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带着人前往松鹤堂,侯府的姑娘们这会都在松鹤堂陪着老夫人说话。
进了大厅,七八个容貌娇艳的姑娘齐齐朝宋安然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相同,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有热切的,有友好的,有较量的,有迟疑的。
任何一个人的目光都无法撼动宋安然,宋安然施施然的走上前,“孙女给外祖母请安。”
古氏这会心情很好,“安然快来。这些都是你的表姐妹,你快见见。”
“见过诸位表姐妹。”宋安然嘴角含笑,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我是宋家安然,不知诸位表姐妹们怎么称呼。”
“我是你大表姐蔓儿。”
“我是你二表姐菲儿。”
“等等,你们七嘴八舌的,安然哪里分得清谁是谁。”古氏笑呵呵的,“袁嬷嬷,你来介绍。”
袁嬷嬷含笑走到宋安然身边,“表小姐,你请这边走。这位是大房的大姑娘,蔓儿。她生母是陈姨娘。”
蒋蔓儿瞬间就不高兴了,干嘛说她的生母,生怕宋安然不知道她是庶出吗。蒋蔓儿不敢朝袁嬷嬷撒气,反倒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怪在宋安然头上。要是宋家不来侯府,也就没这回事。
宋安然不理会蒋蔓儿的反应,只是含笑着听袁嬷嬷介绍。
大房一共三位姑娘,除了庶出的蒋蔓儿外,剩下的两位都是嫡出,一个是二姑娘蒋菲儿,一个是四姑娘的蒋莲儿。
二房两姐妹,一个是嫡出的三姑娘蒋菀儿。一个是庶出的七姑娘蒋蓉儿,她的生母是崔姨娘。
三房也有两姐妹,一个是嫡出的六姑娘蒋英儿。一个是庶出的八姑娘蒋菱儿,生母乔姨娘。
一番介绍下来,宋安然同表姐妹们也都认识了。
宋安然笑道,“表姐妹们个个长得这么美,外祖母真有福气。”
古氏呵呵一笑,“安然到老身身边来。”
宋安然上前。老夫人古氏拉着宋安然的手,“以后就安心住在侯府,同姐妹们好好相处。平日里就跟着姐妹们一起读书学规矩。要是谁欺负了你,你同老身说一声,老身替你出头。”
大姑娘蒋蔓儿掩嘴一笑,“安然妹妹如此可爱,孙女可舍不得欺负她。祖母放心吧,孙女会照看着安然妹妹。”
“多谢大表姐。”宋安然冲蒋蔓儿笑着,笑得过分亲热了一点。只因为宋安然在蒋蔓儿的头上看到一支熟悉的簪子。她要是没认错的,那是宋安乐的。而且那支簪子还是她亲自设计的,然后命铺子上的匠人按照设计图样打造。可以说那支簪子在这世上独一份。
蒋菲儿暗自撇嘴,宋安然对庶出的蒋蔓儿都如此亲热,果然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蒋菲儿笑道:“安然妹妹,你在家的时候,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有读书?”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蒋菲儿,蒋菲儿耳朵上的那对绿翡翠耳环,是宋安芸的。同样也是她亲自动手画的花样子,还有蒋菲儿头上的珠花,也是从宋安芸的手上抢来的。
宋安然含笑说道:“菲儿表姐,宋家是书香门第。宋家家规规定,宋家不分男女嫡庶,六岁时开始启蒙,到八岁开始分席读书。男子考科举,一直要考到三十岁才可以放弃。女子除了读《女则》《孝经》之类的书籍外,四书五经也要研习。诸子百家则根据各自的兴趣爱好选择来读。简单来说,我们宋家的女子,考个秀才也不是什么难事。”
吹牛!不要脸!宋安然是在示威,还是在嘲笑侯府的人不读书。
蒋菲儿的脸色瞬间变了,蒋家其他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蒋菲儿咬着牙,“安然表妹好大的口气,女子还能考秀才。就算安然表妹要彰显宋家的底蕴,也不该吹牛。免得让人笑话。”
宋安然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带着强大的力量,“我从不说大话。今年年初,父亲拿回几份考题给我们五姐弟做。做完后,由父亲亲自批改,我和大姐姐还有杰哥儿都得了父亲的夸奖。父亲亲口承认,这份考题是今年南州的院试考题。我们三姐弟的考卷,在南州院试中能排在前五十位。而南州今年院试录取的人数则在两百三十人左右。”
众人哗然!
