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愿老天会眷顾你
项澜藏身于黑暗中,盯着这辆每天接送自己去古武家族的轿车,仔细聆听着巷中不时传来的铺门开启时,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疲惫的右脚狠狠一蹬墙面,虚弱的身体迸发出最后的力量,他整个人斜斜一掠冲进巷中,右手闪电般打开车门,便钻了进去。
巷中正在问旧古董店老板的巡警余光里隐约看到了什么,惊愕转首望去,却见巷口处空无一人,只有一辆轿车安静地停在那处。
“这么早,怎么会有一辆轿车停在这儿?”巡警皱眉自言自语道,准备过去看看。
披着件单衣的古董店老板打个了呵欠,看了一眼巷口处的轿车,极随意地解释了一句:“那是接小项老板去古武家族的轿车,每天这时候都会在这儿等着。”
听到古武家族二字,警察停下脚步,自嘲一笑,转过头来看着古董店老板感慨说道:“咱们这条街上居然也能有人考进古武家族,真是难得。”
轿车内,项澜看着警察与古董店老板在石阶处对话,确认没有问题后放下车窗帘,轻轻一敲窗棂,用疲惫的声音说道:“老段,可以走了。”
司机老段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帘后的项澜,惊讶说道:“项老板?你什么时候上车的?我怎么不知道?今儿您起的倒是真早啊。”
“昨儿礼科的教案我没温,今急着赶去古武家族再看两眼。”项澜轻声解释道,然后面色微微一变,低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急忙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嘴。
听着车厢内压抑却又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司机关切询问道:“您没事儿吧?”
项澜应道:“昨夜太热,贪吃了两碗冰,又冲了几桶井水,大概是伤风了。”
司机回过身去,笑着说道:“热伤风最是麻烦,不过您年轻火旺,回铺子后喝些清凉茶汤,也就没事儿了。”
听着火旺二字,项澜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悸意,他微微一怔,低头望向自己的衣袖,发现上面染着两抹自己咳出来的血,便轻轻将袖角攥在了手里。
……长安南城乃清贵地,那座湖畔小筑更是清贵之居,有资格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则贵,茶师肃清虽说不容于朝堂,但在名流上层圈子里还有几分名气。
先前临湖小筑里一番死战,早已惊动了湖畔别的居民,待发现是茶师肃清的脑袋被人砍了,长安警察乃至武~警部队马上开始了严肃的查缉工作。
此时城门刚开,正是将凶徒堵在城内的大好时机,长安府警察四处询访,警卫队则是在街道之上布防,而城门处的查验更是极严。
但再严厉的查验,终究还是有所分别有所差异,至少对于带着古武家族标识,负责送学生前往古武家族读书的轿车,表情严肃的警察只是随意问了两句,然后掀开车窗看了一眼,便挥手放手。
项澜摇下车窗向城门洞处望去,心想若不是身上血迹不知为何全数湮灭,今日这关还真是不好过。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朱雀大街上的血迹也已经被全数蒸发净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然那些警卫队的骑兵早就会遁着血迹追上疲惫伤重的他。
车轮辚辚,第一抹晨光降临长安城,照耀在少年清稚的脸颊上,把苍白的脸耀的更加苍白,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想起了那个世界里黑色的阳光,想起今夜发生在自己身的诸多不解事,下意识里摇了摇头,然后把刀藏进了车板下。
轿车行至古武家族,项澜缓慢而平静地向古武家族里走去,往日花香草茂境幽的石道,今天却显得这般漫长,每走一步都是那般痛苦,而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伤势和异样,胸口中处再如何剧烈的痛苦,他都必须忍着,连眉梢都不能挑动一下。
这种身体状态绝对无法上课,项澜清楚,如果坚持上课,那么自己极有可能会当着教习和同窗们的面,喷一口鲜血然后当场倒毙,所以他直接穿过古武家族幽静侧巷,迎着不知道是第几缕晨光,缓步走过湿地,来到旧书楼前。
旧书楼昼夜对学生开放,此时尚早,无论是书楼教习还是那四名执事都不在,项澜自行推开楼后,然后右手扶着墙壁,极为难难缓慢地向楼上爬去。
到了熟悉的二楼,看着书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修武书籍,项澜沉默片刻,忽然生出强烈地阅读冲动,因为冥冥间他有一种极不祥的预兆——这将是自己生命里最后一次登楼,而也将是最后一次有机会看这些珍贵的书籍。
终究还是没有从书架上抽出书来看,也没有精神去看那个叫谭某某的家伙有没有留言,他疲惫地向书架尽头走了过去,走到西窗下的地板间坐下。
稍后女教授应该会来描她的簪花小楷吧?被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要如何向她解释呢?也许稍后自己就闭上眼睛再也无法醒来,那何必还要解释呢?
因为失血过多,更因为身体内部所受到的那些玄妙伤害与冲撞,项澜的思绪极度混乱,就像春日风中飘着的那些柳絮般,轻飘飘浑不着力不知方向。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处空荡荡的感觉,感受着空荡荡里那股难以承受的撕裂痛苦,下意识抬起颤抖的右手缓缓摸了过去。
没有摸到那根来自苍穹的长矛,也没有摸到血,但项澜却觉得自己的手上满是粘稠的鲜血,而且他很确定自己的胸口确实被那根长矛戳出了一个大洞。
一个无形的大洞。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吗?项澜痛苦地想着,同时觉得脑海里涌来无穷无尽的困意,觉得自己的眼皮变得像铅一般沉重,不停地想要闭拢。
他解下身后的黑色披风轻轻搁在身旁,然后疲惫地向后方的墙壁靠去,缓缓闭上双眼,发出一声轻松的叹息,双腿很自然地放松张开。
就像是那个雨天坐于灰墙之下。
楼间传来轻柔的脚步声,身材纤巧的女教授缓缓走了过来,看到箕坐于墙下的项澜,她的眉尖缓缓蹙起,目光落在少年身旁那把黑色披风上。
女教授看着那把黑色披风微微蹙眉,再看项澜时,恬静的容颜上便多了一丝兴趣和探究之意:“让朱雀动怒的……是你,还是这把黑色披风呢?”
她平静看着濒临死亡的少年,不知为何,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惋惜说道:“说起来还真的很好奇哩,一个没有任何修武潜质的可怜少年,为什么身上藏着这么多连我都看不透的秘密?”
“囿于承诺,我不能帮助你,不然我还真想看看,你活过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女教授眉眼清丽,透着股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稚美意,看着地上的项澜,说道:“我会替你请假,同时希望老天爷能够降幸运于你,让你活下来,如果你这次无法活下来,也不要怪我,只怪你出现的早了一两年。”
片刻后,她端来一碗清水,两个馒头,搁在他的身旁,便回到东窗畔的案几处继续描簪花小楷,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有位将死的少年。
窗外晨光渐盛,蝉鸣与暑意渐起。
华夏国民风虽然剽悍,但长安城做为首善之地,无数朝堂部衙军营散布其间,达官贵人居住其中,平日里的治安理所当然无比良好。
除了割手掌生死决斗会产生几具尸体外,长安城内极少有非正常死亡案件的发生,当然像春风亭那夜经过中南海中主席默允的杀戳自然不包含其内。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26s 1.823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