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宫五来说,聊天比洗衣服干活要轻快的多,所以她是很乐意跟占旭聊天的,聊天可以坐着,还有水果吃,她当然要逮到机会认认真真聊天了。
“……我弟弟比我小了十九岁,换你不郁闷吗?”宫五一脸惆怅的说:“要不是看在他长的白胖可爱的份上,我肯定要逮着机会就偷偷掐的他嗷嗷哭。反正比我小,他也没办法还手。”
占旭靠在竹屋的窗子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宫五正低头,一边说话,一边使劲剥荔枝,剥完了一只圆滚滚的白胖荔枝,一下塞到了嘴里,脏兮兮的脸蛋一下被撑的鼓了起来,荔枝在嘴里去壳,然后吐出来放在手心,她突然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猝不及防的对上占旭阴郁的视线,她呲牙,捏着那粒荔枝核,问:“占先生,你说我把这个种下去,明年会不会发芽啊?”
占旭轻咳一声,快速的移开视线,“咳,你可以试试。”
宫五身后把核放到她用纸折的正方形小盒子里,低头拿起另一个荔枝,继续剥,说:“发芽也不成,等到结果子好久吧……”
“三年。”
宫五抬头,一脸茫然:“什么三年啊?”
“荔枝结果子,要三年。”占旭手里端着一杯水,喝了一口,扭头看向窗外,说:“那时候,你还在吗?”
宫五一脸呆滞:“哎哟,总不至于三年后还没人替我想办法弄我回去吧?我的命也太苦了!”
占旭回头看了她一眼,问:“如果爱德华不愿意为你付赎金,你怎么办?”
宫五剥荔枝的手顿了顿,“不愿意啊,就是舍不得他的设计稿……那,我能怎么办啊?我又咬不到他,又打不到他,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啊。”说完,她继续把那个荔枝剥完塞到了嘴里。<>
占旭看着她,“如果他不愿意为你付赎金,也不愿意拿出设计图交换你,你还要回去找他?”
宫五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吃荔枝,“占先生你觉得我长了一副贱骨头的模样?他要是没钱我不怪他,可他有钱却舍不得,分明就是不在意我,我干嘛还要回去找他?世上男人又没死绝了。”
剥不开,张嘴使劲咬了一口,剥开继续吃。
占旭点点头:“我还以为女人都是那种死心塌地的类型。”
宫五对他挑了下眉,“占先生,你的思想还停留了五十年前,那时候的女人要是有提离婚的后果很严重。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占先生你的思想也要与时俱进才行啊,难道就没有人教你多读书吗?”
说完,她又吐出一个荔枝核。
占旭回答:“没有人教过我。”
宫五一边吃一边抬头,随口道:“你爸爸和妈妈没告诉过你吗?”
占旭笑,“我不知道他们长的什么样,只知道他们存在过。”
宫五吃东西的速度缓慢下来,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占先生,难道……你是孤儿?”
占旭慢吞吞的站直身体,走到桌子边坐下,“孤儿?算是比较幸运的孤儿,好歹我有机会被人收养,而很多人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宫五咂咂嘴,“占先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占旭愣了下,然后他说:“也算万幸中的不幸。”
宫五咔吧眼:“怎么能这么说呢?反正,在我看来呀,我觉得人活着就是幸运了,比如我吧,我妈生我的时候,已经跟我爸离婚,如果不是她太想我哥了,我肯定就成一团血水扔垃圾桶了。<>你说我幸运不幸运?我就觉得我挺幸运的,我能活到今天,多不容易啊!”她打量他一眼,说:“我就觉得占先生挺幸运的,长的又高又帅,又有本事,会赚钱,不比很多人活的好啊?怎么不幸了?”
她等了一会,见他没说话,抬头一看,发现他正盯着她看,宫五呲牙:“占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啊!”
