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英莲在花台中捉了一会儿蝈蝈,又跑到葡萄架下荡秋千,粉雕玉琢的小脸充满幼稚和童真,甄士隐看向她的眼神尽是慈爱,他很喜欢这种天伦之乐。
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甄士隐望了望窗外,那正月十五的烟花,似乎流星一般,昙花一现,刹那芳华,料想人生不过如此,何必求那功名利禄,徒遭世人白眼?
想起梦中所见所闻,甄士隐若有所思,尽管他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件事情玄乎离奇,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绝对是武林中的盖世英雄,他们口里的贾宝玉,也必定非常人,甄士隐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斟酌了一番,并没有告诉好友贾雨村,这件事成了他心里最大的秘密。
引渡另一个虚空的贾宝玉过来,这种事情已经可以称为神乎其技了,惊世骇俗,甄士隐干咳几声:“雨村兄,今夜元宵佳节,你才高八斗,何不赋诗一首?”
“承蒙甄兄抬爱,小可有了一句。”贾雨村坐在甄士隐对面,吟道:“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好诗!好诗!”甄士隐拍案叫绝,这贾雨村果非常人,志向远大,钗于奁内待时飞,第一个意思是说金钗放在盒子里,只是在等待时机,一飞冲天,第二个意思是比喻,贾雨村姓贾名化,表字时飞,是说功名利禄已经在等待他了,其一表明他志在四方,其二他信心满满。
“过奖!过奖!”贾雨村虚怀若谷,其实,钗于奁内待时飞,还有第三个意思,贾雨村作诗时,还想起了刚才看见的貌美丫鬟,用金钗来比喻她,含沙射影,说娇杏在等他。甄士隐当然不会想到第三个意思,贾雨村不敢说破,毕竟娇杏是甄府的丫头,这件事成了贾雨村的秘密。
这何止是一语双关那么简单,简直是一语三关,如此看来,贾雨村才华横溢,七步成诗,与曹植比肩,也毫不为过。
甄士隐赞许道:“雨村兄博古通今,考中状元只是区区小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贾雨村摇了摇头,面现难色:“只是,如今囊中羞涩……”
“哈哈哈……”甄士隐开怀大笑:“钱财之事,雨村兄不必担忧,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我这就嘱咐丫头娇杏为你打理,甄某在此等候雨村兄凯旋归来!”
贾雨村点了点头,离座而起,动作潇洒写意,拱了拱手,片语不留,甄士隐眼睛一眯,这贾雨村颇有文人风骨,大恩不言谢,甄士隐阅人无数,贾雨村的举动是在表明,他必定要衣锦还乡,一举成名!今日滴水之恩,来日涌泉相报!
甄府门前,娇杏含羞带笑,递给了贾雨村一包金银财务,贾雨村目光盯着娇杏,缓缓开口:“不知姑娘芳名?芳龄几许?可曾婚嫁?家住何地?双亲安好?”
“贾公子,你问了这么多,叫奴婢先回答哪一个?”娇杏抿了抿嘴,书呆子,不知道非礼勿视么?她俏脸布满彩霞,小声道:“奴婢叫娇杏,我家老爷恭贺贾公子衣锦还乡!”
说完,娇杏忍不住他的目光,踩着碎步进了甄府,贾雨村魂不守舍:“娇杏,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好名字!笑不露齿,美人,果真美人……”
“娇杏姑娘,承你吉言,我必定衣锦还乡,考取功名,八抬大轿接你回家,若违此誓,叫我贾雨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贾雨村握紧包裹,衣带飘飘,扬长而去。
甄府的朱漆大门嘎吱一响,慢慢闭合,似乎是风中摇摆的无根浮萍,在微微颤抖……
那一年,适逢太子百里天穹登基,改国号为天穹,贾雨村在甄士隐的帮助下,进京赶考,过五关斩六将,连中三元!在殿试之时,一鸣惊人,击败天下无数才子,轰动朝野!
皇帝百里天穹亲自问答,事后交口称赞,对文武百官说:此子乃文曲星下凡,可比太史公,若去写史,定能成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于是,贾雨村声名大噪!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天穹帝国一年,贾雨村出任浙江,擢为知府,他恃才傲物,贪赃枉法,官场之人无不侧目。
人怕出名猪怕壮,天穹帝国二年,贾雨村遭到了数名官员的连连弹劾,皇帝百里天穹龙颜大怒,罢免了贾雨村的官职,天威难测,从众口铄金到千夫所指,从天堂到地狱,大起大落,只在刹那之间。
人不轻狂枉少年,贾雨村自得其乐,因为捞了不少油水,自忖衣食无忧,便娶了一个妻子,从此游山玩水,担风袖月,活得好不滋润。
天穹帝国五年,贾雨村故地重游,回到扬州,昔日誓言犹在耳畔,不知娇杏姑娘可还安好,甄兄又如何了,甄英莲应该有好大了吧。
可是,映入眼帘的扬州十里街,却是满目疮痍,残垣断壁,昔日的葫芦庙和甄府已经化为了灰烬!娇杏姑娘呢?贾雨村颇为难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拉住一个路人,询问之下,贾雨村才得知,原来在天穹帝国一年,自己春风得意的时候,扬州十里街发生了一场祸事。
那天恰巧也是元宵节,甄士隐带着老婆封氏,女儿甄英莲,到十里街上看灯花,甄士隐嘱咐家丁霍启看着女儿,甄英莲才三四岁,霍启带她游玩了一会,忽然尿急,把甄英莲丢在一边,自己跑去撒尿去了。
霍启回来的时候,发现甄英莲不在,四处寻找也找不到,暗道糟糕,甄英莲应该是被人贩子偷走了。霍启担心被责骂,自个儿逃走了。
霍启!祸起!
甄士隐得知女儿甄英莲丢失之后,一夜白发,他和老婆封氏,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甄士隐还在郁郁寡欢,葫芦庙却起了大火,里面的和尚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把整个十里街烧得天翻地覆,甄府比邻葫芦庙,更是首当其冲。
虽然逃出了火灾,甄士隐的家当却被化成瓦砾,无奈之下,甄士隐不得不投靠了阊门城外的老丈人封肃。
然而,甄士隐又倒霉了,这几年扬州连年大旱,水稻时常颗粒无收,岳父封肃的日子也不好过,甄士隐养尊处优,干不了农活,封肃天天抱怨,冷嘲热讽,恨不得他去死。
甄士隐那个憋屈啊!我日!你个贼老天!人情冷暖,如人饮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这几年,什么悲欢离合他都尝遍了,人也似乎苍老了几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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