蒋蔓儿最先问道:“此事当真?”
宋安然含笑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你们可以去问我父亲,我父亲肯定不会说谎。不过父亲早先叮嘱过我们,以免引起非议,所以不准我们将此事往外说。今儿要不是菲儿表姐问起来,我也不会说出此事。”
蒋菲儿很不服气,涨红了脸,“你说你们三姐弟都通过了院试,那你家杰哥儿怎么不去考秀才?”
宋安然平静地说道:“我也问过父亲这个问题,父亲说虽然童生试不限年龄,可是杰哥儿毕竟年纪太小,最好是多磨练几年,心性稳定后再下场。如此做,也是为了避免杰哥儿成为下一个伤仲永。”
“我不信!”蒋菲儿大声说道,“你肯定是在胡编乱造。”
宋安然浅浅一笑,“这事关宋家的名誉,二表姐,你觉着我会乱说吗?或许某些人不在乎家族名声,可是我在乎。所以我不会在事关名誉的事情上说谎。下次,还请菲儿表姐慎言。否则我就当你在诋毁我们宋家的名誉。”
“你凭什么这么说?”蒋菲儿很火大。
“行了,都少说两句。”古氏眼见场面闹得不像样,赶紧出声呵斥,“菲儿,安然初来乍到,你怎么可以如此咄咄逼人,这是待客的态度吗?”。
蒋菲儿很委屈,双眼含泪,“孙女知错了。祖母,孙女并非有意同安然表妹过不去,孙女只是一时急切,才会口不择言。毕竟安然表妹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宋安然笑道,“菲儿表姐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的人做不到。”
一旁的蒋莲儿很是不平,小声嘀咕道:“南州文风不胜,所谓的前五十名拿到京城来,只怕连前五百名都入不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蒋莲儿说的。就是,南州就是南蛮之地,除了有点钱以外还有什么。要说文风,比得上江南吗,比得上京城吗,比得上蜀中吗?真是大言不惭。
宋安然轻声一笑,“莲儿表姐说的有道理,南州文风不胜,自然比不上京城文人荟萃。所以父亲才让杰哥儿沉下心来,努力读书。过个三五年后再下场,到时候说不定能够一举得魁,得个小三元。”
“吹牛吧。”蒋菲儿哼了一声,“做梦都比这快一点。”
“是不是吹牛,大家不妨拭目以待。反正我对杰哥儿充满了信心。”宋安然就这么自信。
蒋家姑娘纷纷撇嘴,不屑。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算侯府的人没读书的天分,可是不妨碍侯府的人看不上从乡下来的人。
“好了,老身叫你们都少说两句,都听不到吗?”。古氏很生气,板着脸,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这才震慑住所有人。
转眼古氏又笑道:“宋家人都是会读书的,这一点谁也没有老身清楚。不过,老身还是要提醒安然,以后可不能在人前这么说话,否则会让人以为你太过轻狂。就算杰哥儿读书真的很有天分,也该谦虚一点。”
宋安然躬身受教,“多谢外祖母教诲,孙女谨记在心,以后不敢再犯。”
“如此最好。”
古氏又笑了起来,“你姐妹们都给你准备了见面礼,全是她们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嫌弃。”
宋安然笑道,“心意最重要,孙女自然不会嫌弃。”
蒋菲儿打头,一个个上前,送上见面礼。宋安然看去,都是些针线活,唯独蒋菱儿给了一本字帖,算是别出心裁。
宋安然拿起一个荷包看了看,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宋安然笑道:“多谢诸位姐姐妹妹的心意,我这里也为诸位姐姐妹妹准备了见面礼,大家可不要嫌弃。”
蒋家姑娘回来后,就听说了宋家给了好大一份见面礼的事情。这会得知自己也有份,个个都期待起来。宋家那么有钱,给她们的见面礼,应该不会只是针线活吧。要是真给针线活,她们就一起鄙视宋安然,厚此薄彼。
