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三老爷蒋凇高声呵斥三太太高氏。
三太太高氏委屈得很。
三老爷蒋凇义正言辞地说道:“不管沐绍在不在,都不能少了沐绍这一份。他们母子三人不容易,你做婶娘的也该慈爱点。”
三太太高氏弱弱地应了一声,“老爷说的是。我全听老爷的。”
三老爷蒋凇满意地点点头。他厉声呵斥三太太,无非是想讨好宋子期。不管蒋沐绍在不在,宋安乐总归是宋子期的闺女。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宋安乐。
三老爷蒋凇又对宋子期说道:“妹夫,之前是内子不懂事,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和她一般计较。”
宋子期板着脸,说道:“本官今日过府,就是为了给你们两兄弟做个见证。如果三老爷想知道本官的想法,本官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本官尊重岳母大人的意见。
私房是岳母大人的,岳母大人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你们兄弟二人都没有质疑的余地。三老爷不服气,本官不在意。因为就算你不服气,对这次分产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这份分产文书上有岳母大人的签章和手印,还有本官的签章。这是一份合法合理的分产文书,而且在衙门也做了记录。
如今,你们兄弟二人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接受这份分产文书。否则本官只好让官府插手。一旦官府插手,落到你们手上还能剩下多少,本官可不能保证。”
大老爷和三老爷齐齐变了脸色。宋子期好狠辣的手段,竟然用报官来威胁他们兄弟。
三老爷和大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官府插手,落到他们手上的私房只怕连一半都没有。
三老爷咬牙,为了保住到手的财产,如今看来唯有妥协。
三老爷张口说道:“这份分产文书我接受。不过大哥是不是该给弟弟一点补偿?我也不要太多,就将母亲库房里那几幅字画给我,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争产同大哥发生争执。”
大老爷脸色漆黑,怒道:“你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要那些字画做什么?那些字画落到你的手上,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三老爷呵呵一笑,“大哥要是不给,今天我就不签字画押。到时候妹夫让官府插手,损失最多的还是你们大房。”
“你,你,你简直是无耻。”
大老爷都快被气死了。三老爷分明是在耍无赖。堂堂侯府嫡子,竟然如同市井流氓一样,简直是丢尽了蒋家的脸面。
大太太方氏想要出口怒骂三老爷贪心不足,大老爷却及时阻止了她。
大老爷瞪了眼大太太方氏,“你给我闭嘴,尽添乱。”
大太太方氏无奈之下,只能闭嘴。
大老爷深吸一口气,转而朝宋子期看去,“妹夫,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事情,本官不方便插手过问。”
大老爷被噎住,看来宋子期是打定主意不管侯府的事情。
大老爷跺脚,罢了,罢了,几幅字画买个安宁,叶值得了。只是可怜呐几幅字画,明珠暗投,竟然给了老三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
大老爷妥协,对三老爷说道:“好,我答应你,母亲库房里的那几幅字画全给你。从今以后,你不准再为了分产的事情闹腾。另外,我限你十天之内,搬出侯府。侯府不欢迎你。”
大老爷也是有脾气的,同样也是有手段的。三房住在侯府,想背靠大树好乘凉,那大老爷就釜底抽薪,直接将三房赶出去。
三太太高氏着急,离开侯府,那岂不是很吃亏。
却不料三老爷哈哈一笑,“大哥放心,就算你不赶我,我自己也会搬出去。那几幅字画,还请哥哥早点给我,好让弟弟一饱眼福。”
大老爷气不顺,哼了一声,拿过文书签字画押。然后将文书丢给三老爷。三老爷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提笔签字画押。