占旭移开眼,点头:“嗯,很有道理。”
聊天时间结束,宫五被人带着,从竹屋离开的时候,她情况的蹦跶着朝前走,一边走,还一边用她刚学没多久的本地语言跟带路的人说话,她嘻嘻哈哈的声音时不时传出去。
占旭站在竹屋的窗口边,沉默的看着宫五一蹦一跳往下走的背影,而后转身回到桌子边,盯着面前的图纸,突然伸手,直接把面前的图揉成一团,狠狠砸了出去,纸团砸在竹墙上,安静的掉在角落。
他当然知道,他设计不出与众不同的枪支,他没有受过正统的训练,没有进过一天校门,他的语言优势来源于身边的环境,他所了解的知识完全来自于黑煞。他和爱德华不同,也没有爱德华得天独厚的生活环境,他所在的环境,只能称为可以生存,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投机得来。
占旭当然知道道上人对他的评价和轻视,那是他们不懂他为了生存的手段。
黑煞把控着一切,他不管占旭做什么,要求只有一个,赚钱。
如果赚不来钱,占旭的存在也就没有必要。
占旭知道自己对于黑煞的价值就是赚钱,所以他要千方百计赚钱,赚更多的钱让他满意。
那是他义父,是他师父,是带他脱离老鼠窝的天神,是让他不用为了半个馒头跟同伴打的头破血流的再生父母。<>
他从一千多个孤儿里挑选了他,教授他一切,把他培养成最顶级的杀手,他要回报,要反哺,黑煞给与的一切都是恩赐,他唯有不停的赚钱才能对得起黑煞给予的一切。
在知道爱德华公爵之前,占旭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满意,但是当他遇到爱德华后,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于对方新奇的思路,独具一格的见解,他的设计总有出人意料的地方,严谨、细心,他对待设计的态度堪比制造优美的艺术品,爱德华身上所具备的一切东西,都是占旭无法企及的。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设计可以是像爱德华那样做的,原来玩枪也可以玩成艺术品,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想要知道对方最新的设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他也逐渐发现,爱德华的声名似乎越来越大,无形中他被人灌上顶级枪械设计师的名头……
明明他出道更早,明明他也制造出了那么多的枪支,偏偏爱德华在世界上那么多年轻的枪械设计师中跨入顶级行列。
占旭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妒忌那位公爵,绝对不会,他只觉得不公平,绝对对方的运气更好,又或者是对方的身份更具有优势。
可即便他嘴上不承认,占旭也清楚的知道,爱德华公爵的设计是独一无二的。
而他的眼界和见解,决定了他达不到对方的水平。
从最初的不服和相争,到如今生搬硬造,占旭从也经历了最初的忐忑羞愧到坦然处之。
那个女孩说的对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都活不了了,还谈什么羞耻之心?
最近两天,宫五觉得自己的活好像轻松不少,最关键的是,她做的事越来越少,因为她三五不时的被占旭叫过去说话,所以那些女人很少给她布置活,她每次回来都是跟那个女孩一起干活的。
见她回来,女孩看了她一眼:“你……你天天去见占旭,是干什么了?”
宫五回答:“说话呀。”
女孩愣了下:“说话?”
宫五点头:“嗯,就是说话。我琢磨着他好像挺孤单的,都没人跟他说话,所以专门把我找过去说话,当然,还因为我是人质,八成是想要从我嘴里多套些东西出去。”
女孩问:“那你说啦?”
宫五点点头:“当然说啦。我又不傻,我是个人质,我要一点用都没有,这个人质不就没价值了?所以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不到的下次再说,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然是人家说什么我都得配合啦。”
女孩想想,觉得她说的也对,问:“要是都说完了呢?是不是你的利用价值就小了?”
宫五咔吧眼:“怎么会?都说完了,他也就知道我的价值,就可以提要求谈判啦!我是给他提供重要线索的重要人物呀!”
女孩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宫五每天跑去跟占旭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多,最后她就完全不用干活还有水果吃。
“占先生,你天天除了盘算赚钱,就没有别的爱好啦?”宫五弯腰站在水盆旁边,正用水往脸上洗,她身上穿的是那个女孩的衣服,衣服很干净,脸蛋却脏的跟小花狗似得,占旭终于厌烦了对着一个花猫脸说话,让她给洗了。
因为有事没事聊聊天说说话,宫五明显放松不好,当然,她活动的范围也比之前宽松,宫五还真没有逃走的打算,人生地不熟,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最关键的是连语言都不通,她也没绝望到要铤而走险,最关键现在占旭跟她是没扯破脸皮,万一她逃跑被捉回来,两人之间努力维持的良好关系因此破裂,到时候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别看这大山有山有水的,宫五自己观察过,绝对比燕大宝当时所在的位置玄乎,这山里有什么野兽她不清楚,植物她也不认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完全不知道,她真要逃了,说不准就死山里了。
这里有吃有喝有玩,只需要跟占旭聊天,她干嘛犯傻逃跑呀。
顶了将近十天的小花脸终于洗干净了,洗干净也没有多白,毕竟被晒了这么长时间,肤色不如以前白嫩。
不过,就算这样,还是让人惊艳了一把,宫五用手抹脸上的水珠,冷不丁一块毛巾递了过来,她伸手拿过来擦脸:“谢谢占先生。”
“我没什么爱好。”占旭站在旁边,半靠着竹墙上,“爱好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
宫五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是发现了,像你们这么厉害的人,其实小时候活的都很辛苦。”
“哦?”占旭问:“小五身边,还有谁也是这样的?”