宋安然拍拍手,宋家的下人就拿着礼物进来,纷纷站在宋安然身后。
宋安然巧笑嫣然,先是拉着蒋蔓儿的手,“大表姐,妹妹一见你就觉着亲近。以后还请大表姐多加照拂。”
蒋蔓儿暗自得意,面上羞涩一笑,“安然表妹太客气了。你以后遇到难处,尽管同我说。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多谢大表姐。”宋安然回头,掀开喜春手上的托盘盖子,托盘上面放着的是一套赤金头面首饰,看上去金光闪闪,富贵无双,快被闪瞎了眼。在场的人只顾着猜测这套首饰的价值,没空去观察首饰的款式。
宋安然指着托盘上的首饰,问道:“大表姐喜欢吗?这是特意给大表姐准备的。”
“喜欢,我太喜欢了。”蒋蔓儿兴奋得红了脸颊,双眼发亮,恨不得立时三刻将这一套首饰抱在怀里,不给任何人看。
“我给大表姐戴上。”宋安然含笑,拿起金簪插在蒋蔓儿的头上,“哎呀,大表姐已经有一支簪子了。咦,这不是大姐姐的吗。之前听大姐姐说,她的簪子借给了大表姐,没想到大表姐这么喜欢,这会就戴上了。这样吧,我替大表姐还给大姐姐,大表姐不用谢我。”
宋安然顺手取下那支独一无二的簪子,又交给喜春,“拿好了。一会要还给大姐姐的。要是丢了,我拿你是问。”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保管好大姑娘的首饰,肯定丢不了。”喜春暗自偷笑,姑娘真坏,瞧那蒋蔓儿的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
蒋蔓儿张口结舌,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宋安然已经做好了一切,还拿话堵住了她的嘴。蒋蔓儿又恨又委屈,“安然表妹,你……”
宋安然抿唇一笑,“蔓儿表姐不用谢我。我一会回去就还给大姐姐,如此蔓儿表姐就不用再跑一趟。”
宋安然都拿话堵死了她,她还能说什么。蒋蔓儿轻咬薄唇,只恨宋安然太过奸猾。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
一转头,蒋蔓儿又朝蒋菲儿看去。蒋菲儿也拿了不少东西,她倒是要看看,宋安然怎么将东西讨回来。
蒋菲儿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耳垂,讪然一笑。
宋安然倒是大大方方的,也不说礼物,直接伸手从蒋菲儿头上取下珠花,“菲儿表姐,这珠花不配你。像菲儿表姐这么漂亮的人,就该用这样的首饰。”
宋安然从喜秋手上接过一根步遥,直接插在蒋菲儿的头上。然后又自顾自的取下蒋菲儿耳朵上的绿翡翠耳环,“菲儿表姐更适合紫水晶耳环,看,这多漂亮。”
一对紫水晶耳环挂在蒋菲儿耳朵上,宋安然笑着问道,“菲儿表姐喜欢吗?”。
蒋菲儿尴尬一笑,“安然表妹有心了。”
“这是应该的。”
宋安然将剩下的首饰摊在众人面前,同样是一套头面首饰,却比蒋蔓儿多了一对碧玉镯子。
接下来就是二房的三姑娘蒋菀儿。不等宋安然开口,蒋菀儿便主动取下腰间的玉佩,“这是借安乐表姐的玉佩,现在我交给安然表妹,还请安然表妹帮我还给安乐表姐。就说我谢谢她将玉佩借我把玩。”
宋安然含笑说道:“菀儿表姐真是太客气了。这枚玉佩是我母亲留给大姐姐做个念想的,大姐姐一直随身戴着,没想到菀儿表姐一眼就看中了。”
蒋菀儿很不自在,脸颊红红的,又羞又恼,尴尬一笑,“我真不知道这是姑母留给安乐表姐的。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借。”
“我没怪菀儿表姐,菀儿表姐千万别误会。”宋安然浅浅一笑,“菀儿表姐先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不喜欢?”