自此,侯府分家分产的事情,总算结束了。
三老爷起身,对众人拱拱手,“忙着分产,我就先告辞一步。”
三老爷领着三房上下离去。
大太太方氏不放心三房,担心三房私吞。于是拉上儿媳妇方媛追了上去。她一定要盯着三房,绝不能让三房占一点点便宜。
大老爷尴尬的笑了笑,摊上这么个兄弟,真是不幸。
大老爷出面,给族老还有宋子期赔罪,希望大家不要计较三老爷贪财吝啬。
表面上看来,大老爷是在替三老爷赔罪,实际上是当着众人的面诋毁三老爷的名声。一个贪财吝啬名声,足以将三老爷钉在耻辱柱上面。
要是让三老爷知道了,肯定还要再闹一场。
族老呵呵一笑,他就是个装饰用的,大老爷和三老爷就算将天斗破了,那也不关他的事情。
倒是宋子期略含深意的看了眼大老爷,然后不轻不重地说道:“大老爷和三老爷都是蒋家子孙。同室操戈,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便宜了谁。”
大老爷羞得脸都红了,偏偏在宋子期面前,他是一点底气都没有,更没胆量反驳宋子期的的话。
宋子期哼了一声,起身,说道:“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本官这就告辞。”
“妹夫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已经命厨房准备了。”大老爷赶紧挽留。
宋子期瞪了眼大老爷,说道:“不吃了。”
然后宋子期甩袖离去。
宋子期一走,宋安然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宋安然对大老爷福了福身,说道:“大舅舅自便,外甥女就先告辞了。”
宋安然走了,宋安乐也跟着离开了大厅。
至于蒋沐文和蒋沐元两兄弟,还坐在位置上。自始至终,这两兄弟都没说话。
大老爷心头恼怒,对两个儿子怒道:“都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盯着三房。你们三叔如此贪财,小心他将属于你们的那一份都拿走。”
蒋沐元张张嘴,小声地说道:“三叔不是那样的人。”
大老爷哼了一声,“是你们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赶紧去,都愣着做什么。”
蒋沐元还没动静,蒋沐文突然站起来,对大老爷说道:“启禀父亲,儿子还有要事要处理,儿子就此告辞。”
蒋沐文不乐意参与这些事情,带着庄清梦走了。蒋沐元一看自家大哥都走了,也跟着走了。
大老爷被两个儿子气的跳脚,这两个混账东西,生来就是气他的。
宋安乐追上了宋安然,喘着气说道:“今日多亏父亲和二妹妹助阵,否则我和孩子那一份,肯定会被三房抢走。”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大姐姐多虑了。就算今日我和父亲没来,三房也休想从你们手里夺产。了不起就是多费几日功夫,最终三房还是会妥协。”
“无论如何,三房也是因为父亲坐镇才会罢手。”宋安乐说道。
宋安然轻声说道:“大姐姐真要谢,那就该谢父亲。”
宋安乐面上怯生生的,这些年,宋安乐越来越怕宋子期。一来是宋子期官威越来越重,二来是以前宋安乐犯糊涂,宋子期对她极为不满,一度放弃了她。这就让宋安乐没胆子去宋子期面前亲自道谢。
宋安乐犹犹豫豫地说道:“父亲那里,还是麻烦二妹妹帮我道一声谢。”
宋安然挑眉,问道:“大姐姐真不去见父亲?”
宋安乐眼中胆怯之色一闪而过,考虑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两个孩子还等着我,我就不去了。”
宋安乐明显是怕宋子期的,所以不敢独自面对宋子期。而且以孩子为借口,急匆匆地离开。
宋安然暗自摇头,宋安乐这胆子啊,一会大一会小,也是没谁了。
宋安然离开侯府,直接前往宋家。
宋安然在外院书房见到宋子期。
宋子期见到宋安然,开口就说道:“如果是替安乐说项,那就算了。我不想听到她的事情。”
宋安然苦笑一声,说道:“大姐姐让我替她说一声谢谢。”
宋子期哼了一声,极为不满,“本是父女,如今连一声谢谢都需要你来代劳,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大姐姐怕父亲。”宋安然打算实话实说。
宋子期眼一瞪,怒问:“莫非我会吃人?”