宫五擦完了,把毛巾挂上,小脸因为刚碰了水显得水嫩嫩的,脸周围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她也没管,自己低头揉搓着手,说:“还有小宝哥啊!虽然我觉得你们这样不是很好,不过,我一想到你们年纪轻轻就不用很辛苦的赚钱,而我还在上学,赚钱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我就觉得还是先苦后甜的好。”
占旭开口:“我也不觉得这样好,不过,很多事由不得我。”
宫五斜了他一眼,说:“怎么由不得你啊?你又不是小孩子,成年了,你就独立啦!何况你是孤儿呀,我妈是我亲妈,我十八岁以后她还管不了我呢,你义父还不是亲的,你又不是爸宝娃,怎么由不得你来着?”
“什么是爸宝娃?”
“爸宝娃就是离不开爸爸的娃娃呀!”宫五笑嘻嘻的说:“占先生你看啊,你又高又帅,又有本事,最关键的是你自己还有本事赚钱,不像我,吃饭钱还得我妈给呢,我觉得你多幸福啊!”
占旭沉默了一阵,脸上的表情有短暂的发怔,好一会过后,他才说:“我有责任。”
宫五随口应道:“责任这个东西也分大小,只要不是不负责的,尽了责任就好呀。要是因为责任两个字,把自己压死这就不值得了。再说了,你义父老了,你养你义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人家养大你培养你不容易,但是你不能因为责任就让自己活的没一点笑容,多没意思啊?”
占旭问:“我没有笑过?”
宫五抬头,对他一笑,呲牙:“你笑过啊,不过笑的不好看,真正笑的人,就算不好看,也很灿烂呀,可是占先生你呢?你一个人独占那么大的太阳,笑的还不灿烂呀!”
占旭盯着她,微微眯着眼,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看的宫五心头一阵奇怪,“我说错啦?”
占旭突然开口:“我今天给爱德华提了条件,我要他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设计稿,以及他珍藏的枪支,我挑选了最经典的三支。”
宫五眨眼,问:“小宝哥同意啦?”
占旭笑了笑,说:“他说他要考虑。”
宫五低头努了下嘴,点点头:“要是有消息占先生你要告诉我呀,我觉得我虽然是你让人抓过来的,不过我觉得我们俩已经成朋友了。”
占旭点头:“好。”
他抬头问:“要打球吗?”
宫五立马站起来:“好呀!那我们今天要赌球吗?”
占旭看她一眼,“你想赌什么?”
宫五呲牙:“我听说这里有个集市,每隔几天都会很热闹。”
占旭看了她一眼,他点点头,“好!”
宫五立刻欢快的朝着台球屋跑去,率先跑到哪里,她回头看了占旭一眼,笑的整个小脸花一样灿烂:“占先生,我们还石头剪刀布决定开局吧!”说完,她摆好姿势等在门口,占旭一到,她立刻大喊一句:“石头剪刀布!”
占旭明显慢了一拍,宫五得意的说:“我先呀!”
占旭点头:“好,你先。”
她打球的时候,他坐在旁边沉默的看着,视线并没有落在台球桌的球上,而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宫五身上。
如果说他的全身充满着腐朽味道的木乃伊,她就一定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天使,全身上下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她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截然相反,她的笑容都是那样与众不同,光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围着台球桌转的宫五全神贯注的打球,首发进了两粒不同颜色的球,她在挑选位置相对比较好的花球,她最严肃认真的时候,就是她打球的时候,专注的神情让她和平常活泼的模样完全不同,整个人充满了睿智的气息,给人与众不同的视觉享受,哪怕她穿着灰暗的旧衣服,哪怕她的发型半湿不干,完全是个不修边幅的姑娘。
占旭静静的看着,以致他没听到宫五的声音。
“占先生轮到你啦!”宫五努着嘴,对于自己的失误有点后悔,她往边上一坐,见他还坐着,盯着自己看,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占先生你也觉得我失误的有点离谱吧?我自己也觉得,那么容易的球都没打进去,好笨啊!轮到你啦!”