蒋菀儿是嫡出,宋安然给她准备的礼物,同蒋菲儿的差不多,一套头面首饰外加一匹锦缎。
蒋菀儿见了礼物,心里头自然高兴。可是之前受了气,心里头又觉别扭。讪然一笑,“安然表妹真大方,竟然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菀儿表姐喜欢就好。”
古氏在上面看着几个人的互动,心头狐疑。招来袁嬷嬷,悄声问道:“怎么回事?菲儿她们去借首饰了?”
说起此事,袁嬷嬷都觉尴尬。侯府的经济的确不宽裕,首饰新衣都是固定的,谁要是多了一份,肯定会引起其他姐妹的觊觎。不过比起一般官宦家的姑娘,侯府姑娘们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得很好。可就这样,她们还不知足,竟然干出明抢的事情,还指望着别人要脸面不敢吭声。结果呢,遇上宋安然这么一个不安牌理出牌的人,全都丢脸。
哎,说起来真是没脸。袁嬷嬷不敢同古氏说实话,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了两句。
古氏蹙眉,自家孙女的性子,大致上她还是清楚的。这些首饰到底是‘借’还是‘拿’,还真不好说。端看受害人的态度。
不过瞧宋安然这不依不饶的样子,很显然宋家人认定蒋家姑娘是没经允许‘拿’了她们的首饰。
古氏轻哼一声,一方面怪自家孙女不争气,眼皮子浅得很,又不是没首饰,何必眼热别人的。另一方面也怪宋安然,当着她的面打侯府的脸面。要是此事传扬出去,侯府的姑娘哪还有脸面出去见人。世人都会笑话侯府的姑娘没规矩,穷疯了才会干的出这种事情。
宋安然这会顾不了古氏的情绪,她一个个的送礼,一样样的将宋安乐宋安芸的首饰拿回来。
蒋家姑娘们又尴尬,又委屈,又愤怒,又羞恼,又丢脸。到了八姑娘蒋菱儿的时候,蒋菱儿年岁小,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褪下手上的镯子,“给你,全都给你,我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呜呜……”
宋安然面不改色,收回一对镯子。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菱儿表妹哭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你呢?”
“就是你欺负她。”六姑娘蒋英儿站出来,大声说道。“安然表姐,你口口声声说给我们送见面礼。我怎么瞧着,你送礼是假,羞辱我们是真。”
宋安然一脸无辜又委屈,“英儿表妹何出此言?难道我送的礼物是假的吗?还是说我送的礼物,英儿表妹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直说就行,我给你换一套。实在是没必要用这样的借口。”
“你,你就是欺负人。不就是拿了几样首饰把玩,何必斤斤计较,不依不饶的。”蒋英儿也觉着委屈,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宋安然笑了起来。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强盗趁着家里没大人,跑来抢东西。然后你知道了,就去强盗家要回自家的东西,结果强盗一脚踢过来,骂骂咧咧的,还说他抢你家东西,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执意要拿回自家的东西,强盗又说你家那么有钱,我抢几样又抢不穷你家,干嘛这么吝啬小气。
然后周围还有不少人纷纷附和强盗,说你那么有钱,干嘛斤斤计较。不就是几样不值钱的东西,抢都抢了,干脆大方一点就当送给强盗。非要拿回去,那就是小气吝啬,是为富不仁。
侯府呢,就跟那强盗似的,在她们看来,拿了宋安乐宋安芸的首饰,宋安乐宋安芸要是懂事,就该直接跪舔。不跪舔就算了,竟然还敢告状,宋安然竟然还敢来索要首饰,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无礼至极。
宋安然说道:“英儿表妹是生气了吗?对了,我还没问英儿表妹拿大姐姐首饰,准备把玩几天?一天,两天,十天半月,半年一载?哎,都怪我事先没问清楚。要是多问一句,英儿表妹就不会生气了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蒋英儿恼怒极了,“祖母,安然表姐她欺负我们,你要替我们做主啊!”
