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航对得起一个月三两月银,香草依然对得起一个月的三两月银外加凌家拔给她的一处小院子。
朱小航前脚刚走,香草后脚已挺着大肚子进来,向徐璐主要介绍了这位燕夫人的来历。
“这位燕夫人,奴婢确实认识的。
不过却是冤家路窄了.”
香草对徐璐说起了往事。
原来,这位燕夫人,本名梁凤飞,是梁国公府二房嫡女,舅家是定国侯爷。
梁凤飞的母亲,叶氏,是定国侯叶泰之胞姐,早在几年前叶氏已过世。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叶氏之死,似乎还曾与凌芸有着莫大的关系。
香草把思路理顺了,这才说:“当年我们夫人何其无辜,因前姑爷冷落夫人,使得叶家那些牛鬼蛇神见天的来占我们夫人的便宜,其中便有这燕夫人的母亲。
后来我们夫人忍无可忍,联合纵横,反制回去,让这燕夫人的母亲损失惨重,面子里子都掉光光,在梁国府差点就呆不下去了,后来又因为牵入先罪妃孙贵妃一案,差点就让丢车保帅的梁家休弃了。
也亏得定国侯府强势,燕夫人的母亲这才保住了梁二太太的身份,却也被送往乡下,病死在庄子里。
据说,梁二夫人是郁郁而终。
这位燕夫人也因其生母的关系,和她的兄长梁凤举在梁家地位一落千丈,也亏得先姑爷叶恒大力提携,给梁凤举在十二团营里寻了个得力的差事。
又亲自保媒,让梁凤飞嫁给了朝廷新贵的燕家六爷,成为如今的燕六奶奶。
那燕家老爷,祖籍宁海,原本出自寒门,靠科举入官,官运颇好,二十年间,便一路奋斗进京,燕家有位姑奶奶,如今是泽云侯府四房奶奶,燕家老爷去年也升任京兆伊,正三品的京官.”
徐璐明白过来,自古以来京官难做,非今上信任之人不可胜任。
但京上再信任,没点真本事,也无法胜任的。
再则燕家老爷出身寒门,想要在京城立足,联姻是最好的法子,女儿嫁入勋贵之家,儿子娶勋爵家的闺女,倒是不错的好法子。
而这燕六爷娶妻梁凤飞,成功靠上了梁国公府和定国侯府,半只脚就踏进了勋贵圈子。
可谓是一举数得。
这位梁凤飞在燕家的地位,自然是高高在上了。
“当年大姐在叶家的时候,与这位燕六奶奶关系如何?” “基本上无来往.”
这梁凤飞的母亲都明着欺到凌芸头上,凌芸的反应也凌厉,双方自然就结下仇怨。
而香草,却是凌芸身边的得力侍女。
梁凤飞的母亲,也间接因凌芸的关系郁郁而终,能不忌恨才怪,难怪今日要来这么一出仗势欺人的事来。
“也亏得没撞出问题来,这两日还是呆在家中,好生待产吧,我可是不放心你再外出了.”
香草笑着应了,“是,谢少夫人宏恩.”
仔细又研究了这位燕六奶奶的行事风格,与凌芸之前的恩怨,及家族虽式微,但因家中及时送了位嫡女进宫,挣了几分颜面的梁国公府,再加手握重权,颇得帝心的定国侯世子。
忽然间,徐璐有种预感,这位燕六奶奶,与自己绝不会处到一块钱去。
从三品的官夫人,国公府的嫡女,定国侯的侄女,京兆伊的儿媳妇,这燕六奶奶当真名门贵女,可比她这个半路显贵,单纯地妇凭夫荣的凌少夫人来得强。
徐璐感慨,以往仗着凌峰的威势,她在泉州几乎一家独大,这下子估计得让贤了。
还真让徐璐料中了,这位燕六奶奶过硬的娘家背景,夫家背景,很快就在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打出一片天下,几乎与徐璐平分秋色。
再则燕家姑奶奶又嫁入泽云侯府做了四房奶奶,与总兵夫人王氏就有了实打实的姻亲情份,据说,燕夫人还时常出入林家,成为林夫人家中的坐上宾。
就连知府刘夫人,也因为余家与燕家又有着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也与燕夫人迅速走近。
等徐璐从香草生儿子的事儿里抽出了身,刘夫人林夫人与这位燕夫人,已成了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的新铁三角。
自嫁给凌峰后,虽然也经历了诸多不顺心的事儿,但生活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真正的一帆风顺的。
除此之外,徐璐还是觉得她的日子过得顺心了,这不,老天也看她不顺眼了,给她指了位强有力的对手来。
按着规矩,身为新上任的官员,官员得拜访一省最高长官,其夫人也得去拜见长官夫人,这样才合乎官场上的规矩。
凌峰在督抚衙门早已接待了燕无双,但徐璐在家中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这位燕夫人。
反而时常听说一向与自己走得近的林夫人刘夫人等人,已迅速向燕夫人靠拢了。
唉…… 徐璐叹口气,一向顺风顺遂惯了的她,说不吃心那是假的, 可尽管心里不满,总不能跑去找人家的麻烦吧?那样也就太落下乘了。
香草才刚生下孩子,是个健康白胖的小子,徐璐也替她高兴,拔了几个妈妈过去服侍她坐褥。
让人去段记布庄,再买些柔软的布料,让针线房的做几件小孩子衣裳,送给香草聊表心意。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段记布庄就出事了,因卖劣质假货,被人给砸了。
本来就因燕夫人的事儿不顺心,段记布庄的被砸,无疑是火上添油。
徐璐怒拍了桌面,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如此大胆?” 朱小航一脸的古怪,“少夫人,当时那闹场的人气势汹汹,管掌柜眼见不好,就赶紧差人来禀报了爷,又去报了官。
小的也是才知此事,就赶紧通知了少夫人您.”