宋安然说道:“父亲息怒。父亲自然不会吃人。奈何大姐姐对父亲的恐惧,已经深植心底。想让她改变,女儿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多大成效。”
宋子期哼了一声,嫌弃地说道:“不说她,她这辈子也就那样啦。我也只能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其余的事情我不管,让她自己折腾去。”
宋安然笑道:“有父亲这句话,大姐姐这辈子也没什么可愁的。”
宋子期扫了眼宋安然,“不说你大姐姐,先说说你和颜宓的事情。”
宋安然有些糊涂,“我和颜宓什么事情?”
宋子期看着宋安然,那表情像是在问,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宋安然想说,她和颜宓之间的事情太多了。宋子期不给个提示,她哪里知道指的是哪件事情。
宋子期干脆直接开口问道:“颜宓在城外折腾了这么多年,自掏腰包培养将才,难道就没一点打算?”
宋安然说道:“能有什么打算?如今天下太平,就算有打算,也是妄想。父亲总不能让颜宓带着那点人去造反吧。”
宋子期哼了一声,“本官没让他造反。你回去后替本官问问颜宓,武将这一块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莫非真要在文官位置上干一辈子。”
“父亲这话女儿听不懂?难不成朝中又有变故?”
宋安然回想这段时间朝中发生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大事啊。真要说大事,也就是元康帝三天两头的犯头痛症,言行越来越癫狂。以及帝后不和,几乎成了全天下都知道的秘密。
宋子期说道:“朝中暂时没变故,不代表将来没有变故。自西戎王庭被灭,这十来年,朝中不曾打过一场仗。长此以往,军备松弛,等需要打仗的时候,哪还有人能够打仗?
颜宓身为勋贵领头人,他有责任改变这个状况。锤炼军队,让军队始终保持战力,这是他职责,他不能推辞。”
宋安然微蹙眉头,宋子期的意思,她大致明白了。
宋子期就是想让颜宓弃文从武,将军队带起来,尽量掌控更多的兵力。
明面上的理由,是担心军队的战斗力越来越低,将来无人能打仗,无人敢打仗。
更深层的原因则是为了防备元康帝。
元康帝越来越癫狂,行为如同疯子一般。可就算如此,元康帝这么多年折腾下来,也将禁军,以及京城西大营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元康帝手中有了兵权,行事越来肆无忌惮,很有昏君加暴君的潜质。
偏偏大家还不能反他。
不过就算不能反元康帝,不代表不能防备元康帝。
宋子期深谋远虑,想然颜宓弃文从武,掌握军权,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哪天元康帝翻脸,要杀人,好歹颜宓手上还有筹码,能让元康帝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宋安然暗自点头,宋子期说的有道理。有些东西掌控在别人手里,始终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方便。尤其是兵权。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多谢父亲提醒,女儿回去后会和颜宓商量。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老国公和颜宓的意见。”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国公不是糊涂人,他肯定愿意让颜宓重掌军权。倒是颜宓那里,我看他立志要进内阁,要成为进入内阁的第一个勋贵。只怕不会轻易放弃现在的职务。”
宋安然也清楚宋子期说的有理。颜宓有野心,有抱负,一心想要打破文官全面把控朝政的局面,所以他才会以勋贵身份做文官,进而给勋贵子弟们做一个榜样。
如今颜宓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这个时候让他放弃,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考虑到未来,宋安然决定还是和颜宓好好谈一谈。
要是哪天元康帝发疯,不问罪责,直接命禁军包围晋国公府,要从根本上覆灭晋国公府。到了那个时候,如果颜宓手上无兵,即便他武功盖世,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届时,颜家上下只有死路一条。
反之,如果颜宓手上有兵,元康帝行事之前也要三思而后行,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总而言之,任何事情都有两面,端看大家做什么选择。
宋安然带着一腔思绪离开了宋家,坐上马车启程回国公府。
到了国公府,下了马车,宋安然问门房婆子,“国公爷回来了吗?”
