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越礼加冕
兰斯大主教开始吟诵起每一位国王加冕之时都需要朗诵的赐福之词。
吟诵进入尾声,站在加冕台左侧的教士们簇拥着王冠走了过来。
国王的王冠被放置在一张用红色天鹅绒铺垫的托盘中,由一位主教级别的教士举着,他的身边,另跟随着两位主教级别的教士。他们三人一起来到了兰斯大主教的身旁,而后跪下。
王冠的骨架由黄金打造而成,外部使用着红色的天鹅绒装饰。露在天鹅绒外的黄金骨架之上,镶嵌着数百枚体积相同的白色小钻石。王冠的前方,小钻石排列成十字架的形状。王冠的顶部,则镶嵌着比普通钻石要大许多的摄政王钻石。
兰斯大主教吟诵完了赐福词,而后便缓慢地用双手从身旁的托盘中拾起了王冠。
正在这时,路易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从兰斯大主教地手中接过了王冠,接着,他便捧着王冠,站到了原本只有教士可在的加冕台。
路易的行为令贵族们哗然,令包括兰斯大主教在内的教士们惊讶,令包括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和伏尔泰在内的众人都没有想到。
路易将双手变为单手,只以单手捧着王冠。他面向十字架,背对着众贵族。
“陛下,”兰斯大主教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请……请下去,我……我要为您加冕。”
“不用了,主教阁下。”路易以寻常的声音庄重地说,“您的身手太迟钝了,我怕您累着了。”
路易的话是托辞。兰斯大主教的行动是缓慢,但这是程序,越是缓慢,便越象征着仪式的庄重。因此,对于国王的话,兰斯大主教先是不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路易转过身来,面对着正在疑惑着的贵族们。
“诸位尊贵的绅士,和优雅高贵的淑女,你们最为法兰西的公民,今天,将会在此见证一位新的法兰西国王地诞生,那就是我,路易十六!”路易凛然高声说道。
他将王冠换以双手捧在胸前,接着对贵族们说:“也许,你们会疑惑,为何我会从大主教手中接过王冠,而非是由他为我戴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顶王冠,并非是我的祖父和祖先们曾经用过的那一顶,它的里里外外,几乎都是全新打造的。它象征的不仅是我这个新国王,更是法兰西将会成为一个崭新的国家。”
礼堂中鸦雀无声,连贵族间的耳语都没有了,他们都在仔细聆听着路易的声音。
“我将会是这个国家的新国王,我将会将这个国家带入新的纪元,我将会将这个国家转变为与以前完全不同的新国家,因此,在我的统治之下,以往的一些旧制度将会被打破,而这——就先从加冕开始!”说着,路易毫不犹豫地便将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礼堂中仍然是鸦雀无声,他们也许是被路易的行为吓到,也许是被他的言语震惊,也许是被压抑的气氛所震慑。
玛丽?安托瓦内特面色苍白,她在来之前已经秘密排演过了几回加冕仪式,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完全束手无策了。
兰斯大主教只觉气血上涌、头晕眼花,他以为这是来自上帝的惩罚,而惶恐地不断默默祈祷、画十字。
众大臣们事先并不知道会发生这些,因此,即使是才能卓著的舒瓦瑟尔公爵,还是善于变通的莫普大法官,抑或是聪明博学的伏尔泰,一时之间都无法反应过来。
十秒钟后,空气停滞了十秒钟。
“国王陛下万岁,法兰西万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混在佩剑贵族中的迪昂。他久随路易,早已经对此见惯不怪了,所以心理承受能力也比普通人更强。
在迪昂的带动下,先是佩剑贵族,而后是穿袍贵族,最后,只剩下部分上年纪的王公和高台上的教士们,全部都高呼了起来。
数声高呼过后,路易抬起双手,做手势安抚下了众人。
他凑近兰斯大主教的耳边,轻声说:“下面开始为王后进行加冕。”
“是,陛下。”兰斯大主教不敢违抗,唯唯诺诺地应允之后,便来到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身前,正面对着她,却又犹豫地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国王。
路易一直以锐利如雄鹰般的眼神盯着兰斯大主教,即使他回过头来亦是没有改变。
兰斯大主教见到路易的眼神,心中惊惧,不由自主地转向玛丽?安托瓦内特,声音颤抖着吟诵起了赐福辞。