意思是,现在朱小航也并不知道外头的事。
徐璐顺了口气,让朱小航再去打听,一有消息再来回报她。
朱小航道:“是,小的立即就去打听。
只是这事儿还真奇怪,段记布庄开了也有些年头了,店里的货物再是正经不过了,居然还有人说是假货,会不会是同行恶意行的下作事儿?” 这倒也有可能,如果真是同行间使的伎俩,绝不能轻饶的。
朱小航的动作很快,别看这小子只二十岁出头,但手底下也有好些个跑腿的,全分布地城里各睡,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
砸店子的不是同行,而是一群大头兵。
指使大头兵砸店的,却是按察使一位姓匀的佥事。
而那金佥事,则是由按察使副使燕无双的夫人梁氏指使的。
“燕夫人?”徐璐呆了呆,缓缓坐回椅子里。
很好,这女人才来泉州,先是与香草置气,紧接着连合横纵,把她以往与她交好的官夫人全给拉拢过去,如今更绝,居然还指使士兵砸段记布庄。
徐璐冷静下来,问:“这梁氏砸店的理由是什么?” 朱小航抹了额上的汗水,说:“是段记布庄出售假货,燕夫人拿了购买的布匹就去了段记布庄,二话不说就让人砸店,还口口声声说段记布庄卖假货坑骗客人,让客人不要再上当.”
徐璐又问:“梁氏带的人是燕家的家奴,还是?” “有燕家的家奴,但大多都是泉州兵备处的士兵.”
徐璐缓缓道:“爷知道了这事吗?” “小的已让人去禀告爷了,想必这时候也该知道了.”
徐璐点头,“很好,你现在就去见爷,就说是我说的,燕夫人贵为朝廷官眷,却指使士兵与民相争,公器私用,滥用职权。
另外再请刘向东领人把那些参与砸店的士兵抓起来,全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徐璐最拿手的本领,就是扣大帽子,那一顶顶似是而非又站在律法至高点的大帽子,信手就拈来,以前在家中,老对手田氏可是让她的大帽子扣得从来没有翻过身。
现在与凌峰狼狈为奸,更是使得炉火纯青。
朱小航双眼一亮,喜道:“是是是,小的遵命.”
徐璐又淡淡地道:“至于段记布庄,是否真出售假货,自有市舶提举司负责。
若燕夫人真受了欺骗,大可向市舶提举司报案,而不是公器私用,领着士兵去砸店。
若人人都仗着自己有一斤半两,把朝廷士兵伦为自己的私兵,朝廷的威严何存?” 朱小航兴冲冲地走了,豆绿双眼放光地望着徐璐,一脸崇拜,“少夫人,您好厉害哦,奴婢太佩服您了.”
徐璐郁闷不已,她是如此的聪明,如此的秀外慧中,为何她的丫头就是么笨呢?连拍个马屁也是如此的生硬,十年来从无一丝新意,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听得她耳朵都生茧了。
……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而在当朝,万般皆下品,唯当官最尊贵。
按着自当了官就觉高人一等的普通思维,梁氏有这番行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若再加上那日她与香草之间的争执,管大虎夫妇拉偏架,足够令梁氏怀恨于心。
今日随便弄个理由去找茬,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运气也实在不怎么好,段记布庄本是凌家产业,外头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
以至于梁氏胆生肥肉,误以为段记布庄就只是普通的商贾,这才敢领人去砸。
至于梁氏所指控的“段记布庄售假货欺骗她”的罪名,在市舶提举司提举亲自领人去鉴定,加上知府刘向东亲自下令抓捕参与打砸的守备处的大头兵,便足以证明,段记布庄是有过硬靠山的。
至于靠山是谁,外人并不清楚。
大家只知道,刘向东亲自领着人去高升酒楼抓人。
这些大头兵办了“差事”后,得了不菲的赏银,便去高升酒楼喝酒去矣,被衙门里的捕快们抓了个现行。
大头兵们仗着是守备处的人,只归提刑按察使司辖管,还跃跃欲试地与衙役们顶牛。
刘向东冷笑一声,“拒捕可当场格杀,凌督抚亲自下的命令,谁有不服?等把尔等捉拿归案,本官自向你们的上官禀报此事.”
