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也不逼对方,只是拿过炭墨,用小木片蘸了在白纸上构画思考许久的水泥堡垒。混凝土的牵拉力可以解决向外凸出扩建的问题,放射状的布局完美覆盖了防御死角。墙面和周围遍插尖锐的琉璃片,城墙上把木柱预先埋入水泥,随时可钉上荆棘铁网,两层铁网间再盘绕数圈,数个时辰便能增加两丈。堡墙中、上部分被李琦画了许多小孔,即可用弓弩直射也可长枪捅刺。
一副狰狞的水泥堡画出,看清纸张上各处标示文彦博狠狠咽了口唾液,老天,这样的堡垒数十倍的兵力也别想攻破。他当然不知李琦借用的欧式棱堡,又加了些二战中堡垒的应用。看着画面老文直哆嗦,李琦这是在加码,就冲着李复圭那人头去的。他真想掰开李琦的脑子看看,里面还有多少未施展的手段。
文彦博无法再淡定,挣扎一番吹干图纸,拿在手中直接出了牢房。
李琦看着文彦博离去的背影暗暗出神,赵宋目前的三大难题“冗员”、“冗兵”、“冗费”,有识之士从仁宗时议论到现在,王安石那篇著名的万言书更是写的明明白白。文彦博一心裁军,就为解决冗兵之事,这是对方和王安石之前合作的基础,也是两人争相看重自己的原因。
对于第三批裁汰兵士,李琦已琢磨出大体的计划,其中的运作还得等王安石被逼的火烧眉毛再说。
司马光等人倡导理财、用人,李琦转着脑筋想着如何算计对方,拉上“冗员”和“冗费”的大旗诱/惑这位大佬。
没等到文彦博,王安石却满腹怨言的又来,看来李复圭之事没戏,李琦暗叹了声,赵家皇帝善待士大夫的规矩还真不好改。
“承宗为何非要揪住那李复圭不放?可知这一番争执,你原本只是‘废驸马’的惩戒便要加重,朝堂间多人上章弹劾,定要将你贬放边州。”
李琦愣了下,难道李复圭之事敲定了?他忙向王安石问道,“王相公,朝堂之意,究竟如何处置那李复圭?”
“贬至邕州宁化县任副团练使。”瞅见李琦撇嘴,王安石无奈道,“宁化多蛮夷,烟瘴横行,此一去他即便不死也受尽苦楚,这下你可算园了心愿。”
李琦琢磨了下,虽不知邕州具体在哪,可南方那块所谓烟瘴之地未必便能让李复圭葬身其中,何况这样也便宜了狗官,他打定主意道,“王相公,但求将我也贬去宁化。”
王安石指指李琦气的说出话来,还有这样的,硬跟着要贬去南荒之地。他明年还指望李琦帮忙裁军呢。
两人唇来舌往,李琦坦承能解决第三批的裁军,对贬放之事却丝毫不肯让步,王安石气鼓鼓的走了,人家主动要贬,他又有什么办法。
司马光终于出现,看来朝堂的守旧派还是逮到了机会。
因为和韩琦的约定,司马光认为李琦应该已开始疏远变法派,要不也不会把王介甫气成那样。
司马光和李琦探讨了一番,主要是询问李琦打算如何步入仕途,贬放之事在司马光的一番斟酌和相劝下改为邕州,并要李琦保证决不到宁化杀人泄愤。
相对王安石急等着裁军,司马光倒是能沉住气,将李琦贬放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冲淡御史的攻击,避开变法派的拉拢,邕州环境比宁化强许多,知州苏缄也能对李琦关照一二。
两人在贬放之事上达成一致,李琦还算满意,斟酌着开口说出自己的钓鱼计划。他直接向司马光保证将来财政上每年给朝堂创收五十万贯,五年后不低于两百万贯,一下把司马光开心的差点把胡子揪断。
司马光再三追问细节,李琦却闭口不谈,只说如何迈入仕途就拜托对方。
赤果果的耍赖啊?司马光终于体会到王介甫的心情,李琦还真是会出难题。
带着满头的苦闷司马光走了,琢磨着该如何让李琦侧身朝堂。
鱼饵已经撒下,李琦终于找到做棋手的感觉。最大的那条鱼还在大内的龙椅上,他不急,终有一天,他要以天下为棋,展开胸中的布局。
几番较量,对李琦的处罚终于定下,废驸马,除爵,贬官至从九品的承节郎,发往邕州效用。一下子从庆州刺史、景福骑都尉贬到五十一阶的小使臣,处罚不可谓不重,看来这次真把某些文官惹急了,李琦死揪住李复圭不放的行为触怒了一大批官僚。
诏令是文彦博带来的,拿了李琦的好处,朝堂几番争执,加重李复圭的处罚时连带李琦也被远远贬放,比较起来李琦吃了大亏。
文彦博其实内心很矛盾,站在忠义的角度李琦报恩的行为值得赞赏,站在将士的角度李复圭该千刀万剐,可是身为士大夫一员,他自觉不自觉的维护着士大夫的利益。将李琦的条件报给官家已是破了他的底线,随后朝臣纷起而涌的弹劾更让他左右为难。
宣读完诏令,文彦博以为对方会埋怨自己。
“此事确是让相公难做。”李琦很平静的接受,满脸笑意向文彦博拱手道,“我
还有一事相求官家,不知相公能否转告?”