蒋英儿干脆扑倒古氏脚下,哭喊着,又用手指着宋安然,凄厉控诉。
宋安然也干脆,直接认错,“外祖母,是安然不对。安然送礼的时候,应该更含蓄一点,更谦卑一点。这样也不会伤了表妹的自尊心,害得表妹流了金豆豆。”
“你奸诈!”蒋英儿愤怒控诉。
“够了,都不准再说。”古氏很生气,接二连三的闹出事情来,像话吗?自家的姑娘,性子糙了点,在家中自在惯了,在客人面前也不知道注意点。至于宋安然,身为外孙女,侯府的娇客,也不知道给侯府的姑娘留给脸面。
像是今日要首饰的事情,宋安然大可在私下里同她说一声。然后由她出面敲打自家的姑娘,再将首饰要回来。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偏偏宋安然什么事情都想出头,都要争一争。这性子同淑儿简直是南辕北撤。淑儿的性子多贤惠,多柔顺。宋安然光长了一张淑儿的脸,却没遗传到淑儿的性子,真是个搅家精。
这会古氏对宋安然的观感一下子就降低了好几个等级。之前送上见面礼的那点好感,这会全没了。
古氏挥挥手,说道:“蔓儿,菲儿,你们是做姐姐的,妹妹们不懂事难道你们也不懂事吗?安然早就给你们准备了见面礼,你们还巴巴的去拿安乐安芸的首饰。你们是穷疯了,没首饰戴了吗?还是谁苛待了你们,让你们没首饰出去见人。一个个眼皮子浅的,丢人现眼。”
蒋家姑娘俱都低下了头,一个个羞愧无比。就连最小的蒋菱儿也止住了哭声,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古氏哼了一声,“这会知道不好意思了,有用吗?让亲戚们看笑话,笑话你们还是侯府的姑娘,连小地方来的人都不如。”
这是指桑骂槐吧。宋安然不为所动,喜春却尤为愤怒。老夫人还真会拉偏架。
古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又将茶杯重重放下,那一声响动,惊得侯府的姑娘们全都心惊肉跳。
蒋蔓儿蒋菲儿急忙站出来认错,“祖母,孙女知错了,请祖母再给孙女一次机会。”
“哼,只知道让老身给你们机会,怎么不问问你们的安然表妹肯不肯给你们机会?一个个眼皮子浅的,将老身的老脸都丢尽了。”
蒋菲儿蒋蔓儿闻言,别管心里面愿不愿意,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做出给宋安然请罪的模样。“安然表妹,这次是我们的错。你原谅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两位表姐这是做什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漂亮的东西谁都喜欢,一时情难自禁,这些我都明白。真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宋安然一脸诚恳。那么真诚的表情,任谁也不能说宋安然是在演戏。
“谢谢表妹。”纵有千般委屈,万般不乐意,蒋蔓儿蒋菲儿也得对宋安然客客气气的。
古氏笑了笑,又板着脸说话,“这就对了。都是表姐妹,自该亲亲热热,互相体谅。安然,你是娇客,老身本该多照拂你的。只是你这次做的太莽撞,老身还是要说说你,大家是姐妹,为何非得闹到大家都下不来台。第一次见面就闹得又哭又骂又请罪的,以后还怎么相处?你要是心头有委屈,你悄悄同老身说一声,老身自然会替你出头。如此一来,既全了大家的面子,也解决了事情,何乐不为。”
“外祖母教训的是,是安然不对。安然太年幼,处事思虑不周。安然就盼着以后外祖母能够多教教安然。要是我能学到外祖母两成本事,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宋安然的态度很好,让人找不出半点问题。
