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真正杀人的刀法
没有感应到任何修武者的劲气波动,只有天地间的气息在车窗被切割飘离的瞬间发生了些极细微的变化。
如果他不是年轻一代的强者,或许连那丝天地劲气的细微变化都无法察觉。
想到某种可能性,品冠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微发白。
片刻后,骄傲终究是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他闷哼一声,双手十根胖乎乎的手指像养份过足的白百合般绽开,强劲的波动瞬间从车内侵至外围,把车窗车门尽数震开,紧接着他清吟一声,便要掠出车外。
然而下一刻他极为狼狈地停住了身体,变成了一尊雨中的石雕。
整个巷口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他试图突围的动作直接引发了天地间凶险的气机,地面青石板上积着的雨水开始剧烈颤抖,不时跃至空中然后落下,就像童话中春日祭里男女们疯狂的舞蹈!
而巷口上方的夜空则变成了上帝老爷的神奇作坊,所有从那处夜空里坠落的雨滴,都变成了锋利不可抵挡的小刀子!
无数雨滴如无数把锋利的小刀,从夜空上方落下,落在巷口里这辆轿车上,落在车顶上,遮板片片碎裂,落在车轮毂上,车轮毂变成木粉,落在轮胎身上,轮胎鸣都未曾鸣一声便瞬间被雨滴切削成了粉末!
万滴春雨落入巷口,雨中的轿车外围所有事物崩解粉碎,很诡异的是落在车里的雨就像真正春雨那般温柔,击打在品冠苍白的脸颊上,没有留下一道血痕。
雨中的品冠看上去异常狼狈,凄惨坐在身下仅存的那块车板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几络湿发有气无力搭在额头。
他有些惘然地抬头望向夜空里落下的雨滴,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惊恐的缘故。
他艰难地低头望向身周夜色里的四道巷子,看着巷子里地面上舞动的雨水,看着由四道巷子和雨水组成的那个隐约大字,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自言自语道:
“武道印迹?”
雨水从额前湿发上淌下,品冠失魂落魄转动着头颅,在雨夜中搜寻着敌人的踪影,平日里的骄傲自信早已变成了绝望和恐惧,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弯着腰身,用手重重拍打着身边的雨水,像被欺负了的小孩儿般哭嚎道:
“不可能!怎么会有巅峰武者的武道印迹!”
“这到底是哪位老祖宗留下的!”
四岁开窍,六岁能感知,十一岁便明劲,十六岁进入暗劲,又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从暗劲初期攀升至化劲顶峰,用连续的胜利打下知命以下无敌的名头。
无论怎么看,品冠都是一名修武道中的天才。
但品冠很清楚,一天没有和那些偶尔从古武之地之地出来的年轻男女对上,自己身上这份年轻武者天才的名号并不扎实。
所以他更希望别人说他是个沉稳老练的修武者,而不希望世人称赞他是所谓的修武年轻天才。他想拥有与境界高深的修武者相衬的气度风范,于是即便很年轻,身体也很健康,并没有什么肺病,他总会时不时咳上两声。
但此时狼狈坐在春雨之中的他,是真的在咳嗽,因为恐惧和惘然他被雨水呛着了,他脸色苍白看着巷口渐渐现出身影的那个瘦高道人,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走出巷口的那个瘦高老人穿着一件肮脏的道袍,袍子上不知有多少油痕污垢,脸上三角眼里目光闪烁,配上那几根稀疏的长须,看上去异常猥亵下流,根本没有任何世外高人的模样。
“我花了半天时间刻下这道武者印记,你觉得怎么样?”