宫五瞪圆了眼,大喊:“占先生!”
占旭蓦然回神,他看了她一眼:“那球你也能没打进?”
宫五:“……”
她自己都鄙视自己了,占先生还来补刀,耷拉下脑袋:“占先生轮到你了,你打!”
占旭拿着球杆站起来,进了一球后退了下来,跟那天比,他明显不在状态,打球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宫五在旁边鄙视,还敢鄙视她,明明他打的更烂。
一盘下来,赢的轻而易举,宫五拿着球杆敲地面,“占先生,那我是不是可以去集市了?”
占旭看了她一眼,没坑声。
宫五有点急了:“占先生你说话不算话啊!说好我赢了我就可以去看看集市的啊!”
她着急的时候就像看第一次肉骨头却吃不到的小奶狗,眼神又急又气又可怜巴巴的围着他打转,“占先生!”
他看着她的模样,慢慢的移开眼,一粒一粒掏出球,终于应了一句,“后天集市,你可以去。”
宫五顿时高兴的呲牙笑,“占先生,你真好呀!我要去干活啦!”
她转身放下球杆,就想往下跑,占旭开口叫住她,“今天不用去干活,陪我打一会球。”
宫五努努嘴,想了想,还是回来了,重新拿起球杆:“那之后的输赢我们不赌啦,就是打球玩的。”
占旭拿三角框固定球,去掉,白球往中心一放,率先开球:“嗯,不赌。随便玩,打发时间。”
打球的时候,宫五就忍不住要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不说话,她就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于是从开始打她就开始没话找话说,之前说了太多次,好像很多事都说过了,宫五使劲想还有什么没说过。
“我弟弟叫小八,长的白胖白胖的,特别可爱。燕大宝老给他买可爱的套装,我看到他穿过的就有西瓜套装,小鲤鱼套装,小恐龙套装……还有好多好多,我都记不清了,”她自己坐在那边的时候说了一长串,“我都担心小八长大以后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女孩了。”
占旭问:“为什么叫小八?”
宫五呲牙:“我起的呀!我叫小五,我的弟弟其实应该是小六,不过小五是宫家的,我弟弟又不是宫家的人,所以我给他起叫小八,是要发的意思。”
占旭笑了下:“八的意思是发,是这个意思吗?”
宫五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占旭绕着台球桌,挑准位置,击球,进了以后又找下一个位置,“小五特别喜欢钱?”
宫五瞪大眼:“谁不喜欢钱啊?只不过,像我这样喜欢钱的是多数,但是能赚到钱的人是少数。所以我才觉得占先生是那种能赚到钱的少数人啊!我只有羡慕的份来着。”
占旭正要击球的手顿了下,他抬眸看了宫五一眼,突然说:“我赚的钱并不干净,做的也不过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我倒宁愿能像小五一样,当只能喜欢钱的大多数人。”
宫五晃了晃身体,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她被人骗过运毒,所以她对做这种人生意的人一点都不喜欢,但是,再怎么不喜欢她现在落人家手里,她也不能实话实话。
“有钱的人希望自己处于激情飞扬的奋斗期,穷人羡慕已经有钱的人,占先生你看,大家羡慕的都是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东西。”宫五干巴巴的笑:“人就是贪心的动物呀!”
占旭沉默的站在原地,好一会过后,他抬眸,目光锁定在宫五身上,喃喃的重复:“是,人就是贪心的动物……”
到了集市的那天,眼看着其他人都走了,她还没机会下山,因为不远处还有人看着她的人在。
宫五鼓着脸,后悔那天没跟占旭说清楚她是要跟小姑娘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下山的,结果现在她还要单独去跟占先生打招呼。
负责看着她的人没得到占旭的指示,所以对于她的求情完全无动于衷,再多说就不耐烦了。
宫五只好去找占旭。
占旭正在竹屋里,手里翻着一本枪械设计之类的书籍,宫五进来的时候他没有从书上抬头,好一会过后才问:“有事?”