“承宗还有何事?”文彦博沉吟了下。
“我想见庆寿大长公主一面,还望相公在官家面前多多美言。”
文彦博皱了皱眉,叹口气道,“也罢,老夫拼了这脸面,定成全你这次。”
“谢相公费心。”李琦一喜道,“枢密院于水泥的用量怕是还会增定,我这次贬放,窑厂的产量恐无法再增扩。我打算将生产水泥的技术交予官家,朝堂可在环庆路择地修建几座水泥窑,既方便运输又能解决部分厢兵安置。不过民间所用,还得留给我。”
文彦博本不想亲自来的,他自感此次有些愧对李琦,朝堂确实计议要增定大量水泥,枢密院正副使和李琦不熟,再三求恳让他走这一遭,而且上次跳过枢密院直接派巡按使去庆州的事还亏欠着枢密院。没想到事情还未说,李琦先拿出了解决方案,实在让他越发汗颜。
“承宗的胸襟老夫佩服,民间这块但请放心,老夫会与官家讲明,除你家外不许他人再开设水泥窑厂。”
文彦博做了保证,出了牢房去见赵项。李琦松了口气,他这次主动要贬去邕州,就是冲着李复圭去的,他要整的这狗官生不如死,方能对得起李信的救命之恩。他这一去,挂在赵蓉名下的窑厂少不了是非,早打算好了让出部分给朝堂,一、两年内,先拖住某些隐在暗处的贪婪之人。
赵蓉病倒了,李琦踏入偏殿时心痛的满满。遮挡着几扇屏风,仿若一道鸿沟,两人间已无丝毫名份,隔屏无语相望,只余泪两行。
李琦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一再提醒自己逼不得已的让步是为将来风风光光的来娶蓉儿。他在牢中摆出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内心里一直担心着蓉儿无法承受。
窗外已是秋露寒霜,寂静的偏殿中赵蓉早就流干了眼泪,她没有开口问为什么,李琦为救恩人舍弃荣华的做法深宫内外都已传遍。赵蓉感叹着命运无常,她不恨李琦,一点都不恨,从内侍那得知缘由后她便病倒了。她强忍着碎裂的心一直等着,盼着,只为见李琦一眼,了却自己最后一丝的遗憾。
从小到大,牙牙学语时娘亲便走了,懵懂之时却见父皇和母后因为无子于孤殿中暗泣,刚刚懂事时父皇又撒手人寰。尘世间除了母后的关爱李琦这一年多带给了她太多的快乐和幸福。
爱到深时,才知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赵蓉的心已化作蝴蝶,愿如那梁祝般翩翩起舞,陪伴李琦走过万水千山,走进茫茫的南荒之地。
揉揉酸涩的鼻子,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涌出的泪,李琦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很想道出自己的打算,却怕殿中的内侍传入赵项耳中又生波折。
瞅瞅呆立身侧的宫娥,李琦记起对方叫春荷,他拿过茶杯用水蘸了水,示意对方看自己写字。
“鸿雁南飞,秋去春回,三年相约,白首不离。”
匆匆写完字,看春荷眼中猛的放出光彩,李琦急打眼色,春荷点点头,绕过屏风向内走去。
茶水写就的字迹很快变了形,李琦用衣袖一抹,听到屏风那边传来喜悦的哭泣声。
李琦的心碎了,嘴角挂着笑,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道,“臣听闻公主在学琴,但请取来,臣演奏一曲,伴公主入梦。”
秋月很快转回,拿着几把乐器有些不知所措。李琦接过二胡看看,琴弦已断,不用猜,肯定是蓉儿痛苦时拉断了琴弦。李琦温柔的抚摸了下,目光扫过其他几件,停留在一把稽琴上。
取过稽琴端坐,李琦摆放好,稍稍试了下音,矫正一番后拉出深沉粗旷的低音。
一曲“鸿雁”,本是后世蒙古族的民歌曲调,苍茫的思念透过琴声,回荡在小殿中。稽琴本就带着游牧民族的特色,李琦斟酌一番选了“鸿雁”的曲子。
稽琴的音色不如马头琴那般带着空灵和深远,但那份难舍的思念被李琦用心演绎的毫无半分失色,让闻者暗暗垂泪。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李琦回想着歌词,沉浸在琴声中,全身心的在用音乐诉说。那是家的呼唤,是爱的承诺,鸿雁北归时,将是春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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