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拿了薛蟠写的休书,又安排好了牢里的事,这会儿送的银子,不过是让薛蟠在牢里住的舒服些,也就带上香菱回到京城。薛蝌先去见了宝钗,宝钗听到薛蟠肯写休书,倒愣了一下,接着再听到薛蟠说了,要把香菱扶正,眼里的泪就扑飒飒落下:“哥哥他临到没有路的时候,倒还有几分清明。”
“姐姐,您先别哭了,大哥既是这样说,但总要给亲戚们知道,不然岂不是空口白说?”宝钗收起泪就对薛蝌道:“这事还是我过去和妈妈说。”
“难道姐姐怕伯母不答应?”薛蝌的话让宝钗摇头:“不是怕她不答应,是怕她听说了大哥要把大嫂子休了,又要气过去。”薛蝌了然,宝钗也就收拾了往薛家来。
薛姨妈这会儿正和香菱在说话,薛姨妈心中最挂念的是香菱有没有身孕,不过这还没满一个月,哪里能知道呢?只是旁敲侧击地问,问的香菱一张脸满面通红,低头不语。香菱还在羞涩时候,就听丫鬟们说宝钗来了。
接着宝钗就走进屋里,香菱刚要站起,宝钗就对香菱笑着道:“恭喜恭喜。”
香菱晓得宝钗已经知道薛蟠说的话,脸上更红:“姑娘说什么恭喜呢?”
“是啊,宝钗,你对香菱说什么恭喜呢?”薛姨妈也感十分奇怪地问。宝钗已经坐在薛姨妈身边,对薛姨妈笑着道:“妈妈,这是喜事,大喜事。”
薛姨妈眉头皱的更紧:“难道说你能掐会算,晓得香菱肚子里,已经有了喜?”
宝钗对薛姨妈摇头:“妈妈,不是这么件事,我是恭喜妈妈,从此之后,有个好儿媳日夜在身边服侍,再不受那些闲气。”好儿媳,在身边服侍?薛姨妈第一反应宝钗说的不会是邢岫烟,再看向香菱,香菱一张脸更红,薛姨妈有些迟疑地道:“宝钗,你说什么,好好地和我说。”
“妈妈,哥哥已经愿意把嫂嫂给休了,扶正香菱。妈妈,香菱虽说是我们家买来的丫头,可要论起为人,比嫂嫂强了十倍。”宝钗的话让薛姨妈的身子晃了晃,接着就对宝钗摇头:“我当然晓得香菱好,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荒唐的事?”
“妈妈!”宝钗叫了薛姨妈一声,又有些担心地望向香菱,见香菱神色没变,宝钗这才继续说下去:“妈妈,这扶正的事,虽说不多,可也有前例。”说着宝钗叹气:“再说我们家这时候,还要去讲什么规矩?”
一句话说的薛姨妈眼泪落的更急,宝钗拿过帕子给薛姨妈擦着眼泪:“妈妈,您也不要难过。事由轻重缓急,哥哥混账了一辈子,到了这会儿,倒有几分清明。他既然愿意,妈妈又何必伤心难过?”
薛姨妈拿过帕子擦擦眼泪才叹气:“我这一辈子,也没法做你哥哥的主,就这样吧。”
说完这句薛姨妈就望向香菱:“你以后,可要……”不等薛姨妈说完宝钗已经笑着道:“妈妈,您这话说的,菱姐姐的为人谁不知道?这会儿您还叮嘱什么?”薛姨妈勉强笑了笑。香菱站在那里,听着她们母女的对话,命运对自己,似乎总是在捉弄嘲笑。现在这样,也不知是喜是悲。
香菱还在思索,就听到薛姨妈叫自己:“香菱,过来,给我磕个头,这会儿先委屈着你,等那边接了休书,娶你二奶奶过门的时候,再让你出来见客。”
宝钗已经把垫子拿过来,放在香菱跟前,香菱忙跪下给薛姨妈磕头,薛姨妈等香菱磕了头就拉起香菱,指着宝钗:“这是你大嫂,你也要过来和她见见。”宝钗微笑:“这是自然!”说着宝钗就上前来给香菱行礼,香菱急忙扶住宝钗,薛姨妈见两人相视而笑,心中的叹息也渐渐消失,虽说心中还有不平,然而到这会儿了,能这样也就罢了,罢了。
宝钗和薛姨妈商量着,就请贾琏做中人,把这休书送到夏金桂那边,夏金桂的嫁妆,要紧的东西夏家那天也来取走了,剩下那些粗笨家伙,问夏家一声,若不要,也就放在自己家。等夏家接了休书,从此之后,就和薛家没有关系了。
薛姨妈听着宝钗一一安排,那泪又有些止不住了:“哎,娶个媳妇,总是指望着她生男长女,侍奉公婆。这会儿娶了这么一门来,到头来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落的一场空。”
宝钗瞧一眼旁边的香菱就对薛姨妈笑着道:“妈妈也别说这样的话,以后您有了大嫂子陪着,等大嫂子给我生下一个侄儿来,一家子和和气气过日子,感情好呢?”薛姨妈微笑,伸手拉过香菱的手,百般亲热。
香菱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宝钗又寻了几句笑话来说,莺儿就匆匆走进面色苍白:“二奶奶,太太遣人来说老太太有些不舒坦,还请二奶奶快些回去。”宝钗急忙站起身,边走还边问莺儿:“凤姐姐那边,可让人请太医没有?”
