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时候,去外婆家拜年的都回到了家,一共八个小孩子聚集在外公家里,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小舅也从舅舅家回来,满身的酒气,从床下的包里掏出一本《汉语成语大词典》和一个小盒子。
冯一平接过来一看,这本词典整整三十五块,小盒子装的是支英雄钢笔,多少钱不知道,但肯定也不便宜。小舅之前是没给他压岁钱,好嘛,这一次就全补回来了。
冯一平也不客气,买了就收下,“小舅,你花这么多钱,不怕未来的小舅妈生气?”
梅义良甩一甩手,大声说,“怎么可能呢?”
一会补充道,“我和她一起去买的,想着你好好读书,多写些好文章出来。”
“呵呵,怪不得呢,听说小舅妈家是开家具厂的?”
“小声点,什么小舅妈。”梅义良怕梅建中听到,那必然会追问个不停。
“说不上开厂,她爸爸是原来市家具厂的老师傅,退休后在街道租了个地方,开了个作坊,总共也没几个人。”
“哦,”冯一平心里有点底,这个时候有这个勇气的国企老职工,肯定是有些想法的,倒不一定会拘泥于家境户口之类的问题,那至少,小舅的未来老丈人那一关,不会太难过。
“那现在厂里主要都做什么呢?”冯一平问。
“什么都做呗,师傅的手艺好,活好,做的都是老客和他们介绍来的新客户,他们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梅义良说。
“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吧,反正事是天天都有得做,和那些大厂的式样差不多,用料也一样,我们的东西质量好,价格也便宜,熟客介绍来买的人还是不少。”
冯一平明白了,可能是出于规模或者人手的问题,家具厂其实是按订单生产,谈不上什么销售,估计也没怎么开拓业务。说白了,就和村里的木匠一样,区别就是村里的木匠只赚工钱,做家具的材料都是主家出,家具厂是包工包料而已。
他的核心竞争优势,应该就是小舅师傅过硬的水平,和实惠的价格,以及相当于定做的模式。
这个时候,买家电,大家都想买进口的,比如特别是日本的一些品牌。
但家具这一行,市场上并没有响当当的知名品牌,买的人除了在市场上货比三家之外,更相信亲戚朋友的口碑。所以小舅师傅的厂,现在效益还是不错,但是如果不改变,不做长远考虑,那前景也会堪忧。
去年,小平同志南巡之后,大批的人下海。据统计,有12万公职人员辞职下海,其它以各种方式投入商业领域的,有1000万人!一时间,各行各业的公司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直接的反应就是,市场上的各种原材料价格都大幅上涨。
家具行业也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行业,也可以划到生活必需品一类,再节俭的家庭,家电可以不买,但家具肯定不能不买。我们有十几亿的人口基数,想想这个需求量!
而且家具出口市场也很庞大,后来沿海省份不少专做外销的家具厂,一年几千万的销售额,不难做到。
家具市场容量大,但进入门槛又不高,对厂房、设备没有太多的要求,钱多有钱多的做法,钱少也有钱少的做法,肯定有不少人,也瞄到了这块市场。
相信这一行的竞争,从现在开始会变得很激烈。像小舅师傅的这个厂,再这样下去,想还像现在这么悠闲自在,好像蛮难的。
冯一平对家具行业也有几分熟悉,他原来去过几家家具厂,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记得好多好多家具的款式。
在没有和张彦确定关系以前,冯一平是和几个同事一起在外合租的房子,都是快乐的单身汉,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还很热闹。
等到两个同事有了女朋友,也住进来以后,不知为什么,冲突就多了。
所以冯一平和张彦在一起后,他就根本不想和人合租,不方便不说,还容易产生矛盾。
那一段日子是甜蜜而悲催的,甜蜜自不必说原因,悲催,是因为总是搬家。最惨的一年,他和张彦被逼的搬了三次家,从东边搬到西边,从西边搬到南边,再从南边搬到北边。
所以如果说冯一平真的对什么又执念的话,那就是房子。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冯一平一到广州就买了两套房子,固然是有炒房的因素在,也和他的执念有关。
在被逼的四处搬家的那些年,冯一平上网的重点,不再是看美女,不再是看军事,不再是看娱乐八卦,而是看各种论坛上别人装修房子的帖子。
看着别人把一套新房子或旧房子,大房子或小房子,经过几个月的辛苦和努力,装修成一套风格各异,但温馨舒适的家时,他就不自觉的流下了垂涎欲滴的口水。
这些论坛上,当然也少不了对各式家具的讨论,就这些,不光他,张彦也做了不少功课,电脑里收藏的,本子上手写的,非常非常全面翔实,两个人当时虽然连一平米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但是对装修,对家具,都算得上一个地道的民间专家。
冯一平可以肯定的说,张彦对自己婚礼所做的准备工作,不到对自己将来房子装修做的准备工作的五分之一。
他们俩有事没事的就讨论,将来装修应该是什么风格,设想中家里的家具有哪些,都是什么式样,他们更是一个季度就结合当前最流行的款式,更新一次方案。
这些准备工作,在他们装修和布置第一套房子的时候,确实都用上了,但是在装修后面买的房子的时候,两个人随便的很,可能是在第一套房子上,耗费了太多的激情和寄托吧。
但是,特别是那些经典的家具款式,拿到现在,无疑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但目前冯一平并不想和小舅说这些,你再聪明,目前的身份也只是个上初中的孩子,这样不相关,平时完全都没接触过的的行业你都懂,还能设计家具,那不是为自己找事吗?年龄始终是个硬伤!
