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要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四更。醉露书院怕死的许敬宗终天爷的召唤昏迷三天之后终究没有醒来。数日之后这位曾经在册后的问题上作为武后的坚实后盾因此而享了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老狐狸不那么情愿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享年八十一岁。
许敬宗是一品高官这后事料理自然有一定的规制再加上又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所以无论是李治还是李弘在死后哀荣上都没有分毫吝惜。最后颁的诏文上清清楚楚写明了规格——废朝三日诏文武百官就第赴哭册赠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大都督陪葬昭陵。
比起李绩虽说略有不及但在李治登基后去世的所有臣子中这也已经是数一数二了。即便是武后对最后一位拥立功臣的去世心怀感伤对这样的规格亦心中满意。
然而和谐的朝廷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死讯顿时多了几个不和谐的音符。一些被压制得太久的声音一下子全都蹦了出来就差没有公然叫好了。即便如此交情不错的官员偶尔也会窃窃私语交换一下自己的看法比如许敬宗的谥号问题。
许敬宗为人太差是朝野有名的只要收钱就给办事更是人尽皆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往日没人追究现在人一死顿时有无数声音钻了出来。就在某次议定号的朝议上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常博士袁思古就跳了出来。
“敬宗位以才升历居清级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落。闻《诗》学《礼》事绝于趋庭;纳采问名唯闻于黩货。白圭斯玷有累清尘易名之典。须凭实行。按法‘名与实爽曰缪’请为‘缪’。”
这话虽说极其刻薄但平心而论却没有冤枉许敬宗。醉露书院一点小事不遂就硬生生上奏流放了长子和长孙。为了贪图人家的聘礼就把女儿嫁到了夷狄至于其他之类指责人品的话亦是有据可循。然而这话要是平常听见兴许李贤就一笑置之了但如今人刚死就有人跳出来说道他不免心中恼怒——平常的时候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这个外人都火大更不用说许家人了许彦伯虽说也不满自己这个祖父可没来由给许家抹黑他却不干。只能指责袁思古和许家有仇这是公报私仇的做法请求更改谥官。
这种无凭无据的指责自然没有半点用。其他的太常博士也出来帮同僚抱不平。这下子为了号问题。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因为这个缘故竟没有人注意到武后这个太上皇后面色铁青李贤这个皇太弟咬牙切齿。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不畏强权”地太常博士们也不会为此退缩。这太常寺平时没什么实权。最大的实权就在于盖棺论定给人家定谥号。想当初苏定方那样的功劳尚被定谥号为庄——也就是威而不猛。就不用说许敬宗这么个没人品地混蛋了。
由于许敬宗活得实在太长了些早年和他关系好的去世的去世致仕的致仕如今还在朝的官员大多都是和他有的。上官仪郝处俊两个宰相居中不哼不哈地道几句谥号乃是大问题需要多斟酌裴炎和刘祎之倒有心帮一把问题这是太常寺的事宰相插手不利于自己的名声。
至于有心讨好武后的其他人倒是尝试过但那些太常博士个个伶牙俐齿户部某尚书亲自出面转却碰了满鼻子灰其他人顿时不肯再上了。
对于这种死后算账出气地行为李贤虽然能够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毕竟这许老头不是无关人等他可是人家的孙女婿。醉露书院这要是许敬宗被谥为什么高阳缪公那他岂不是大大没有面子?于是太常寺一把号送上来他就大笔一挥批了回去。
着尚书省五品以上重议!
虽说这一年监国了两回但李贤这个储君基本上很好说话能通过政事堂的必定就能通过他这一关于是文武兼通之外又多了一个从善如流地好名声。所以没人想到他这次会这么专横那些个太常博士也不例外。
直到这时候方才有人想起一个问题——李贤可是许敬宗的孙女婿!