“琏二奶奶听说也有些不舒服,太太让她好生养着。”莺儿回了这么一句,宝钗就不语,带着人匆匆离开。薛姨妈已经在屋里听见,对香菱道:“这府里都仰仗着老太太的福气呢,这会儿老太太若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是……”
香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薛姨妈一下以示安慰,不知怎么的,香菱想起夏金桂来,虽说她为人悍妒,可是她有个什么事,她的家人,愿意为她竭尽全力地谋划。想着,香菱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地问问夏金桂,自己的家人寻到了,他们对自己又是什么想法?这会儿,后悔也没用了,香菱轻叹一声,手抚小腹,但愿这里已经有了个孩子,在他的陪伴下,余生也不会太过寂寞。至于别的,不管是妻也好,妾也罢,那都是给世人看的。
贾母这一场病,虽说是老人家常有的头疼脑热,但也折腾了两府上下人仰马翻,贾琏这边,足足过了四天才拿了休书前来寻夏二叔,那时夏金桂盼的真是眼里都要长出手来。虽说知道在古代要做这样的事很麻烦,可真要遇到了,才晓得这麻烦不是一般两般的。
听到婆子来报说荣国府的琏二爷到了,夏金桂丢下手里的账本就要往外走,还是魏娘子拉住她:“嫂嫂,这外面的事,自有他们男人家去做。我们还是对这帐好了。”哎,真讨厌这种动不动男人去做事,女人只能在家里待着的社会。
夏金桂坐回炕上,重新把眼放在账本上,对魏娘子道:“朱家那边,听说他家女儿要定亲了,我觉着,你也去送个礼。”
“姐姐,这样的事,何必要您提醒?”魏娘子笑着说了句就压低声音对夏金桂道:“姐姐是怕,怕薛家那边不肯放人?”夏金桂和魏娘子这些日子相处的十分好,这里也没外人,夏金桂也没有回避,瞧魏娘子一眼才压低声音:“不是怕他家不肯放人,是……”
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夏三的不满:“哼,什么休书,我姐姐又没有错,倒是他家要养出这么一个死囚儿子来,也好意思忝着脸给个休书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休书?夏金桂的眉微微一皱,魏娘子已经下了炕,耳朵就贴到门边。
贾琏当然晓得夏三是个夯货,和他说话是说不成的,因此贾琏任由夏三在那发着脾气,只对夏二叔微笑:“夏二老爷,不瞒您说,就算是这休书,也是我费了许多力气,让人去说服那薛呆子的。若真要像令侄一样,更要费许多精神。令侄女要的,不过是从此断亲,恩断义绝,又何必在意是休书还是离书?”
夏二叔手里拿着那封休书沉吟不语,他所想的,头一件就是夏金桂的名声,毕竟年轻轻轻的少妇,总不能从此就不再嫁,在家守着?这休书和离书,虽只差了一个字,可外面人听起来,那是完全不同的。
贾琏这会儿可一点也不着急,端着茶慢慢地在喝,横竖今儿只是来送这封休书的,夏家也不会一怒之下就把这休书给撕掉。
贾琏的茶还没喝完,帘子掀起,夏金桂从屋里走出,上前拿了夏二叔手里的休书飞快地看起来,看完了就对贾琏道:“琏二爷,这休书,我接了。”
“侄女,你……”夏二叔不料夏金桂会直接出来,还想再劝劝夏金桂,夏金桂已经对夏二叔笑着道:“侄女求的,不过是从此离了薛家,休书也好,离书也罢,又有什么区别?”
“啊,姐姐,你可不晓得,这休书,听起来名声有多难听!”夏三已经跳起来,对夏金桂急切解释,夏金桂面上微笑没变,把那休书放回到桌上,对夏三道:“名声,薛家大奶奶的名声,早就被糟蹋的一点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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