婆子回禀,“启禀夫人,国公爷还没有回来。”
宋安然点点头。先回了遥光阁,洗漱换衣,然后前往上房看望颜老太太。
老夫人古氏突然过世,让宋安然也重视起颜老太太的身体。算起来,颜老太太比老夫人古氏还要年长几岁。而且最近几年,颜老太太越来越显老态。
到了上房,二房和三房都在,不知道在说什么,屋里笑声没断。
宋安然走进大厅,先给颜老太太请安,又关心了一下颜老太太的身体。
颜老太太精神头挺好的,“大郎媳妇快坐下说话。今日前往侯府,事情顺利吗?”
宋安然说道:“回禀老太太,一切顺利。两位舅舅都分清楚了。”
颜老太太听闻,有些庆幸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三太太叶氏说道:“这西江侯府的老侯爷和老夫人,果然精明厉害。老侯爷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将家业给分了,如此便避免了三个儿子为争产打架,闹出笑话来。
这位老夫人更是厉害,早早的就做好了安排,都没给两个儿子留下反对的机会,就将矿产和私房分了。如此也就避免了两兄弟扯皮的可能。就不知我们国公府,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
最后一句话刚一出口,三太太叶氏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这不是在咒颜老太太吗。什么叫做国公府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指的就是分家的时候。
果不其然,颜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
颜老太太死死的盯着三太太叶氏,“老三媳妇是巴不得老身赶紧到阎王那里报到?”
三太太叶氏吓得脸色泛白,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
三太太叶氏赶紧说道:“老太太误会了,儿媳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儿媳存了这个心思,就让儿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存这个心思,你自己最清楚。”
“儿媳冤枉啊。”三太太叶氏都急哭了。她身为儿媳妇,哪里敢诅咒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板着脸说道:“老身活了几十年,如今在你们眼里都成了老不死。你们一个两个都盼着老身死,好给你们腾位置吧?”
这下子,不光是三太太叶氏,就连二太太孙氏,同宋安然都被牵连了进去。
二太太孙氏,同宋安然一起开解颜老太太,叫颜老太太不要多想。国公府上下,可都盼着颜老太太长命百岁。
说句现实的话,一旦颜老太太过世,国公府从上到下,全都得守孝。这个打击,对国公府来说很严重,几乎严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要是元康帝再趁机动动手脚,只怕国公府会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
所以颜老太太必须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还要健健康康的活着。
这些道理,宋安然相信颜老太太都明白。只不过因为老夫人古氏的离世,刺激了越来越老,越来越在乎生死的颜老太太,颜老太太才会发火。
宋安然说道:“为了国公府,为了颜氏,请老太太务必保重身体。”
颜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还是大郎媳妇想得明白。大郎媳妇放心,无论如何,老身都要好好活着,不能给子孙后人添麻烦。”
宋安然赶紧说道:“老太太严重了,该是我们孝敬老太太。”
颜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孝不孝,也就那么回事。老身活了一辈子,都已经看开了。不过侯府的事情,也提醒了老身。有些事情,的确该早做准备。”
宋安然微蹙眉头,二太太孙氏面色大惊,三太太叶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三太太叶氏还以为自己那番话,将颜老太太刺激得得了失心疯。
颜老太太挥挥手,“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宋安然问道:“老太太不如将事情吩咐给孙媳妇去办,孙媳妇保证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颜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大郎媳妇有心了。这些事情改天再说吧。”