上窜下跳地人一日之间少了一半。坚持原则是好事但那是太常寺官员的职责关别人什么事?这要是蹦跶得太欢快引起某人反感继而给你一双小鞋穿穿乃至于去岭南数星星这都
预料的事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在这种消极看热闹地数官员便退居二线一心一意准备观赏太常博士vs皇太弟地大好戏码。
就在这当口李治忽然“病”了李弘忽然身子不“爽快”全都退出了这场争议地中心。李治是没法应付妻子的枕边风以及朝臣地争吵干脆就把决定权扔了出去;李弘是看到父皇退出自己留在那里似乎也有些碍事这才跟着退居二线。
得到这么个消息李贤虽说免不了在心里暗骂老爹和兄长只知道撂包袱但心里却也生出了警惕——这给许敬宗死后的待遇是已经够高了在谥号问题上如果争得太狠似乎对生人死人也没什么好处这只要能过得去也就算了。然而这似乎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看法。
专门为了给许敬宗定谥的小朝会上武后顶着一张阴霾密布的脸出席以压倒性的言语驳斥了先后五个谥号。一时间一股沉甸甸的压力登时压在了众人心头就连李贤也感到气氛有些缓不过气来。
今天能够列席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从年纪来说基本上都是四五十朝上老成持重的占了大多数。然而老成持重并不说明就没有血气这耿着脖子顶牛的就不止一个仿佛忘记了昔日那些凄凄惨惨戚戚去岭南的同僚。倒是有人想站出来打个圆场无奈给武后那凤目含威这么一扫不得不掂量掂量缩了回去。
这许敬宗死了原本就已经够让武后心烦如今阿猫阿狗还敢在这个问题上使绊子试问她心中怎会不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武后坐在李贤的后面所以不单单是那些官员领受到太上皇后那冰寒的视线就连李贤本人也同样无法幸免这背后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觉察到这气氛似乎渐渐朝僵的方面展他不得不咳嗽了一声随便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做人要公道之类语带双关的话。
公道?许敬宗做的事情那叫公道么?
不少官员都在心中大骂然而更有不少人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要不能议定一个“公道”的谥号要出这座大殿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估计先会饿毙其中。而且武后这眼神也太令人怵了一些。更有人联想到昔日被推出去就再也没能回去的褚遂良想到了昔日那群风光八面的太宗托孤重臣立刻硬生生打了几个寒噤。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稍微退让一点的好。
于是在吵吵嚷嚷之中勉强就定了一个“恭”字。恭有不少意思:尊贤贵义曰恭;敬事供上曰恭;尊贤敬让曰恭;既过能改曰恭……某大臣提出的理由无非就是既过能改曰恭。这是武后尚可接受的字眼至于李贤则是已经想要烧高香给许敬宗庆祝了。
该死的许老头要不是你人缘那么差怎么会在后事问题上给人那么个好机会!想当初李绩定谥号的时候多爽快贞武两个字几乎是全票通过!
这从早晨一直拖到下午一帮大臣无不是饥肠辘辘就连李贤自己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容易解决了此事他自觉也算对得起和许敬宗那点交情散会之后自是想溜之大吉然而这人没走成却给武后给截住了。
同样是在刚刚的朝议上滴水未进粒米未食但武后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饿。只剩下母子俩的时候她便没了刚刚在人前那些顾忌冷笑一声便凤眉倒竖。
“你先头还劝我说不必为了长孙家复爵的事情操心看看如今这些人要不是因为有了凭仗他们怎会如此放肆!谁都知道许敬宗昔日有什么功劳谁都知道我待他与别人不同偏偏在此事上难分明是不给我这个太上皇后留脸面!他们以为你父皇后悔了所以我也就奈何不了他们好很好!”
李贤何尝不知道老妈已经怒极睚眦必报的武后能够容得下这种挑衅那就是咄咄怪事了。然而为了自己的安生日子着想他还是不得不设法消解其怨气。可事与愿违这好容易说动了三分阿芊便踉跄进门报了一个最最不妙的消息。
荣国夫人杨氏病笃竟是已经去了!
无论是武后这个女儿抑或是李贤这个外孙都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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