还是那句话,冯一平不想引人注目,确实没办法,也只能让别人觉得他很聪明,和天才能沾上些边,但绝不能让别人觉得他是个妖孽。
所以,这些事,即便要说,时机也很重要,目前还不是非说不可的时候。
初三这天,还是免不了被好几家人拉去吃饭,和一些不太熟识的客人一起,一家接一家的吃过去,东西是吃不了多少,但那份浓浓的热情,让人很受用。
初四的清早,冯一平带着七个表弟表妹,大舅家的蓉蓉和瑞瑞,二舅家的成成和晴晴,三舅家的阳阳和云云,东东,一起去他家。
这一路上,冯一平就是正宗的孩子王。
大舅家的蓉蓉,二舅家的成成,三舅家的阳阳,自己能照顾自己,但都拿着拜年的礼物,顾不了其它的兄弟姐妹,剩下的几个,只能冯一平照顾。
瑞瑞最小,好多时候要抱着。还是一样,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三舅家最娇惯的东东,已经四岁多,完全能自己走,走了一会就磨磨蹭蹭,“我好累呀!”,吵着闹着要冯一平抱着。
抱孩子走山路是个力气活的,冯一平现时这个瘦弱的小身板,承受力也有限,轮流着抱两个小家伙,只能走一气歇一气。
蓉蓉他们三个,也把手里的东西分给晴晴和云云拿着,轮流替冯一平顶一阵子。就这样,一行八人,好不容易到冯家冲时,除了瑞瑞和东东,全都气喘吁吁的。
看到他们,文华一溜烟的跑到冯一平家报信,冯振昌提着好长一串鞭炮等在门口,看他们一露头,就用手中的烟点燃。
梅秋萍迎上来,从冯一平手里接过瑞瑞,“瑞瑞,想不想姑妈?”
瑞瑞奶声奶气的说,“想,姑妈过年好。”
梅秋萍拿脸去贴他的小脸蛋,“瑞瑞真乖,真懂事。”
冯振昌接下他们手里拿的礼物,阳阳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说,“姑父,你把鞭炮都放了,还有没有给我们玩的呀?”
冯振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盒装的小封鞭炮,“够不够?不够家里还有。”
“够了够了,我们先去玩。”也不急着进屋,带着成成和东东,三个男孩子一起去放鞭炮。
中午饭吃的很热闹,很畅快。在姑姑姑父家里,他们毫不客气,三个女孩子还稍微矜持点,剩下的四个小爷们,遇到自己喜欢吃的,真的用抢的,于是饭桌就变成了战场。
好在有冯一平他们看着,饭桌才没被掀翻。
吃完中饭,阳阳和成成,跟文华文辉去玩,蓉蓉和云云,带着东东和晴晴小睡一下,瑞瑞则被冯一平抱着。
梅秋萍洗完碗,收拾好以后,从冯一平手中接过已经睡着的瑞瑞,冯振昌喝了一口酽茶,问梅秋萍,“他们一个给几块钱?”
原来手上宽裕了,他们准备给外甥压岁钱。
“我想三块钱吧。”梅秋萍说。
“三块不好看吧,要不五块?”冯振昌说。
“五块?”梅秋萍声音大了起来,“一平下去,他们给了一分吗?平时送个礼,五块也够了!”
“小声点,把瑞瑞吵醒了。”冯一平碰到这样的问题就头大。梅秋萍真的是把钱当命看的,大多数情况下,冯振昌也是这样,但是冯振昌又爱讲个面子,特别是现在算有些条件,这样一来,冲突好像就在所难免。
好在冯一平现在说的话,在父母那里还有点份量,“还是爸说的,就五块吧,加起来也就多十几块钱。”
“要得要得,反正你们父子俩有钱,就我一个穷惯了,省惯了的。”梅秋萍虽然还是不情愿,却也没有再争下去,再怎么说也是给他兄弟孩子的,给的多,当然也是给她长脸。
下午给外甥们发钱的时候,梅秋萍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芥蒂,“都自己藏着啊,不要让爸爸妈妈知道,不然肯定会被没收的。”
外甥们都很高兴,外婆家平均都没给这么多呢,还是蓉蓉最懂事,推让了几次,说不要。
梅秋萍也完全不担心弟弟们不知道这个人情,指望那七个小家伙都能隐瞒住,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三点多,冯振昌和冯一平带着七个小家伙回家。至于让那七个小家伙留下来过夜,这个想都没想过,他们三个肯定应付不过来。
回去的时候,他们带的东西更多,好在拿了压岁钱,就连东东也乖了许多,又有冯振昌帮忙,比来的时候快了好些。
翻上最后一座山的时候,刚好碰上大舅来接,冯一平父子这才折返回家。
到了初五,拜年的人也少了起来,陆陆续续的有人上山下地的做事。
初六的那天,又要热闹些,因为出去打工的,大多在这初六和初八两天出门,所以又是好些人家放鞭炮,然后特别是母亲,总是跟在要去打工的儿子或女儿身后不停的叮嘱,一直送到后面的山岗上,直到看着儿女走远,翻过对面那座山,再也看不到,才转身回家。
父亲们的感情就没有这么外露,通常是放完鞭炮后,默默的拎着孩子们的行李,送到塆口,然后找个地方,默默的抽烟。
再玩了一天,就是初八,开学的日子,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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