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刚放学,同学们一窝蜂涌到食堂,陈亚东坐在座位上没动,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本小说,他讨厌看见食堂里长长的队伍,窗口前堆积着插队的人。有更多的时间,不如多看看小说,得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除他之外,教室里也还有着十多名同学,他们才是真正为着大学梦而奋斗的人。
正在这时,教室门外一青年,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二十五六岁,面无表情,目光在教室里来回扫两遍,最后落在低头看书的陈亚东身上。
其他同学放下课本,停住手上的笔。议论纷纷,但没一人发问。那青年身上散发出的冷淡让同学们不敢开口。陈亚东一旁的那斯文同学郑宇轻推他两下说:“那人是谁,找你的?”
陈亚东抬起头,那青年已到他近前,开口说:“你就是陈亚东东吧?”
青年穿着一的休闲装,面目表情冷酷,确定自己不认识,陈亚东说:“我是,请问,你有事吗。”
“跟我走一趟吧。”
陈亚东眉头向上挑了挑,一个陌生人你让我路你走就走啊,起码也得问清来路吧。“去哪儿?”
青年说:“虎哥想见你!”
虎哥!陈亚东最先想到的就是袁宏的父亲,此人应该是来自黑社会,但为确保万一,追问:“你老大是。。。”
“袁天虎。”
陈亚东内心一震,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难免有些浮动。把书一收,问:“现在吗?”
“嗯。”说完,青年转身走出教室,陈亚东站起身,绕过书桌,快步跟了上去。
袁天虎正是袁宏和袁渊的爸爸,自己设计暴打他们一顿,作为父亲的不出面才怪呢。只是时间比陈亚东预想中的晚了些。
青年带着陈亚东出了校门,径直走进隔壁间奶茶吧,这儿陈亚东也不算陌生。在靠窗的一台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浓眉傲鼻刀削似的脸,身体健壮但不肥胖,一股伟岸之感从他身上自然散发。他正闭着眼睛,后背倒靠在沙发上,在轻扬的乐声中,似乎,睡着了。
当然,那不可能,同来的青年走到他身旁,低腰俯声说:“虎哥,陈亚东来了。”
闻言,中年人手抬起,随意一摆,青年很自觉地站到他身后。随后,袁天虎睁开眼睛,直视着陈亚东。那一瞬间,陈亚东只觉有一把锋利的剑从自己身上抹过,袁天虎犀利的目光似想在他身上凿出两个洞。良久,才用他浑厚的声调说:“坐。”
陈亚东一提裤角,大大方方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却在“砰砰”跳不停,好像要蹦出来。这时,吧内的服务员抬上一杯奶茶,放到陈亚东跟前,说:“请慢用。”
陈亚东笑着道声谢,才将奶茶抬起,喝了一口,边自顾自地说:“好喝,味道不错。”
没有人理会他说话,陈亚东暗道一声不妙。他并没有立即把杯子放下,而是捏在手中把玩,目光落在被他捏变形的杯子上,这样能让他的心踏实些。也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杯中,从而保持镇定。
袁天虎突然开口说:“就是你设计阴我儿子的?”
陈亚东一怔,没想到对方会来这样的开场白,不过他反应也快,稳住心跳说:“当初和袁宏大哥他们不熟,之间发生的一点儿小摩擦,现在都已经解决了,在五中,没少得到他们的照顾,不知道袁叔叔此次叫我来,是想听事情的经过么?”
袁天虎一摆手,板着脸语气冰冷说:“我有那么多闲功夫和你瞎扯吗?过程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你可真够狠的。”
我狠,他们当初欺负我的时候也不见得手软。陈亚东在心里嘟囔报怨,嘴上可没敢这么说:“当时情况特殊,袁大哥三人的身手出乎了我的预料,所以同学们下手时稍欠考虑。”
袁天虎气愤说:“你不知道袁宏是我儿子吗?我袁天虎的儿子也是你能对付的吗?”
