还真是不认识几个,至于是否有真才实学他更是无从知晓。不过按照考试成绩来入选的,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毕竟王璟、王鏊倒是颇为正直的大臣,像这种徇私舞弊的事情他们也干不出来,当然混入了些书呆子是避免不了的。不过这事儿也是无伤大雅,毕竟要正真的确定下名次,还需要接下的殿试之后才能够定下。
“接下来就是准备殿试的事情了吧。”郑德抬头望向二人,“不过在这之前,朕有一事想和两位爱卿商量。”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只听郑德接着说下去,“朝廷现在已经正式推行退休制度,朝中从三品以上官员凡达到退休年龄的官员均被朕给勒令致仕了,接下来就是从三品以下官员的退休安排了。不过这事儿朕会交给吏部尚书韩文去收尾的。而朕要跟你们说的是,今后限定参加会试士子年龄的事情,朕决定将参加科举的年龄限定在四十以下。”
话到这微微一顿,抬眼瞧了王璟一眼,闪烁着莫名的意味,“这事儿之前我也跟原礼部尚书张升说过,不过他最后他没有同意。”
这话却是说的有些意思,对于张升这位看似平调实则暗贬的右都御史,王璟虽然有些耳闻他为当今圣上所不喜,但真正的内情却并太了解,但现在听郑德这样一说,倒是明白了几分。也明白皇上说这话的意思,暗含警告的意味。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喜欢随波逐流的人,所以还是大着胆子询问了一句,“陛下为何要限定参加会试士子的年龄,毕竟能够最后科考高中进士者年龄均在三十左右,四十岁也实属稀松平常,而且这事儿好像历朝历代均未有过。”
皇上明显不希望有人质疑他的决定,而张升显然就是前车之鉴,没想到王璟还敢冒着大不韪出言询问。即使是王鏊闻言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不过郑德倒也没怎么生气,而是将之前对张升说过的那一套说辞又搬了出来,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朕规定我大明官吏从四品以下六十致仕退休,若是一位举人四十之后中进士,又能够有多少作为呢?人生不只是只有科举一条道路,若是大半生都执着于此,这种如此看重功名利禄的人即使最后真的中举,我看也是与我大明有害无益。”
王璟闻言也觉得皇帝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觉得不妥,“陛下,科举三年开科一次,而能够参加会试之人又必须是举人或则是监生。天下士子能够考取功名在身者大多年龄不尽相同。若是如此一来强制参加科举的士子年龄限制在四十之下,就会导致有的人能够多参加几次科考,而有的人甚至因为在乡试获得举人身份之后,却因为年龄到了根本无法参加会试。十年寒窗苦读换了这么一个结果,这是否有失公允或则说是偏薄呢?”
对于王璟提的这个问题,郑德曾经也是深思过的。倒是没有想到前者会想的如此深远,这也是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这位的确不枉费郑德花费心思将其弄入内阁之中。
“这事儿朕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第一就是改革我大明的教育制度。将我朝国学与府、州、县学的二级制度,改为县学、府学、国学三级制度,凡我大明年满六岁的孩童必须入县学接受教育,县学学制九年,入学的孩童只需要缴纳书本费即可。九年学制满后统一参加中考,也就是县学毕业考试。成绩合格者获得颁发初等毕业证书,并择成绩优异者入府学继续接受为期四年的中等教育。”
“四年学制期满之后,参加全国统一的高考,也就是府学毕业考试。成绩合格者获得颁发中等毕业证书,并择成绩优异者入国子监学接受为期四年的高等教育,四年期满参加毕业考试,成绩合格者获颁发高等毕业证书,并且拥有参加会试的机会,同时将科举的时间由三年一次改为一年开考一次,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人拥有均等参加科举的机会了?”
当二人听完皇帝这话,也是为皇帝的想法给震住了,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来的来的。王鏊却是觉得有些不妥,“陛下,若是从国子监毕业便可获得参加会试的机会,那童试与乡试岂不是无举行的必要了?这是否有些过了?”
在明朝能够参加乡试的,必须是监生或则是科举生员。这两者皆是都出自府、州、县学,前者乃是从中入选国子监被称为监生。后者则是各省提学官举行岁考、科考两级考试,按成绩分为六等。科考列一、二等者,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称科举生员。
而显然成为为这两者拥有参加乡试的前提,那就是必须成为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而取得生员资格的入学考试叫童试,也叫小考、小试。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院试由各省学政主持,学政又名提督学院,故称这级考试为院试。院试合格者称生员,然后才能够分别分往府、州、县学学习。
而现在皇帝竟然将国子监中监生的身份给拔高了,从原本只能够参加乡试变成了直接参加会试,那童试、乡试还有举行的必要吗?只要参加中考、、高考如国子监学习四年毕业并可以轻松获得参加会试的资格,也难怪王鏊会对此提出异议了。
“爱卿说的有理,所以朕决定今后将童试改为中考,乡试改为高考,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合适?”郑德倒是笑着打蛇上棍的说了一句。
“陛下,这是国本岂可轻易动摇?”王鏊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郑德却是眉头微挑,一脸不善地道,“朕只是放宽了县学的入学条件以及年龄,只要我大明百姓年满六岁者皆可入学求学,这算是动摇国本吗?”
王鏊默然无言,毕竟按照皇帝这种谁都可以入县学求学的做法,明显是一件对大明江山社稷颇为有益的一件事情,若这都能够动摇国本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可科举制度毕竟是祖制啊?
王鏊一时纠结不已,最后忍不住看向了一旁陷入沉思之中的王璟,隐隐有求助之意。后者似乎感应到了前者的目光,抬起头与其对视一眼,对于二人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沉吟着道,“陛下,为何童试、乡试、国子监毕业考试之后要颁发初等、中等以及高等毕业证书?”
“其实朕推行九年县学制度,不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们最后参加科考。只是希望他们能够通过这九年的教育,能够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好在今后的社会之上立足。同理四年的府学中等教育以及四年国子监高等教育的目的皆是如此,不过他们接受的是比县学这种基础教育更高一等的教育,目的也不仅仅是掌握基本的识文断字,而是掌握更高一层的生存技能,好在今后的社会之上立足。总之一句话,朕对于大明学校进行改革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这些学生最后参加科举奔向仕途,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学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能够在今后更好的养家糊口生存下去。”
当郑德话说出口之后,王璟与王鏊两人尽皆默然,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他们也没有想到皇帝想的尽然是如此深远,目的也是如此朴素却又透漏着一丝伟大。也让他们感到了自己的目光狭窄,尽然连一个在深宫之中长大的少年都不如,颇觉得有些惭愧。
不过当他们看到坐在一旁的王廷相,又尽皆释然,想必这些肯定是皇帝身边的这位宠臣告诉皇上的吧!
当然若是王廷相知道二人此刻内心的想法,肯定会觉得自己又是无缘无故躺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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