可是古氏偏觉着不痛快,宋安然认错认得太干脆,让她后面的话还怎么继续说。而且一开始宋安然就表现得咄咄逼人,这会又老实本分的样子,两种矛盾的性子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其中势必有欺瞒的地方。
古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宋安然,老实本分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宋安然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哄她。
不得不说古氏真相了。
也因为察觉了真相,古氏很恼火。觉着自己一番真心,全喂了白眼狼。
古氏轻哼一声,“安然,你要将老身说的话牢记在心上。不可仗着自己聪明,就一味耍你的小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警示名言,自然有其道理。”
宋安然低眉顺眼的,“外祖母放心,安然一定将您的话牢记在心里,一日不敢忘。”
宋安然都将姿态摆到最低了,古氏也不好不依不饶的。挥挥手,“你能明白老身的苦心,就很好。你们是表姐妹,以后要好好相处,相亲相爱,互帮互助。谁要是记恨今日的事情,调三窝四,老身定不轻饶她。记住了吗?”。
“孙女记住了。”
“好了,都退下吧。等到晚上,安然你再过来见你的表兄们。”
“孙女听外祖母的。”宋安然羞涩一笑,同侯府的姑娘们一起退出松鹤堂。
古氏有些疲惫,同袁嬷嬷抱怨道:“一个二个都不省心,还要老身来操心。”
袁嬷嬷安慰道:“府中也只有老夫人能压住姑娘们的跳脱性子。几位太太,她们太过溺爱孩子,自然是管教不到位。”
“哎,老身就是劳碌命啊。”古氏语气抱怨,却又带着一点满足感。
“都说能者多劳,这府里可离不了老夫人。光靠大太太一人,要不了几日府里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古氏挥挥手,“行了,别再给老身戴高帽子。”
古氏双目凝望远方,心思飘远,好半天才听她说道,“三天两头听老大媳妇说家里困难,年年都要亏空。老身好些年没翻账本了,袁嬷嬷,你和老身说说,府中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真的到了闹饥荒的程度吗?”。
这个问题就太严重了,袁嬷嬷不敢回答,却不得不回答。她斟酌着说道:“奴婢也不清楚账房的情况,只是看着还好。”
古氏哼了一声,“看着还好?这么说内里不好了。”
“奴婢不敢。老夫人真要有疑问,不如将账房的人叫来问问。”
“不了。账房那帮人,不逼他们,他们是不会跟老身说实话的。老身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既然老大媳妇瞒着老身,那老身就干脆做个诸事不管的老封君,让老大媳妇操心去。”
古氏也是从当家媳妇过来的,侯府内里是个什么样子,古氏心里头门清。就算这些年有所改变,古氏也能估算出一个大概。府中亏空是肯定的,不过蒋家的老祖宗给蒋家子孙留下了不少好东西,足够蒋家儿孙们再败个一二十年。
袁嬷嬷暗自想着,老夫人这心也太宽了。难道不知道,大太太方氏早就收买了红衣几个丫头,偷偷的将老夫人的私房运出去变卖换钱。就连三太太高氏,三天两头的也到老夫人这里来打秋风。总之,就没一个真心替老夫人着想的。
当然,袁嬷嬷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所以她不敢将大太太方氏,还有三太太高氏偷拿老夫人的私房的事情捅出来。
古氏小声问袁嬷嬷,“你今儿也见了宋家的三个姑娘,你觉着怎么样?”
