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
这是李贤听到那莫名其妙一句话的时候心中生出的第一反应。然而那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要知道这芙蓉园为了今天的夜宴上上下下的人也不知忙碌了多久尤其是内侍省那些有头有脸的宦官们更是累了个人仰马翻怎么也不可能被人混进来。再说了芙蓉园外驻扎的羽林军又岂是吃素的?
然而虽说不是刺客这话听来总归没什么善意因此他在李弘的肩膀上轻轻一捏对方立刻会意地屏息凝神静听人家究竟要说些什么。可是这节骨眼上那声音忽然又压低了下来加上四周鸣虫鼓噪一时间那随风飘来的声音竟是模模糊糊难以分辨清楚。
“吐蕃……疏勒王……举旗……”
“李遮匐……不死……李继诸……”
模模糊糊几个字一过两个说话的声音忽然偃旗息鼓到最后一点声息都没了。李贤在那里等了许久也不听下文遂低声吩咐李弘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悄悄掩了上去没一炷香功夫便回转了来颇有些懊恼。
“人已经走了听这声音肯定是今晚参加夜宴的某个番子!”
对于听壁角的勾当李弘这个太子自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对于国家大事他的经验就比李贤丰富多了。可仔细思量了一下那简简单单几个词他一时却也找不出什么思路此时。见一缕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射下来正好照在李贤脸上映衬出一张咬牙切齿地脸他顿时为之莞尔。
“有什么可懊恼的我大唐东征西讨灭的国家部落不少那些番邦嘴上臣服心里不服的多了不过几句话的光景。有什么好担心的?辽东指日可待。至于西北。你这个雍王不是亲自在那里打了一场大胜仗?如今还有裴行俭看着出不了事。”
这再赫赫有名的名将也未必能保证百战百胜他这太子兄长居然断言出不了事?李贤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出了一番话。
“五哥你是没去过西域那地方不知道那里的风险。那里不是一望无际地草原就是连绵起伏地高山没有中原这种城池。大唐虽说设了安西大都护府但那不过是名义上地所有权安西四镇的兵权还是掌握在各自的王手上这不乱还好一乱就是大乱。就比如吐蕃眼下虽然说他们国内斗得不可开交但一旦内斗完了就该打别的主意了!”
泱泱中国讲究的是气度。所以。这储君作为未来的君王太傅所讲授的第一课中往往就是仁义气度。这中原历朝历代。在内斗地时候无不是你死我活恨不得死掐到底但每每对外作战却往往是点到为止。换言之也就是你上了降表表示了“诚意”这兵也就能撤了顺便朝廷还会表示一下大方充阔佬似的拿出钱粮支援一下哪怕那年头中原百姓都得勒紧裤带过日子。
这就是中原大国的气度!
李弘就是从小潜移默化深受这种教育影响的储君。太宗皇帝当年制进德冠赐予文武百官就是为了显示文治大于武治这天下太平就得收刀兵入库历来是文臣鼓吹的重点——原因很简单要维持一支百战精兵花费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李弘还有一点非常卓越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不过这从善如流只是针对某些人而言并非所有人都能享受的待遇。因此沉吟片刻他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办法把刚刚说话地那两个人地身份查清楚。”李贤一根根捏着手指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虽说今天来的番人不少但能够和这两句话搭上边地总归还有限。大不了我让慕容复那小子出马让他四处拜拜门头也好。”
李弘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意见忽然又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紧跟着随风就飘来一股酸臭的味道。他只是眉头一皱旁边的李贤就立刻拽着他退到了上风的位置。顺着树枝的枝丫隐约能看到那个扶着树干不断呕吐的人影。
李贤瞧着那家伙颇觉得有些眼熟再一想不就是早上刚刚见过的武三思?忖度这时候上去见面没什么意思他耸耸肩拉着李弘就想走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这喝酒喝多了呕吐是很自然的可看武三思的光景分明是抠着喉咙使劲往外呕吐更像是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这家伙……不是怀疑有人在酒菜中下毒吧?