三太太叶氏有些慌张。她之前那番话真没别的意思,她还指望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一辈子都住在国公府。想要一辈子都住在国公府的前提,就是颜老太太长命百岁。
颜老太太一日不死,国公府一日不分家。
一旦颜老太太过世,国公府势必分家。分了家,二房和三房也就没有理由继续住在国公府。
三太太叶氏有心请罪,奈何颜老太太根本不给她机会。
颜老太太直接说道:“老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颜老太太发了话,大家都没理由继续留下来。
三人出了上房,三太太叶氏求助宋安然,“大郎媳妇,老太太哪里,还需要你替婶娘美言几句。我那时候也是脑子糊涂,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实际上我心里头,从来没想过分家的事情。我也是盼着老太太长命百岁。”
宋安然说道:“三婶娘别担心。如今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管用。等过两天,老太太消了气,三婶娘再来给老太太赔罪,就没事了。”
三太太叶氏说道:“我肯定要给老太太赔罪。但是老太太那里,还是需要大郎媳妇帮忙美言几句。”
宋安然点头说道:“三婶娘放心,我肯定帮忙。”
宋安然回到遥光阁,带着筝丫头垚哥儿完玩了一会。
等到颜宓回来,宋安然将孩子交给下人,然后将颜宓拉到书房,两人关起门来说话。
宋安然言简意赅,开口就说道:“父亲想让你弃文从武,重掌兵权,以防将来有变。”
颜宓闻言,顿时皱起眉头。文官这条路不好走,颜宓在朝中蛰伏了将近十年,才有今日的成就。只需要再进一步,就能成为一部堂官。这个时候弃文从武,那么之前十年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
这让颜宓不甘心。
颜宓没急着下决定,他问道:“岳父还说了什么?”
宋安然将宋子期的那番话都告诉了颜宓,包括自己的分析。
最后宋安然问道:“大郎,你是怎么想的?不管你想什么,都不要瞒着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颜宓坐下,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几天时间好好考虑。”
宋安然暗自叹了一声,事关前程,事关生死,自然要慎重。只是摆在颜宓面前的路,唯有两条,实在是让人为难。
宋安然接着说道:“今天我去上房请安,老太太问起侯府的事情。我看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是想效仿侯府,提前安排好身后事,”
颜宓闻言,再次皱眉。
颜宓问道:“老太太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宋安然说道:“老太太逐年老迈,或许是为了预防不测吧。”
老年人的生死问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就像老夫人古氏,临终前几天,一切都还好好的,什么异样都没有。结果在睡梦中,人突然就没了。
颜宓想了想,说道:“提前安排好身后事,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二房和三房会不会答应。”
宋安然想了想说道,“给二房三房一点厚利,想来他们不会反对。”
颜宓握着宋安然的手,说道:“难为你了。”
宋安然掌握着国公府的财权。给二房三房厚利,就等于是将宋安然手中握着的商路和生意拆分出来。这对宋安然的商业计划没有半点好处。
可是一个家族必然要经历这些事情。国公府也不可能不分家。就算国公府不想分家,朝中也会有人逼着国公府分家。
宋安然含笑说道:“一点都不为难。其实反过来想一想,分了也好。分了后,大房,二房,三房。大家都能轻省些。”
……
颜老太太想要提前安排身后事,并非只是想一想。
数天之后,颜老太太就开始和三个儿子谈话。
谈话的核心重点,就是颜老太太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谁也说不清楚具体哪天就没了。为了防止她死后几兄弟扯皮,让朝廷钻了空子,不如趁着她还活着,头脑也清醒的时候,先将国公府分了。大不了分产不分居,在颜老太太过世之前,大家还都住在国公府内。
老国公和二老爷,三老爷都反对这个决定。
亲娘还活着,这个时候谈分家,那简直是大不孝。
颜老太太却怒了。
“何为孝道?死守着规矩真就叫做孝道吗?繁衍子嗣,光宗耀祖,保我们颜氏血脉不断,保子孙富贵荣华,这才是真正的孝道。
老身为什么要急着分家?还不是为了你们考虑。我们颜家是勋贵,还是手握兵权的三大国公府之一。
宫里面的那位整日里虎视眈眈,就等着老身死后,抓你们三兄弟的把柄,将颜氏一族一网打尽。
你们拒绝老身的安排,就等于是如了宫里面那位的意,这才是大不孝。如果你们真有孝心,那就听老身的话,趁着老身还活着的时候,赶紧分了这个家。
等老身死后,直接拉出去埋了就是。只要你们三兄弟齐心协力,不生龌龊,任谁想要打我们国公府的主意,都要掂量一番。这个道理,你们懂了吗?”