宫五鼓着脸,满心委屈,这人怎么这样啊?说话不算话啊!现在她应该是和女孩她们一起在集市上的,结果她只能一个人留在山上,“占先生,你忘啦?那天我打球打赢了,你答应让我去集市的,今天集市热闹!”
占旭伸手合上书,问:“那你为什么不去?”
宫五差点哭出来,伸手一指门口那个一直看着她的人,说:“我跟他说你同意了,可他就是不听,说他没接到消息,不让我走啊!”
占旭想了想,说:“我忘了跟他们通知。”
宫五抿嘴,不说话。
占旭想了想,说:“你现在去吧。”
宫五喘粗气:“我找不到路呀!”
占旭看了她一眼,伸手把书放到一边,“我跟你一块去。”
宫五咔吧眼,没说话。
占旭问:“有问题吗?”
宫五赶紧摇摇头:“没问题啊。”
问题是没问题,宫五就是觉得跟他单独在一块的气氛有点怪怪的,总觉得不找点话说的话,有点尴尬。
山路跟来时候一样崎岖,宫五倒是一马当先往前冲,虽然为此吃了点苦头摔了两跤,膝盖也跌破了,手掌也蹭了皮,快到集市的时候,走路都一瘸一拐了。
占旭伸手把她拉的往桌子上边一坐,“坐下。”
宫五还举着手,抿着嘴不吭声,占旭让人舀了一瓢水来,对着她的膝盖把上面沾的脏东西冲干净,又让她把手上也冲了下,冲洗干净了,拿布擦干,占旭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袋子,虽然袋子上的文字看不懂,不过标识却是通用的十字架。
他动作粗鲁的拿出一瓶酒精,取了盖子,直接倒着一团棉花球上,对着宫五受伤的膝盖直接摁了过去,宫五顿时疼的一声嚎,两只手使劲抠着占旭还举着的胳膊,眼泪都出来了:“占先生,你这是谋杀知道吗?”
占旭举着胳膊没动,任由她掐了半天,回答:“消毒就痛一下,很快就好,手!”
宫五打死都不伸手,结果占旭直接抓过她的手腕,让人把酒精分别在她手上直接倒了。
直接倒了……
宫五直接哭出来了:“占先生,没你这么欺负人……我就是人质也有人权啊……呜呜呜……”
占旭不理她,倒完了把酒精瓶拧上,扔回袋子里,“晚上回去再擦一遍。”
“打死都不擦了!”宫五抽噎了一下。
酒精擦伤口,虽然就疼了那一下,但是那一下疼起来很要命,宫五一肚子火还不敢发,好容易走到山下,她要是不看一遍对不起自己受伤的腿和胳膊。
就这样,宫五拖着膝盖的伤口,愣是从集市的这头走得了集市的那头,虽然一样东西都没买,不过看一遍就很满足了。
不是她不想买,实在是她没有钱……
她一路走着,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看到吃的只咽口水,还要替自己的打圆场:“什么玩意啊?看着就不好吃的……嗯,就是有点渴了……”
占旭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宫五走过去的地方,他就跟在后面走,她要是看过什么东西,他也会拿起了看看。
一直到逛饿了,宫五才忍不住说:“占先生,你总得给人质提供点吃的吧。”
占旭问:“你想吃什么?”
宫五呲牙,指着路边的食物说:“我想尝那个东西,只要一个就好!”
占旭看了一眼,对身后的抬抬下巴,那人还真跑去买了莪一个。
宫五咬了一口就扔了,“不是我浪费,是真的难吃!”
占旭没说话,径直朝前走,结果一直走进了一家中餐馆,“到这里来。”
宫五赶紧蹦跶进去,蹭吃这事她不介意做,特别是在她一分钱没有完全是人质的前提下。
“占先生,你也不喜欢吃这里的食物啊?”宫五喜滋滋的坐下来,“我也不喜欢啊,我觉得味道太奇怪了,吃的我想吐啊,样子再好看都没用,不合胃口来着。”
占旭只是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店老板拿了菜单过来:“占先生,您想吃什么尽管说。”
占旭把菜单递给宫五:“看你想吃什么。”
宫五试探的问:“我想吃什么都行?”