袁嬷嬷一时间猜不透古氏的心思,只好斟酌着说道,“安乐大姑娘,一看就是个性子文静的,听说早早的就许配了人。”
“嗯!那姑娘看着的确很文静,想来也足够贤惠。”古氏点点头,表示认同。
袁嬷嬷得了鼓励,又继续说道:“至于安芸姑娘,奴婢仔细瞧了瞧,性子直爽,有些跳脱。奴婢以为还应该多学学规矩,将性子改一改才好。”
“说的有理。那安然呢?”这才是古氏最关心的。
袁嬷嬷多多少少已经摸到了古氏的心意,她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安然姑娘嘛,奴婢听说自从二姑太太过世后,她就管着家。照此看来,她性子肯定有些要强,聪明劲也有,否则不足以压服下面的人。只是性子太要强了一些,要是嫁了人,难免会同婆母妯娌小姑子们闹矛盾。”
古氏微蹙眉头,显得愁闷,“早些年淑儿给老身来信,曾经提过安然这孩子,也说这孩子有些要强,主意又大。不过当初老身给淑儿准备的嫁妆,淑儿一分为二,全留给了两个孩子。姑爷也是个大方的人,安然又是她的嫡女。他给安然准备的嫁妆肯定少不了。”
袁嬷嬷心头一跳,“老夫人这是看上了安然表小姐?”
古氏没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姑爷给安然准备的嫁妆,按照宋家的富贵程度,老身估算着,少说也该有个三五万两。”
袁嬷嬷顺着古氏的话说道:“三五万两估计还说少了,奴婢猜测得有七八万两。”
古氏先是皱眉,不赞同。转眼又笑了笑,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按照宋家给的见面礼来估算,宋家的家业只怕有上百万。这一代,宋家避免了六代单传的厄运,却也只有两个儿子,三个闺女。其中嫡出的也只有一儿一女。哪像侯府,姑娘加上小子,十几二十个,嫁妆加上聘礼就是一大笔开销。还不算将来几兄弟分家的那部分。光是想想就觉着头大。好在这些事情,暂时不需要她来操心。
宋家那么大的家业,宋子期本身是个大方的人,给嫡出闺女准备的嫁妆肯定很丰厚。至于会丰厚到什么程度,端看宋子期的心意。当然,以宋安然的性子,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嫁妆太薄。要是太薄,宋安然说不定就会不顾脸面闹起来。
如此想来,三五万果然太少了,七八万也不见得多。上十万也是有可能的。
古氏暗自打定主意,得想个办法,打听清楚宋家到底给宋安然准备了多少嫁妆。
袁嬷嬷见古氏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老夫人是打算同宋家结亲吗?想一想,安然表小姐同二少爷还挺相配的。”
古氏点点头,“老身也是这么想的,沐元那孩子,因为上面还有个沐文,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在婚事上,老身就要替他多打算打算。”
袁嬷嬷偷偷撇嘴,心道老夫人果然偏心。看宋安然嫁妆多,就想将这等好姑娘嫁给二少爷。啧啧,如此一来,大房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那么一大笔嫁妆,随便拿一点用一用,也够大房用好多年了。
袁嬷嬷说道:“就是不知道宋姑爷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古氏当即皱起了眉头。当初在给宋子期的信里面,她就提了一句两家结亲的事情。可是宋子期一直没回信,到了侯府,也没见他有个表态。这态度,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
古氏当即说道:“老身得找人问问宋家的情况。你去将那个……腊梅,对,将腊梅叫来,老身有话问她。”
袁嬷嬷瞬间变了脸色。大家族中,论消息灵通,绝对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而是家中有体面的下人,比如袁嬷嬷这样的。
大太太方氏因为腊梅私奔的事情,发了一通脾气,这事袁嬷嬷早就知道了。这会老夫人又问起腊梅,袁嬷嬷真想遁走。
可是身为下人,她不得不硬气头皮,告诉古氏,“老夫人,奴婢听说腊梅并没有跟着宋家人上京。”
“怎么回事?姑爷将她留在了南州?像话吗?那可是他的女人,留在南州不怕出事?”