老国公面带哀戚之色,“母亲这是在为难儿子啊。,母亲身子骨硬朗,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议分家?这,这着实着急了一点。”
二老爷和三老爷连连点头,这个时候分家,真的不行啊。
颜老太太呵呵冷笑了两声,“大郎媳妇的外祖母,西将侯府老夫人过世一事,你们都知道吧。那位老夫人生前无病无痛,身子骨也硬朗,甚至比老身还小上几岁。
可是这人说没了就没了。走得那么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要是老身也同那位老夫人一样,某天于睡梦中突然离世,那该如何是好?”
二老爷赶紧说道:“不会的。母亲同那位老夫人的情况不一样……”
颜老太太干脆打断二老爷的话,说道:“能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行将朽木的老人,都是风烛残年的年纪,这生死可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阎王爷老人家说了算。
如果到老身死的时候,还没有将身后事安排好,老身就是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老大,老二,老三,老身怕啊。老身怕自己成为国公府的罪人,无颜去见你们父亲啊。”
颜老太太说到最后,痛哭失声。
颜老太太一哭,老国公同二老爷三老爷都慌了起来。
老国公当即改口,“儿子全听母亲的。母亲说分家,那就分家。”
颜老太太又眼巴巴地朝二老爷三老爷看去。
二老爷和三老爷齐齐叹了一声,最后说道:“儿子全听母亲的。只是大郎那里知道吗?大郎才是国公爷,此事还需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颜老太太笑道:“大郎媳妇是个聪明人,老身的想法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估计这会正等着老身们的召见。”
不管颜老太太怎么说,分家的事情还是需要征求一下颜宓的意见。毕竟颜宓才是国公府的家主。
当着老国公,二老爷,三老爷的面,颜宓很干脆地说道:“老太太要分家,那就分吧。具体怎么分法,孙儿听老太太的。我们大房少分点也没关系。”
大房不缺那点家产,也从来没将国公府的那点家产看得很重。如果能够避免分家大战,颜宓愿意对二房三房做出一点退让。
颜老太太暗自点头,很满意颜宓的态度。这才是一个家主该有的气度。
二老爷却说道:“大房继承宗祠,责任重大,岂能少分。分家这事,还是按照规矩来办比较好。”
三老爷有心说点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颜老太太说道:“该怎么分家,老身心里头有数。当年你们父亲离世的时候,曾留下书信遗言,对分家一事早有安排。”
颜老太太这话一出,大家都很惊异。死了几十年的老爷子,竟然还有书信留下。
颜老太太命人将书信拿出来,交给三个儿子还有颜宓过目。
颜家老爷子对分家一事,的确有安排。不过只有一句话,就是‘分家以大房为重’。
看到这句话,二老爷和三老爷的眉眼都跳了跳。不过两兄弟都没开口说话,他们想先看看颜老太太具体怎么分家。
颜老太太收回信件,说道:“分家一事事关重大。此事你们四人知晓就行了,切莫往外说。”
四人齐声应是。
颜老太太接着说道:“大郎媳妇掌家,分家一事,还需要大郎媳妇协助。老二,老三,你们二人放心。虽说分家一事需要大郎媳妇协助,但是老身肯定会公平的对待你们两兄弟,不会让你们两兄弟感觉到吃亏。”
二老爷率先表态,“母亲此话严重了。大郎媳妇的信誉,儿子信得过。”
“多谢二叔信任安然。”
颜宓冲二老爷道谢。
二老爷哈哈一笑,“你家媳妇的本事,世人皆知。我要是连她都不相信,又能信谁。”
颜宓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别人夸宋安然,比夸他本人,还让他高兴。
颜老太太说道:“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具体的事情,老身会和大郎媳妇商量着办。等分配方案出来后,老身再派人将你们都叫来。”
“遵命。”
……
颜老太太让宋安然帮着分家,看似很荣耀,实际上很辛苦,而且还费力不讨好。无论怎么分,总会有人不满意。
