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笑：凰命难违 第四十一章 流言

    自打从隆国君主变成康乐公之后，隆王倒是想开了，教导女儿不再讲究王姬那一套德才兼备、贤淑端庄，而是由着身边所剩无几的女儿们的性子驰骋。正因为这样，对饮食和星相颇有兴趣的百里珵，在被拘囿的小天地里头，很是研究了些这方面的知识学问。可是在医术药学上头，与之前的王姬们相比，少了被鸩被害的机会，她没有太多心得。

    不过蝙蝠涎的名头近来因为宫中的风言风语变得很是响亮，就连百里珵也听说了不少此药的厉害，看见胡御医在开给阿芍的药方中写了这一味，不由得惊疑交加，她便指着方子问道：“蝙蝠涎，名字看着好怕人啊，怎么需要用到这样的药？”

    “回玉宝林，良药不拘名姓，蝙蝠涎活血化淤的效用较之红花、莪术等物犹有过之，只是上品蝙蝠涎难得，宫中也是两个月前恰巧得昆州平王进献了一些。”胡御医脸微微一红，说道，“下官大胆写上了这味药，实是想着玉宝林温和怜下，应该会让阿芍用妃嫔的药物。其实蝙蝠涎算是矜贵的药物，宫女们是用不上的，宫人药库中也没有。”

    宫女们平素有疾病用不到，以常理来看也很难得到的药物，阿葁一个罪没入宫多年的低位宫女，是怎么弄到的？百里珵听了胡御医的话，联想到阿葁下药一事，不禁越发纳罕，且心底渐渐发凉。

    “原来是这样。我也听过这药物的名头，之前以为只是外敷使用，没想到还可以内服，故而多嘴一句。既是胡御医力荐的，必然是极有效验。唔，我这样写是否合用？”百里珵不便直接在此时向胡御医闻询，况且这桩公案太后同皇上已交给贤妃去查，自己如若太过多管闲事，只怕贤妃会多心。这段时间细心端详起来，贤妃心思颇重，并非如她的封号般贤良无争，自己行事最好能够不去与她有什么交道。百里珵在方子上注明了请御医向妃嫔用药的药房请药的句子，将方子递还给胡御医。

    “那想必玉宝林是听琼州人氏说起的，蝙蝠涎在其它各州都多用于内服，仅在琼州一地常常以之外敷。只因琼州地气最热，瘴疠横生，毒虫毒蛇最多。琼州人若是为毒物所咬，便常用蝙蝠涎加速放血，以清除血中毒素，极是灵验。”胡御医一边解释，一边拿起方子察看，又说道，“没有问题，下官这就去药房，让他们把药煎好送来。”说罢便告辞离去了。

    琼州人，百里珵思来想去，不知道宫中有多少琼州女子，或者与琼州有关系的人，或者，只是某个妃嫔身边一个通晓医术的人出的主意。不过，宫中最出名的琼州女子，便是太后。若是胡御医的这一番话传开来，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波澜。

    还好实在年轻，也可能是胡御医的医术确实高明，阿芍第二天伤口已然消肿结痂，只是紫青之色不能立时消去，百里珵时不时便来看一下她的情况。阿芍心中既感且敬，心中暗自起誓，要好好报答玉宝林的恩德。

    阿芍的伤势还未痊可，后宫之中开始渐渐弥散起一些传言。“这事我同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前些时候，福全皇子在延禧宫受伤的事情你可知道？那时有人在皇子的伤口上抹了加速他失血的药物，叫做什么蝙蝠涎。嘿，这药可罕见的很，全天下只有昆州的平王府里才有呐！”“做什么神神秘秘的，我当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我瞧你消息还不如我灵通。什么只有平王府才有，昆州便是这样，其它各州可不尽然。我听说允州、同州也有这药，只是不如昆州的药性猛烈罢了。”“哼，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知道了一些边角余料就得意起来。你们知道各州之中，可是只有琼州用它外敷呢，要说知道这药会教身患胜血病的人流血不止的，怕是只有精通药理的琼州人了。”“嘘，你胡说什么，什么琼州人，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啊唷，我又没说什么，再说天下不过七州，宫中的琼州人还少么？”“别争了，贤妃娘娘不是还在查证嘛，总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无风不起浪，常年临海而居的百里珵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这一次，她就是那阵推波助澜的风。

    那日胡御医走后，她思虑了一整晚，第二日便筹谋着怎么把自己听到的讯息散布于后宫各处。有时候只有让风浪大一些，掩藏在水下的事物才会不经意地显露出来。何况，这样既给了贤妃一些线索，又能借由太后施压，或许能够早日逮住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女子。是的，她直觉觉得那必然是个女子，或者经年无宠、或者未雨绸缪、或者丧心病狂，可是这个女子狠毒而缜密，躲在暗处，想要一次伤及整个后宫，甚至这个帝朝。

    不过造谣传谣的，捕风捉影的，伺机窥探的，都没有料到，对这一波波流言蜚语最先反应至皇帝御前的，是遥远而无辜的平王。

    平王乃是先皇最年长的表兄，二人自幼性子相投、十分交好。平王的家族世居昆州，并未为官，而是当地的豪强士绅。当年先皇起兵时，平王曾出钱出力、倾其所有地支持这个表弟，因而先帝得天下之后，将他封为王爷，世镇昆州。

    平王不喜官场中的琐事，但他性情豪爽好客，又不争名逐利，倒与帝都不少年龄相仿的官员都十分交好。再者他膝下只有三女一子，儿子也是个不好权术的风雅读书人，也确实不甚担忧遭皇室忌惮。

    流言插了翅膀一般飞进平王府时，这位年事已高的王爷也想过置之一笑，不过终究还是出于礼节同谨慎考虑，向皇帝上了一封书函，力陈与此事绝无干系。书信在尚书房被皇帝看到时，随侍皇帝的林公公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震怒的龙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