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笑：凰命难违 第七十章 争议

    钦妃将会晋封为贵妃的消息一经传出，真是比添了一双皇嗣更加令后宫群情耸动，赶来道贺送礼的人几乎将永宁宫门槛也踏平了。西殿的薛美人恨恨地咬着自己的手绢，近身阿蓼看了连连摇头，这是薛美人打小儿的习惯，每每嫉恨痛苦无处发泄时，便如个幼儿般啃咬东西。

    “主子，咱们也该好好选一件礼物，去正殿向钦妃娘娘……过两天该是贵妃娘娘了，道喜才是。奴婢方才在外间看到连几个这次进宫的御女都已经来了，消息不知多灵通，手脚不知多麻利，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本是锦上添花的时候，人人奋勇争先，咱们离得又近，要是落在后头，只怕会教有心之人乱嚼舌头，反而不好。”阿蓼晓得薛美人自上回被钦妃叫去，心里一直不快，这会子怕是傻楞劲儿发作，又理错了事情轻重缓急的拿捏，于是婉言劝道。

    “哼，我哪有什么珍物，能入得了咱们贵妃娘娘的法眼。我一个商贾之女，有的也不过是些俗物，金堆银砌罢了，拿去了，表面上赞几句，过后不知往哪里一扔。再说了，她就要封贵妃，说不定还作皇后呢，圣上搬山填海地赏她，哪里又缺了我的礼。”薛美人撇撇嘴，一串子怨愤之言倒是说得顺溜，阿蓼吓得连忙四处查看，幸而此刻没旁人在殿。

    不过抱怨归抱怨，薛美人怎敢逆势作怪，她一边跺脚使小性儿，一边指使阿蓼道：“将阿爹前些天送来的火鼠皮裘取来包上吧，真真气死人，我都没舍得穿呢，倒便宜了她。”

    这火鼠皮乃是皮货中可遇不可求的珍物，更有祛风除湿之效，帝都秋冬湿寒，因而火鼠皮裘也就成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争相求购的抢手货。薛美人的父亲花了好大力气搜罗得到，便是叫她待钦妃产后献上，一是聊表敬贺之情，二是以示投诚之意。

    本来薛美人见到此裘华贵丰茂，心中十分喜欢，很想据为己有，另以其他珠翠布帛送给钦妃。可如今钦妃儿女成双、晋封在即，若不将此物敬献，难道就凭她一个美人往后还敢在永宁宫中穿着这等奢华皮裘么……

    阿蓼在一旁细心以红缎包起那件火鼠裘，薛美人越看越恼，又狠狠地咬起手绢来，“刺啦”一声，将绢子都咬破了。

    “皇上，晋封贵妃之事还请三思。”尚书房里，三大学士面面相觑，终于资格最老的谭大学士站了出来，躬身奏道。

    “爱卿此番同杨学士、唐学士，以及六部尚书前来，朕还以为有甚紧急之事，原来是为了这个。”皇帝端起面前的一盏龙井，喝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道。

    “老臣自先帝朝侍奉至今，深受先帝和陛下恩德，有的事情，虽然忠言逆耳，却也不得不说。先帝遗卦，‘龙凤不祥’，如今钦妃诞育一子一女，这……虽然钦妃无过，为皇家生育也理当奖赏，但是封作贵妃却不适宜。如今中宫空悬，既是贵妃，等同副后，如无意外，更是封后的不二人选。那么她的子嗣，岂不成为嫡子嫡女？那么日后这东宫之位……皇上圣明，岂可置社稷于此等危险境地？”谭大学士年纪老迈，却心性热烈，一番话说来慷慨激昂，到末了已经有些气喘。

    “谭先生别着急，先坐下来，慢慢商议不迟。小林子，还不扶谭先生。”谭大学士本是皇帝启蒙之师，皇帝极是尊师重道，忙让林公公扶他坐下歇息。

    “皇上，微臣以为，遗卦虽然重要，可是否应在这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还有待商榷。陛下大可请岐王殿下将他们的星命详加推演，再行定夺。至于封妃，实在与其并不冲突，不过是贵妃之号，钦妃本已经是正一品四妃之一，而今不过晋升半品，又有何不可。这一次谭大学士未免思虑过度了些。”说话的人相貌堂堂，一部美髯垂在胸前，正是刑部尚书岑悟道，他与钦妃之父吏部尚书江近言有同门之谊。江近言虽然立在当堂，却不便为女儿与谭大学士争辨，岑大人此时为钦妃说话，也是意料之中。

    “岑大人此言差矣，皇嗣关乎国之根本，立后也是关系国运的大事。钦妃晋封贵妃之事，看似半品之差，在礼制而言，却从此拔群于四妃之上，而后或许能平步至母仪天下之位。而遗卦之事，也是举足轻重，既是关乎国祚，便是再深谋远虑也不为过，岂能说是思虑过度？”说话的白面文士保养功夫极佳，虽然早已年过四旬，望之却如同三十许人，正是礼部尚书许孟庭，他是贤妃之父，自然不愿钦妃因晋位得势，占了女儿先机。

    “微臣赞同许大人所言，陛下须得慎重啊。三位大学士饱读诗书，通晓史实，所思所虑不可等闲视之。”朝中皆知吏刑同窗、户礼同乡，声援许尚书的，正是户部尚书元行健。

    “臣一贯谨小慎微，不过连妃嫔之事也这般畏畏缩缩，怕是过了吧。”工部尚书陆俨，原是墨家子弟，算学极精，人却有些乖僻，说话一贯尖酸。他也不是站在江尚书和钦妃一边，只不过觉得专为此等小事来聚议甚是无聊，于是出言讥讽。

    “皇上，近来孜胡练兵甚勤，臣恐怕其国主狼子野心，意欲兴兵犯境。皇上的决定，臣一介武夫，不敢置喙，只是不祥之卦切不可泄露出去，以免两国如若启战，我方军心大沮。”兵部尚书韦同春名字风雅，却是赳赳武夫，半生戎马后疾病缠身，只得回到朝堂任这文职，他向来不喜欢宫闱争斗之事，但兵武之人极重彩头、预兆，听闻遗卦说道不祥之兆，难免耿耿于怀，也开口说了一句。

    “你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道理。不过朕也有朕的考虑。晋钦妃位分的事，朕已经想了许久了。并不是为了她此番诞下皇儿，朕才封赏她，而是借这个名头，叫后宫诸人心服罢了。此事朕意已决，诸位爱卿就不必争执了。”皇帝放下茶盏，只看向未发一言，垂手而立的江近言，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