届时,那些人不会针对颜老太太,不会说颜老太太做事不公允。只会指责宋安然包藏祸心,一心一意替大房谋划。
可惜宋安然是掌家人,分家一事,她责无旁贷。因为全府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国公府究竟有多少产业,多少家私,多少银钱。
宋安然命人抱着账本,账册来到上房,同时从账房那里叫了四五个人过来。
从早上到晚上,大家就当着颜老太太的面算账。要将国公府所有的产业都清算一遍,得到一个具体的数目。
这是一件工作量浩大的事情,不是一天时间就能完成的。
每天早上,宋安然安排完了府中的事情,就来到上房协助颜老太太。
登记产业,人口,库房字画,珠宝玉器,房舍店面,田庄山庄。
洋洋洒洒几十张纸都写满了。
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总算将国公府所有的产业清算清楚,也都重新登记造册。
做完这些工作,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的分家。
这么多产业,这么多人口,这么多字画古玩珠宝玉器,要怎么分,十分考验一个当家人的能力和手段。
正儿八经地说,宋安然也是第一次亲自主持上百万两家产的分家,内心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账册全都摆在颜老太太的面前,要怎么分,全看颜老太太的意思。而颜老太太又要考虑到三个儿子的想法和立场,考虑到大房的责任和地位。
颜老太太叹息一声,对宋安然说道:“大房独得四成,剩下的六成就让二房和三房平分。”
宋安然没吭声,分家这样的大事她不会轻易开口,以免留下话柄。
颜老太太见宋安然如此沉默,反倒是笑了起来,“大郎媳妇,你倒是谨慎。”
宋安然苦笑道:“老太太,孙媳妇不得不谨慎。此事关系重大,孙媳妇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什么都不说。”
颜老太太暗自点头,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人,的确该谨慎行事。宋安然是个合格的当家人。
颜老太太翻着账册,四三三的分家方式,看似很简单,实际上非常考验智慧。
就拿铺面来说,有一年赚上千两甚至万两的珠宝铺子,绸缎铺子,酒楼饭庄。也有一年只赚几百两的粮油铺子,打铁铺,漆器铺等等。
一份铺子就是一份产业,如果只按照铺子的数量来分,你分三个铺子,我分三个铺子,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是事实上,分家肯定不能这么分。
分家的时候,不仅要考虑到铺子的数量,还要考虑到铺子的经营情况,一年营收多少银子等等问题。
同样还有田庄,有上田,中田,下田,而且每个田庄数目不一。要怎么分,也是需要颜老太太头痛的一件事情。
颜老太太冲宋安然招手,“大郎媳妇,你协助老身,自然不能偷懒。来吧,和老身一起想办法,将这个家给分了。”
宋安然对颜老太太报以苦笑。她是真不想掺和分家这件大事,奈何她又逃不掉。所以,宋安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分家要尽量做到公平,才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巴,让大部分人满意。这件事情不容易,不过对宋安然来说,也不是那么难。
宋安然的方法很简单,以价值估算产业,而不是以数量估算。
将营收在五百两以下的放一堆,将营收在五百两到一千两的放一堆,将一千两到两千两的放一堆,以此类推分门别类。
古玩字画珠宝玉器,这些东西,宋安然同样以价值来区分。
然后又将这些产业按照价值分别整理出三份。其中两份,价值相当,各自占据了国公府产业的三成。剩下一份,则占据了国公府的四成。
分完后,宋安然请示颜老太太:“这样分合适吗?”
颜老太太拿起清单看了看,暗自点头。宋安然的本事果然不小。照着这样分,不论数量多寡,从价值上来论,基本做到了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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