陈亚东点点头,不假思索说:“袁宏大哥他们身手高强,几十个同学也没把他们拦住,的确不是我一个人能对付的。”
袁天虎身后的青年眉头一皱,陈亚东的回答和袁天虎所问,并不切合。前者是想表达袁宏的金贵,陈亚东没资格去报复。而后者的回答完全只抓住问题的字面意思,把袁宏三人侧面夸奖一番。当然,那青年不明白,这正是陈亚东精明的地方,对于一个正面不好回答的问题,要么,菱模两可。要么,就别表现的那么聪明,装傻何尝不是一种聪明?
袁天虎一声冷笑说:“不管你怎么说,即使你和袁宏现在是朋友。但我今天独自一人前来,是想让你给我一个交待,一个做父亲的为儿子讨回的交待。”
陈亚东看袁天虎语气不善,脸上的笑容一收,说道:“袁叔叔想来也是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我和袁大哥之间的矛盾由来是他欺负我在先,要交待也应该是他先给我吧!”
哼!好狡猾的小子,竟拿道理当护盾,在话语上强占先机。若自己在执意纠缠,就成了不明事理的无赖。袁天虎心明似镜,又岂能让他得逞,反问道:“交待,你需要什么交待?我给你交待你受得起吗?”转头对身后的青年说:“拿刀来。”
陈亚东吓一跳,只见青年缓缓从身后两出一把两尺手的片刀,扔在桌子上,“哐当”一声,袁天虎伸出一支手说:“来啊,这就是交待,跺下来。”
陈亚东看着明晃晃的钢刀,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低声说:“事情没这么严重吧。。。”
袁天虎不耐烦说:“少废话,赶紧跺。”
以前在农村时没少见杀猪,活生生的一头转眼间就被屠夫大卸八块儿,陈亚东都觉得太血腥,更何况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支手,人的手,要他拿刀去跺下来,那得要多大的勇气?这时他终于体会到,黑社会真就是一群土匪,动不动就拿刀子跺手跺脚,好像不怕疼似的。
突然,陈亚东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袁天虎似乎正在给自己下套呢!
见陈亚东久久不动,袁天虎说:“你不是要交待吗?怎么还不动手。”
陈亚东看着袁天虎,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您这是在*我啊。今天我动了这刀,您背后的大哥会放过我吗,我还能再活着离开这儿吗?我不动您,转而就该是我给您一个交待,我一样讨不到好处。反而让您占了主动,所以今天不管我如何选择,其结果都是一样,我说的对吗?”
袁天虎内心一惊,这陈亚东的头脑竟如此恐怖,自己心中所想,都被他一一道尽。而且他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若让他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几年,又将会是什么样的怪物级的人物?
他缓缓将手缩回来,说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今天‘请’你来,就没打算让你完好无损地回去。”
闻言,陈亚东脸色微变,内心却如翻江倒海,心跳加快数倍。虽然从进门之后,他在袁天虎身上没有嗅到危机,也就是说,他现在十有八九在恐吓自己,而且要替儿子出气也用不着等到自己和他儿子关系非常紧密的时候吧。但是,袁天虎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又不清楚,他可是黑社会的混混,也许他并没有自己想那么大肚。况且,他也没有恐吓自己的理由啊!
想到这儿,陈亚东的后背已流出不少冷汗,打湿了背心,在没风的奶茶吧里也感觉凉飕飕。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袁叔叔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然不会坐视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有怨气就都撒在我身上,放过五中的同学们。如同我们这种小人物,死了对父母也没多大损失。”
陈亚东这番不坑不卑的冷嘲热讽,连袁天虎背后的青年也听出来了,他暗自摇头,陈亚东现在说这番话,不是自找死路吗?陈亚东当然没那么傻,他是在故意激怒袁天虎,赌他在吓唬自己。如果他对自己真有杀念,巴结他也于事无补。
袁天虎面无表情说:“行了,少在我面前装大义,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蹆,自己先吧!”