占旭点头:“嗯。”
宫五给自己点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加一碗白米饭。
一点都不客气的吃完了。
吃饱了心满意足:“占先生,这地方也还挺好的嘛。”
“你喜欢吗?”占旭回头问了一句。
宫五满足的点点头:“还不错呀。”
占旭转身朝前走,抛出一句:“那就别走了。”
宫五翻白眼,赶紧追上去:“占先生,这可不行啊!我妈还不得伤心死啊……”
占旭进了一家当地传统服饰的店面,宫五跟在后面进来,女孩子的本能让她对屋里花花绿绿的颜色很感兴趣,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占旭对里面的店员说了句:“给她一件她能穿的尺码。”
宫五震惊:“给我买啊?我……我没钱啊!”
占旭看她一眼,没理她,店员直接拿出一件色彩鲜艳的服饰,“这个她可以穿。”
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要回山上,宫五也实在是累了,拖着受伤的膝盖往回走,手里还抱着一个布袋,里面塞了一堆东西,除了那件衣服外,还有其他她想要买但是没钱买的小玩意,占旭说是送给人质的礼物。
宫五很高兴的接受了。
走到下脚下的时候,占旭一行突然被人拦住,“占先生,老大要你去见他。”
占旭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看了眼宫五,他回答:“我现在不方便,稍晚些时候我回去找他。”
“老大说了,要你现在就去。”拦住的人全副武装,手里报着枪,抬着下巴,口中喊着占先生,神情倨傲像的看一只看门狗,视线落到宫五身上,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老大听说今天占先生带着一个美人逛街,很想见见,恐怕占先生要带着这位美人去见老大了。”
宫五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如果男人以“美人”来称呼陌生女性的时候,总是不怀好意也不打算客气的。
她看向占旭,神情有些紧张,抿着嘴,一动都不敢动。
占旭笑了下,然后他点点头:“既然义父这么着急要见我,我要是再拖延好像也不大恰当,不过她是我抓来的人质,去见义父不大合适……”
“老大指名了要见她,占先生是要违抗老大的意思?”那人冷笑,手里的枪头往上抬了抬。
占旭显然看到了,他又笑,“好吧,想不到义父对一个人质这么关心。”
说完,他转身,看向宫五说:“义父要见你,我们一起去。”
宫五抿着嘴,顺着他的话,抬脚跟着他朝前走去。
那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闲闲的分散在四周,每个人都托着手里的枪,押着他们朝前走。
宫五的步子慢了一点,后面的人借势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走快点!”
宫五回头白了那人一眼,引来周围的人一片轰笑。
占旭阴沉着脸,突然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阻挡了外界对她的骚扰。
宫五身体僵硬,木然的跟着他走,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已经停了好几辆车,占旭带着宫五坐到车上。
两边坐上了持枪的人,把他们两人围在中间。
宫五缩着脖子,心里很忐忑,安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占旭突然开口:“别怕,我会保护你。”
宫五看了他一眼,没吭声,换句话说,她听听就好,占旭明显自己自身难保,还谈什么保护她呀?
车开动起来,一路上没人说话,占旭也沉默的不发一言。
不知开了多久,车在目的地停了下来,停靠在一幢豪华气派的欧式豪宅前,宫五下车之后才发现原来车已经开到了人家院子里。
“占先生,老大已经在等着你了。”
占旭要带着宫五一起去,那人突然伸手拉住宫五,对占旭说:“占先生,老大说,这个女孩可以直接送到他房间。”
占旭看看那只拦在自己面前的手,有看看那个人,眼神阴沉的像要扑出一只恶狼来,看的那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他挺了挺腰,手里的枪对在占旭一拨,“这是老大的命令,你看我也没用,你进去,但是她要送回老大房间。”
占旭突然出手,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捏住他的喉管,随着他眼神的阴郁色泽加重,他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直至手上青筋暴起,他阴沉沉的开口:“如果你再多说一句话,相信我,你以后再也没机会开口!”
说完,他手一松,那人直接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抱着脖子,眼睛发直,拼命的呼吸,一个字都没敢多说。
占旭一拉宫五:“走!”