这人长大了当年那结下的梁子李贤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除了觉得好笑没有其他想法——你武三思又不是什么一个活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武后若真的要下毒就是当面赐你毒药你敢不吃?
“那个人似乎是……”
看到李弘似乎也要认出人了李贤赶紧一把拖着他就走一路上又接连打岔愣是硬生生让对方忘了这事。两人重回席上的时候通身大汗已经都息了这一落座才现筵席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几个文学臣子正在那里奉制和诗此时正轮到上官仪而另一头一排往下坐着的十一个新科进士个个都在绞尽脑汁显然是想憋着劲占得头名。
老上官虽说名气大但做诗其实不如他的文章但这个席宰相往那里一坐挥洒自如地把诗一吟就是不好也有人说好。而李大帝如今虽然不是文学青年但对于文学还是很有爱好研究对上官仪这个宠臣的信任这些年也只是略减所以自然也是称赞有加亲自斟了一杯酒让王福顺拿了下去。
唐人爱诗所以这做诗的勾当竟是一个个轮下去从宰相到尚书从学士到中书舍人人人都要献技一华丽的诗篇婉转流出却可谓是诗文与美酒齐飞皓月与鸣虫共赏而李贤却渐渐打起了瞌睡——他不是什么诗评家但问题是这诗是否空洞除了颂圣之外有没有格调他勉强还是有点感觉的。
刚刚太子雍王两兄弟逃席别人没注意有几个人还是注意到的比如说心思缜密的武后比如说眼观八方的上官仪。所以当这两人看见李贤端着个酒杯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额头同时爆起了一根青筋。于是坐在李贤身边的李弘就领受到了四道犀利的目光。
这下子原本想代为遮掩一下的他也坐不住了遂用力推了李贤一把。然而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根本就睡熟了他就只见李贤挪动了一下胳膊照旧睡顿时为之气结。
“五哥想叫醒六哥?”李显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了上来见李弘沉着脸点头他就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放心看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李贤的耳朵猛地叫嚷了一声:“屈突申若来了!”
李贤几乎是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旋即四面一望觉压根不见大姊头的踪影他才知道是有人弄鬼不免狠狠瞪了李显一眼。后者一面往李弘身后缩一面笑嘻嘻地道:“不关我的事是五哥让我叫醒你的!六哥你可真逍遥这种时候还睡大觉刚刚母后和上官相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就是眯瞪一会罢了怎么谁都喜欢盯着自己?
不情愿地重新坐直李贤终于看到了武后那边嗔怒的目光至于老上官的眼神则被他本能地忽略了过去。要说那十一个进士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那诗虽不能说有什么雄浑的格调却胜在宁静而致远不愧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角色。
正东张西望的时候这应制诗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就只见内侍们从皇亲国戚那边的席上收上来一叠墨迹淋漓的卷子这才明白除了赋诗的之外其他人也都有份。瞧见太子李弘和李显已经笑吟吟地交出了卷子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一片空白他眼珠子一转干脆就把白卷交了上去让王福顺一下子呆住了。
卷子收上来武后自不免一份份细看顺便和丈夫一起品评。待看到那张白卷的时候李治固然为之愕然她也是一阵奇怪几乎不曾细想她就抬头给了李贤一个恼怒的眼神——敢于在这种事情上弄鬼的除了她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绝对没有别人。
“彼木生何代为复几年。欲乘银汉曲先泛玉池边。
拥溜根横岸沉波影倒悬。无劳问蜀客此处即高天。”
李治忽然抽出一张卷子念了出来最后指着卷子上的名字对武后道:“看不出媚娘你的侄儿还有这样的本事年纪轻轻诗倒是做得不错。”
召回武家那些子弟对于武后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毕竟在名义上荣国夫人杨氏也是武元庆武元爽的嫡母其他人也是杨氏的晚辈。就是这晚上的做诗她也没指望这些武家人能有什么表现所以听到李治这夸奖她顺势谦逊了一句然后便往武家那一席望去。她看到的是几张恭顺得无以复加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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