“不是的。”袁嬷嬷心头苦,一个腊梅,走了这么多年,还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果然是个扫把星。“奴婢听人说,腊梅在三年前,就跟人私奔了。”
“你说什么?”古氏张口结舌,这消息绝对给了她震撼一击。
“腊梅私奔,谁在胡说八道?”古氏气不打一处来。腊梅是她安排给宋子期的,腊梅私奔,岂不是在说她有眼无珠,识人不明。
袁嬷嬷一脸怯怯的,“奴婢不敢胡说,这消息是从大房那里传出来的。老夫人,要不奴婢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其中有误会。也或许是奴婢听错了。”
古氏板着脸,很不高兴,“我就说姑爷的态度有些奇怪,原来症结在这里。”
古氏考虑了一番,“你去找人问问,腊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遵命。”
古氏心头有些烦,她还想着替宋子期物色填房人选。结果腊梅这事一出,人人都当她有眼无珠,宋子期还会愿意让她帮忙吗?还有宋安然的婚事,宋子期迟迟不给答复,是不是也是因为腊梅的缘故。
古氏越想越生气,拍着桌子,“没用的东西,枉费老身的一番苦心。还说腊梅老实本分,这可真够老实的。那脑子是被狗给吃了吧,不给官老爷做妾,巴巴的跟人私奔。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老夫人息怒。这里面或许有误会,奴婢先去打听清楚了再来回复老夫人。”
“去吧。”
……
宋安然出了松鹤堂,并没有同侯府的姑娘们走在一起。
宋安然带着下人,独自回荔香院。
走到半路上,喜秋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就开口说道:“姑娘常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又说与人为善,到了别人家里就要守着别人的规矩。可是奴婢瞧姑娘今日言行,反倒是将侯府的大小主子都给得罪了。这同姑娘以往的行事作风,太不一样了。而且侯府毕竟是姑娘的外祖家,这样得罪人,真的好吗?”。
宋安然轻声一笑,“喜秋,你刚才说的都没错。我们去别人家做客,自然应该与人为善,守着人家的规矩。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主人家待客真诚,不说处处为客人着想,至少也不会提出为难的要求。有这样真诚的主人家,我身为客人,自然也该客客气气,一切都好商量,大家面上有光。即便有不满意的,或者有什么要求,也只会在事后悄悄提出来,绝对不会让主人家难做。总归在面子上,你好我好大家好。
再看今日的事情,若是侯府的姑娘们好言好语的开口问安乐安芸,甚至问我要首饰,我未必不答应。不就是一套首饰,就算独一无二又怎么样,只要大家高兴就行。反正咱们家也不差那几个钱。”
说到这里,宋安然嗤笑一声,“可她们偏偏不肯好言好语,直接拿了就走,等同于明抢。或许你会说这是安乐安芸的一面之词。可是那个玉佩又怎么解释。那玉佩是母亲留给大姐姐的,大姐姐向来很看重那个玉佩。就算舍了所有,也不可能舍弃那枚玉佩。如此一来,事实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后来到了松鹤堂,大家见了面,她们的态度你们都看到了。虽说我的做法相当于打脸,那也是她们自己惹下的祸事。
对于这样不讲究规矩的主人家,就该用雷霆手段让她们知道我们的底线。知道了我们的底线,以后她们做事也就有了分寸。今日的事情,要是我们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们不仅不会感激,反而会觉着咱们都是软柿子,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要知道,人都是贪心的。一开始不将话说清楚,等到后面,我们反而会变得被动。到时候再亮出底线,一切都已经迟了,还会被人指责为恶客。
今日我的行为看似莽撞,其实好处很多。最大的好处就是避免了更大的冲突。你们想想,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种事情,我们都不吭声,以三妹妹的性子会怎么样?”
“三姑娘肯定会大闹一场。”
宋安然笑了笑,“说的没错。到时候所有人都下不了台,连带着父亲也面上无光。反倒是如今我将底线挑明,以后大家行事有了分寸,彼此也好相处。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将彼此的规矩说明白比较好。”
“姑娘说的好有道理。”喜春一脸崇拜。
宋安然失笑,“可别拍我马屁,我不吃这一套。”
------题外话------
我家安然就是这么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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