如之前一样,临近尾声时,边上的另外三位主教级别的教士,“护卫”着王后王冠走了上来。
王后王冠与国王王冠大不一样。
王后王冠珠宝装饰更为多姿多彩,除了白色透明的白色钻石外,还有若干蓝色的钻石,另外还配合上了红色的宝石和金银饰品若干,而在众多珠宝中,最为耀眼、最为夺目的,便是镶嵌在王冠正前方的蓝钻——法兰西之蓝。法兰西之蓝的上方是一块银制十字架,它就如十字架的基座一般。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蓝钻,其绚丽程度超越了王冠上的其他珠宝,而在一圈红色宝石、白色钻石的点缀下,它显得更为璀璨。
若是说国王王冠的重点是国王的权威,那么王后王冠展现的便是王后的高贵、美貌。这些就是路易重制两顶王冠前的要求。
兰斯大主教朝国王看了一眼,见他一动不动,便犹豫着从托盘中取来了王后王冠。然而,又和之前一样,他刚拿起王冠,侧转过身,手中的王冠便被身旁的国王路易夺走。
路易在夺走王冠后,强行将兰斯大主教挤到了一边,他自己站到了兰斯大主教原先的位置上,也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正面。
路易双手捧着王冠,他面前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很配合地微微弯着腰,将头伸了出来。玛丽?安托瓦内特原本便没有路易高,现在又作了一番准备,使得她的位置恰好适合接受路易的加冕。
路易并没有立刻将王冠戴至玛丽?安托瓦内特头上,反而庄重而又轻声对其说道:“跪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愣了愣,瞪圆眼睛,满脸惊讶地抬头望向路易。
路易对她点了两下头,以作示意。
玛丽?安托瓦内特惊讶又无奈,只能一边睁圆眼睛瞪着路易,一边屈膝跪在身前的天鹅绒垫子上。
待到玛丽?安托瓦内特跪下后,路易慢慢地将王冠凌空摆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并没有急着放下去。
他气势十足地高声说道:“现在,我将为法兰西王后进行加冕。我以国王的身份,对王后——也就是我的妻子——玛丽?安托瓦内特进行加冕。我为她加冕的权力,来自上帝授予我的王权,是属于我的权力,而非是其他。”
说完,他才慢慢将王冠放了下去。
玛丽?安托瓦内特听到路易的话,原先热情高涨的心,顿时便冷却了下来,而后在王冠落在头顶的那一刻,也完全没有任何喜悦。
众多神经敏感的贵族们,也和王后一样,注意到了路易所说的话。他们将这段话理解为“王后由国王以王权加冕,亦可以以王权废除”。
在天主教教义中,只有教皇或教会有权宣判一段婚姻是否合法,而且,无论任何夫妻,除非被认定婚姻不合法,否则都不允许离异。一国国王和王后,虽说是国家最高领袖,但他们在这一方面也不得不屈从教会和教义。然而,在历史上,也并非是没有因此而反抗教会的例子,英格兰的亨利八世便是因为婚姻问题,才会将整个英格兰带出天主教世界。
所有对路易之言有反应的贵族,几乎都是将路易的话当做了国王、王后不和的信号,亦是国王对王后不满的线索,更有甚者将其理解为国王有可能随时废黜王后的一个暗示。
无关的贵族尚且如此去想,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王后。
玛丽?安托瓦内特能理解她在爱丽舍宫的房间被转让给玛丽娅?安娜,可作为女人,她在这段时间发觉与丈夫有些疏远。她原以为在两人见面后,这段疏远能够消除,可在加冕之前听路易所说之话,她反而越发担忧,甚至恐惧。因为,她和其他贵族想到了相同的地方,都读出了路易言语中的“王后由君王所立,亦可由君王所废”之意。
路易挽着惊恐中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手,穿梭过正在思量后招的贵族群间,一步步走向大门。
没有人从路易的话语中听出他的另一层意思。他表面上是以国王的身份威胁王后,可实际上,却是在宣告以王权来取代昔日的教权。他是要以国王的身份,来掌握主教甚至教皇所拥有的教会权力。
所有误解之人,他们虽然资质不如路易,可并非全是无谋之辈,可即使是聪慧如玛丽?安托瓦内特都误解了。这是因为他们全部都将视角局限在与自己相关之处,而未能放眼观看整个大局。这也是包括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内的所有人不及路易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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