宫五惶恐不安的跟着他,围绕着旋转的楼梯,上楼。
欧式的风格,随处可见的罗马柱,教堂室的内壁,充满了让人肃然起敬的宗教色彩,让人以为这里的主人是个虔诚的教徒,和刚刚门口那人要把宫五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送到某人房间这句话,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讽刺。
占旭站在书房门口,恭敬的伸手敲门,“义父,是我!”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占旭伸手拧开门,带在宫五走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酒精味传来,里面一个头发稀疏花白的白人老头正在捧着一本圣经在翻开,另一只手正把一杯白酒放在桌子上。
他慢慢的转身看向占旭,开口说话,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嘶哑的犹如毒蛇在吐信,“我今天听说你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出现,我以为你是把那姑娘献给我的。我等了一天没等到你,只好让人去叫你。就是她吗?”
他捧着圣经走过来,虽然年岁很大,但是脚步倒是稳健,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当地民族男式外袍,光着脚。
他走过来,视线落在宫五的身上,突然笑了,露出一嘴发黑残缺的牙,“很漂亮,我就是喜欢美丽的姑娘。完全合我的胃口,果然还是我的儿最知道我的喜好……”
正说着话,捧着书突然一歪,老头没来得及捡,掉在地上,宫五这才发现他捧着书的是手,一只假的铁手。
宫五扔着没让自己后退,只是安静的站着。
占旭弯腰把书捡起来:“义父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我当然知道,回头我会给义父多送几个过来,只是她不行,她是我用来和爱德华谈判的重要筹码,在谈判结束前,我要保证她的完整,恐怕今天晚上义父要委屈一下,我稍后就会让人送其他女孩过来……”
“她们不漂亮!”老头突然狂躁的说:“她们没有一个比她漂亮,我只想要她!”
占旭面无表情的站着:“暂时不行……”
“你在违抗我的命令!”老头提高声音,狂躁到几乎咆哮起来,他暴躁的时候有些喘,曾经赫赫有名的鹰眼狙击手黑煞,也不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成了这样一个酒鬼似得老头,“我把你养大,不是让你为了违抗我的命令!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你竟然违抗都命令?我要这个女孩,只要她,现在、立刻、马上把她送到我的房间,我稍晚些会需要她……”
“她不行!”占旭依旧面无表情的重复,“义父,她是我重要的筹码,我可以用她从爱德华那里得到他所有的设计稿,和您梦寐以求的枪支,义父,设计稿意味我们接下来会有源源不断的钱进账,您要一个女孩,还是要钱?”
黑煞咆哮:“我必须都都要!你闭嘴!你这个贱种,你不过是我从垃圾堆捡来的狗崽子,你竟然跟我谈条件?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和那帮野种一样被火烧死,是我给了你生命教授了你所有才能,你这个愚蠢的东西你竟然违抗我的命令……”
黑煞伸手拉宫五,宫五被吓的赶紧后退一步,躲到了占旭的身后:“占先生救我!”
占旭站在原地,宫五却注意到他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因为她慌乱的动作改为贴在她的身上,这个动作让宫五意识到,他确实是想要保护她,这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弱小者的动作,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在遇到恶犬时,会把小朋友们往身后拦的动作一样。
黑煞带着血丝浑浊的眼看着占旭:“你是要造反是吗?我把你养大了,教给了你一切,你现在是要造反吗?敢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话没说完,占旭突然对着他跪了下来,“义父,我的一切都是您给予的,我从未想过违抗您的命令,您现在就算让我死,我也绝对不会犹豫一下,只是,她真的是很重要的人,我和爱德华争了这么多年,这是我唯一能得到他全部设计稿的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义父,请您成全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黑煞笑,一口烂牙让她笑容渗人的很,对占旭的态度显然很满意,他开口:“如果你得到了图纸,这个女孩要怎么处置?”
占旭沉默了一会后,才说:“到时候听凭义父处置。”
宫五的心一沉到底,冰冷的像是坠入了三尺寒冰洞中,她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站着。
黑煞终于满意了,“好,那我等着。起来吧,知道你孝顺,你是有前途的人,别被女人迷了眼。”
“是,禁忌义父的教诲,我是生死都听从义父的话,绝对不会被女人诱惑,请义父放心。”占旭低着头,说:“我先带她回去,我必须亲自看着她才方向,因为她……太重要了。”
黑煞看了宫五一眼,又看了占旭一眼,“那就记住今天的话,别让我失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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