这不会是真的吧!陈亚东看着明晃晃的片刀,呼吸沉重,快要窒息的感觉。久久不能回神。
袁天虎一言不出,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不像是在开玩笑。过了好一会儿,陈亚东依旧没去动刀,做一个深呼吸说:“手脚并重啊!如果我能选择的话,那么,请您放了我。”
袁天虎侧头看向别处。没有理会他。
陈亚东见状,心又凉了半截,缓慢闭上眼睛说道:“若是不能选择,那么,您就杀了吧!”
自始自终,他的脸色都没有太剧烈的变化,但却让人感受到他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哀伤。
袁天虎身体前倾,伸手从桌上把刀拿起。
“等等。”陈亚东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袁天虎恳求说:“希望您转告我父母,我。。。我是死于意外的。。。”。
袁天虎点点头,将刀抬起,做势要砍下去。陈亚东直勾勾地盯着片刀落下,眉目都没动一下。刀在他脸部上停下来,袁天虎又问道:“你真不怕死吗?”
“来吧,”陈亚东说:“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闭上双眼。想自已被欺负堕落都活过来,最后竟是这个下场。真是想不通呀!
“哈哈哈。。。”袁天虎突然拍掌大笑。传到陈亚东耳中是那么尖锐,犹如死神的召唤,刺激着他那颗小小心脏。良久,袁天虎依旧没有动作,陈亚东再也耐不住性子,开口说:“给我个痛快吧!”
没有人答话,仿佛周围的人群都消失一般,只有轻扬的音乐声。陈亚东想,这就是死亡来临的前兆吧。
又等一会儿,袁天虎还没动手,陈亚东忍不住睁开眼睛,:“别再。。。”话还没说完,只看见袁天虎靠在椅子上含笑看着自已,他手中的片刀已不复存在。
“宏儿时常在我耳边说起你无论是胆识还是智慧都很可怕,今天我终于是见识到了。”
陈亚东一怔一怔,只感觉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惊魂未定问:“您这一直都在试探我?”
袁天虎说道:“这样才能看清你真正的一面。”
呼,陈亚东大出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发颤的声音说:“您吓死我了。”现在想想,一阵后怕。
“你害怕?我可一直都没看出来。”
“我只是不善于表现出来而已。。。”
陈亚东喝一口奶茶,润润嗓子,问道:“您此次前来不会只是想试探我吧。”
袁天虎说:“就是来见识你的聪明。”“您说笑了。”紧张的氛围化解,陈亚东如释重负,说起说来也随意得多,又和袁天虎闲聊了几句,陈亚东旁敲侧击,仍然没套出袁天虎的真实目的。他一在表示只是想见见自己,但陈亚东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肯定没这么简单。
陈亚东离开时,天色已然大黑,学校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他回到教室,一看化学老师,打声报告回座位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说,他的化学和英语齐头并进,如果不出意外,补考时这两科都在。
一旁的柳雅将书抬高,挡住老师的视线,偏过头,低声问陈亚东:“喂,你去哪儿了?”
“处理一些私事。”
“刚刚班主任来查堂了,看你不在,让他回来后去她办公室找她。”
陈亚东一拍脑袋,亲敲两下,回头对柳雅笑道:“我知道了,谢谢。”
“你出去玩也得记住先请假,班主任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柳雅叽叽喳喳地报怨不停,郑宇双手捂住耳朵,尽量能看得清静些。
且说奶茶吧内,陈亚东走后,袁天虎并没有急着离开,不多时,袁宏和袁渊兄弟俩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走到沙发旁坐下来问:“爸,怎么样,我说他很厉害吧!”
袁天虎握住酒杯,悠悠说:“值得你们去交往,但是。。。太深不可测。”他双眼落在酒杯中,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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