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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庄海山的这点子心思,他一走之后唐松反倒感觉更自在些了。
一个人生活惯了,还真是不习惯有一个半大小伙子时时刻刻在身边跟着,个人空间被侵占的太厉害又怎么自在的起来?若是碰着机会该早点支撑着让他能独门立户,如此自己舒服;他也算有个着落,毕竟不能看着他一辈子做随从;同时也算替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酬了一份兄弟之情。
在书房中坐下来,唐松闲适的随手翻开书案上那本早已被翻旧的《论语》,不等他看那开篇“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文字,《论语》里面的内容已经过电影般流畅无比的在脑海里滚滚而出,从头到尾二十章真是指哪儿打哪儿,无不滚瓜烂熟。
丢了《论语》再拿起旁边的《孟子》、《大学》、《中庸》,居然无一不是随心而出,毫无迟滞,背的真是熟的不能再熟。
原来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唐嵩虽然不聪明,却胜在一个勤字。他又是有志于参加科举考明经科的,而这明经科考的就是儒家经典,是以在这些经典上就用功益勤,前后十年啃磨下来,直把个四书背的是滚瓜乱熟。
十年辛苦白白便宜了唐松,这些内容随着其他的记忆一起被其给全盘融合吸收了。
“要不将来也去考考科举?平白占了别人的身体,不能什么都不做,总该回报点儿什么,万一侥幸着得了个功名也算替他完成遗愿,算是告慰亡灵了,即便是考不上自己也心安”。
虽说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唐松却没有看书的心思。实在是后世过劳死的阴影太深,他现在对看书提不起半点兴趣。加之融合的记忆中四书都已倒背如流,那就更不会看了。
随手将书扔到一边,他饶有兴趣的起身取下了墙上挂着的那面琴。
一个古代读书人的书房中有张琴真是再正常不过,不过“唐嵩”的记忆里却没有弹琴的技艺,看来这更多的只是个摆设。
用料平常,做工简陋粗糙,装饰半点没有,这是一张再典型不过的素琴。唐松随手拨弄了几下,叮叮咚咚的声音随即传出,只是这琴自制成之日起就没好好用过,音准难免就有问题。
有了昨夜的经历,唐松对鸣琴的兴趣大增,只是他以前全无基础,此刻虽然十分想学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不得其法的乱拨了一阵儿后,唐松起身出了草庐又往八卦池边走去,白天的八卦池别有一番秀美,只是却不闻半缕琴音,他特意绕到水竹丛后看了看,结果却是一无所得。
在八卦池边又赏玩了一阵儿后转身回了草庐。晚上自己弄着吃完饭后,不等天完全黑透,唐松便有些急不可待的抱着那具素琴到了八卦池边。
依旧在昨晚那块儿平坦的青石上坐定,唐松边随手不成曲调的闲拨着琴弦,边静等着时间的流逝。
月出东山渐行渐高,天色渐渐的晚下来,夜色渐渐的深起来,就在唐松满心失望以为再不得妙音之赏时,却听八卦池远远另一侧粗大的乌桕树后突然传出一串清脆的鸣琴之声。
琴声淙淙,宛若天籁。
唐松睁着的眼睛随着琴声慢慢的闭上了,手指也已离开了怀中的素琴,无意识的悬在琴弦上虚空拨弄。
三曲琴罢,鸣琴之人一如昨夜般杳然而逝,任唐松刻意留意,无奈山中树多草深根本无从得知那人去了哪里,他又不敢在琴声方歇时就追近乌桕树察看,只恐惹恼了那人从此再也听不得如此曼妙琴音。
这晚回去的路上,唐松已没有了昨晚的惆怅,毕竟这琴声明晚当还能听到。
此后三夜,唐松每晚都怀抱素琴在池边青石上等候,待夜露腾起幻为迷雾笼罩住山中林木的梢冠时,那琴声便会如约响起,只不过鸣琴之人弹奏的位置在不断变化,且都高隐深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显然这鸣琴者还是不愿见人,初时唐松还有些不睹其人的遗憾,到了后两夜放开心怀后反而喜欢上了这种奇异的相处方式。
相逢何必曾相识,既赏其琴曲又何必见人,唯其如此反倒更能专注于琴音,不含一点杂念的享受这天籁之音。
连着四个夜晚,第一次碰着的羽客方山奇都不曾来。静谧优美的八卦池边就只有不曾一见的两人借琴音做着无声的交流。琴音纯澈明净,两人静默相处时的感觉也如青松流云,旷逸清雅。
第五天上午,唐松吃完早饭从山中散步回来时见草庐屋门大开,走进房中时却见不到人,只是粗木桌子上却多了一个摊开的青布包裹,里面放着一些女人的衣衫及零碎东西。
“庄海山把人都领回来了?这小子手段挺高的嘛”,唐松看了一眼转身要走时,看见包裹最上方那个半开着的小木匣里露出一封信笺封皮,信笺封皮上的字居然用的是首创于六朝的八分楷法,异常漂亮。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响,几天不见的庄海山跑了进来,见到屋中的情景后忙不迭的过来收拾包裹。
“你若不介意,且把这物取来我看看如何”,唐松笑指着木匣中的信笺道:“我只看看封皮不看内容,这字写的着实漂亮,竟有些像名家手笔”。
庄海山的脸不争气的又涨红了,“这原是没用的东西,少爷你随便看无妨,你要不说,我就要捡出来扔了的”。
庄海山打开木匣,将里面木簪子,纸花儿,胭脂盒等零零碎碎的东西倒出来后,一股脑将压在下面的两封书信取出来都递给了唐松。
唐松拿着书信后没急着看,继续满脸笑意的问道:“人呢?也该让我见见了吧”。
“她是跟夫人到鹿门寺行香,趁着她家夫人在寺中小憩的机会才跑过来的,放下东西就走了。少爷要没别的事,我去准备断中(午饭)了”,庄海山一口气忙促促的说完,也不等唐松再说话,抱着胡乱卷起的包裹一溜烟儿跑了。
“看来女方是哪户人家的丫鬟,这小子分明是个中高手,偏要做出这副羞涩不堪的样子,真是无耻的很了”,唐松心下笑完转身去了书房。
刚才偶然间的一瞥还不觉得,此时细看越发感觉这信笺上的字写的漂亮,架构谨严而笔法飘逸,俨然是大家气象。一念至此,遂向封皮左侧角落看去。
落款上的字份外小些,只是这题名……乍一看到标明写信人身份的五个字时,唐松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猛然间想不起来那人到底是谁?正在他要拆开封皮看里边的内容时,身子陡然一震:“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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