瘦高道人隔着层层雨帘,望着跌坐在巷口里的品冠认真问道。
在他的脚下,那位胖子中年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身上的衣服甚至是衣服下的皮肤,就像是经年脱落的油漆片般片片绽裂,看上去异常恐怖。
品冠惨然一笑,望着瘦高道人丧气说道:“华夏国的老祖宗不过十数人,愿意穿道袍的,自然是那位名动天下的爷。”
“需要前辈这样一位陆地神仙足足花了半天时间留下的印迹,以街巷为基,以雨水为墨,这道印迹自然可怕……我只是不明白前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那位道士微微蹙眉,挥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字,赶走身周恼人的春雨,摇头说道:“你不一样,我奉命不让你出手,就是为了保全你。”
“品冠,你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了罡气境界的门槛上,实在罕见,听闻古武家族里传出过消息,主席和总理也都对你做过点评,认为数十年后,你极有可能触到六境之上的那层纸……华夏国出个年轻天才不容易,所以你要尽可能努力争取再活几十年啊!”
品冠闻言沉默下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
“你不要回那人旗下了,去边防前线效力三年赎罪。”
说完这番话,道士转身向幽黑的巷中走去,喃喃说道:“应将夜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如果他这么好杀,难道十几年前我不会去杀?”
~~~~~~
青袖轻振,堕入雨水间的单薄青钢剑嗡鸣飞起,回到应将夜的手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项澜,确认除了一些小血口少年并没有受到严重伤害,点了点头收剑回鞘,离开那辆轿车,向街巷前方走去。
走到一街口,应将夜停下脚步,望着雨帘后方那处,项澜抬臂擦掉额头上的雨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了去,沉默很长时间后,他问道:“你还在等人?”
“嗯。”
应将夜右手按在剑柄上,应道:“一个叫品冠的人,但好像他不会来了。”
项澜皱了皱眉,把朴刀从右手交到左手,问道:“为什么。”
应将夜回头看着项澜脸上的黑色口罩,微笑说道:“我华夏国出一个修武天才不容易,可能是有些人不想看着他死在我们手里。”
“我可没有你这种自信。”
项澜回想着今夜的连番战斗,想着那几名强大的修武者,心想如果没有应将夜在前,自己早就死了。
他感慨说道:“如果是你那张底牌起的作用,为什么他不早些出手,偏要你打生打死?”
“在将夜大街我向你解释过,那张底牌一旦亮出,整个长安城便无人敢动,那么便无法知道那些贵人们手里究竟有多少张底牌,以及他们的心意。”
应将夜忽然开口说道:“陪我逛逛?”
项澜抬起右臂,用袖子抹掉刀锋上的雨水和血污,插回背后的刀鞘,点了点头。
雨比先前小了些,淅淅沥沥落在四周的街巷里。
应将夜的手离开了剑柄,负到身后,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身上那件青衫依旧笔挺,面容依然平静,只是比战斗之前苍白了数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项澜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撕下衣角扎住左臂上的伤口,那几道血口虽然又浅又细,但自忽而仓城里走出来的他,还是习惯节省每一滴血和力气。
雨巷湿街,他们二人围着大院四周走了一圈,就像是一对刚刚经历血战后开始巡视自家领地的狮兄虎弟。
走回自家正门,应将夜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惫之色,他揉了揉眉心,一掀青衫襟摆,就在这样坐在了湿漉的石阶上。
几名残余的军队士卒大喊着向他冲了过来。
项澜反手抽出背后的朴刀,向着身前砍了下去,每一道刀光便会砍倒一名对手,冲到石阶前的军人士卒们就像是树木般依次倒在阶前,同时他的嘴里不停喃喃念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一刀砍死你,我两刀砍死你……”
应将夜坐在湿漉的石阶上,疲惫地用剑鞘撑着身子,看着眼前这幕,眼眸里的亮色越来越浓,他早已看出项澜的刀法带着军中刀法的影子,但更多的出手时机方位精妙选择,却是只有生死之间才能悟出的道理。
项澜的刀势沉稳甚至简拙,但偶尔却又如雨点般诡异飘忽,始终禀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出刀最为省力,落刀处却必然是对手最薄弱的部位。
“这是真正杀人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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