大头兵们可以不把知府放眼里,但凌峰的威名却是不敢放肆的,乖乖地任由衙役抓进了大牢。
消息传至燕夫人耳里,燕夫人怒不可竭,官府抓那些大头兵,简直就是打她的脸,正要去质问刘向东,可惜才出了自家院门,便被赶回来的丈夫堵住了去路。
“你回来得正好,立即随我一道去衙门。
刘向东欺人太甚,不问原由就锁拿那些为我办事的大头兵。
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还有没有我这个朝廷三品诰命夫人?” 回答燕夫人的,是燕无双的铁扇般的巴掌一记,把燕夫人打得晕头转向,浑然找不着北。
“蠢妇,无可救药,你以为泉州城是你的地盘,那些大头兵是你的私兵?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燕夫人捂着脸,尖叫着就要去抓燕无双的脸,“你居然敢打我,我与你拼了.”
燕无双推了她一把,怒道:“无知蠢妇,到现在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我都快被你坑死了.”
嫁进燕家也七八年了,这还是燕夫人第一次瞧到丈夫铁青到透出浓浓恨意的脸色,心下怵然难安,赶紧问道:“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燕无双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刚才我被鲍大人叫去训了话,说我连个妇道人家都管不住,何德何能做好份内的差事?都是你这蠢妇,害我在上峰同僚面前丢了大脸.”
燕夫人说:“姓鲍的不过是寒族出身,爷怕他做甚?” 燕无双双眸尽赤,怒吼:“若是鲍大人一人斥责我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督抚凌大人也对我非常不满了.”
燕家虽说是朝廷新贵,燕老爷又是堂堂三品京官,也算是圣上的亲信,可燕家毕竟根基太浅,与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宿族相比,显然不够瞧。
主镇一方的凌峰是安国侯世子,与各世家交情甚厚,燕无双再是根深叶茂也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
但是,今日却让凌峰亲自叫去,严厉斥责了一通。
“……你那夫人官夫人的派头倒是大,才来泉州多久呀,就污陷良民,指使士兵与民争利,打砸破坏百姓财物,数目庞大,并公器私用,滥用职权。
怎么,泉州城的守备士兵是你家夫人的私兵不成?要不再把十万水军也让你夫人一道拿去,替她作威作福?” 凌峰板着脸,尽管声音不大,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燕无双被说得冷汗涔涔,半晌没能直起腰来。
凌峰又继续道:“段记布庄一向诚信经营,从未有售卖假货的勾当。
你家夫人眼睛倒是利索,才买第二回料子就发现了有假。
泉州城的商业市场,确实良莠不齐,刘向东正为这事儿头疼,敢情好,下回就请尊夫人去鉴别商品真伪,” 燕无双还能说什么,自家夫人为何会针对段记布庄,他再清楚不过了,原以为凭着他的身份地位,区区一个商贾,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谁会想到,自家夫人会这么背。
究竟是凌峰治下的泉州秩序良好,还是那段记布庄台后强硬? “本官还听说,尊夫人不但让人把人家的店子给砸了,还打伤了店里的掌柜伙计,是不是真的?” 燕无人冷汗再一次冒了下来,在面对比自己小的凌峰,也有种直不起腰的感觉,“大人请息怒,拙荆行事鲁莽,回头下官就好生收拾她去,让拙荆全额赔偿店家损失.”
凌峰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来,燕家倒是家财万贯了?” 燕无双还来不及说话,凌身又拍了大理石的桌案,吓了燕无双好大一跳,“你可知人家损失有多惨重?从西洋来的上万两银子的高档货,还有从江浙蜀地运来的料子,还有内务府的采买订单,全让尊夫人官太太的威风一摆,全都泡汤了,粗步估算,约有十万两银子的损失,燕大人赔得起吗?” “……”燕无双张口结舌。
凌峰又冷笑道:“也是,燕老爷以前可是做了三任知府的,如今可是堂堂京兆伊了,想来这么点银子也还不在话下.”
燕无双面红耳赤,脖子青筋暴露,梗着脖子道:“凌大人,拙荆确有不是,但家父为官清白,不说两袖清风,至少也是仰不愧天,附不愧地。
还请凌大人口下积德,休侮家父的清白.”
凌峰冷哼一声,“本官也情愿相信令尊大人清白为官。
可段记布庄的损失,燕大人,并非本官不讲情面,而是本官一直以来竭力发展泉州商业发展……”燕无双头重脚轻地让凌峰上了一堂“想要督促商业的发展,必须要有公平公正的经商环节,以及有效的官府监督”等大道理,由“公平公正”又引申为官府更要“以身作则”,若滥用职权,欺行霸市,粗暴干涉,以权压人等恶劣行为,只会导致商人寒心,严重者,还会官逼民反。
到时候,他就是千古罪人,会一辈子钉在历史的耻辱架子上,让人啐弃一生,连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 燕无双几乎被训到要回去跪祖宗祠堂的地步。
------题外话------ 看你们给的啥主意,我那口子油盐不进,水火不入的。
瞒他买东西是不可能的,快递直接送店子里,他收货的积极性比我还要高。
就算骗他是帮别人买的,但之后穿在身上,他的火眼金睛还是会认出来的。
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我的新东西异常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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