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刚出生的婴儿也许并不清楚那么多是非黑白。但…他们同样存有欲望。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港台恐怖片盛行。它们总是千篇一律的使用蓝绿色背景,还有那些并不怎么理想的配音。大约是在四五年前,我曾经看过一部这样的恐怖片。由于时间太过久远,所以我并不记得影片的名字。但是,情节还记得一二。记忆犹新的,是那个未出生就离开人世,怨气十足的鬼胎。不过,也就是个青黑色七个多月大的胚胎。并不觉得恐怖,相反对于那种青黑色还好奇,自己在家买了颜料和水彩,试了很久很久,也没试出那种颜色。那时……很失望。
转入秋天之后,开始降温,幅度……很小。我穿着浅蓝色衬衫,对于身上的牛仔裤不太习惯。我快速的走着,减少待在户外的时间。不过,有时候你总不能得偿所愿。当目的地离我两步之遥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令我不得不停在室外。拍我的人,是个大约二十五至二十六岁的女孩,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打扮鲜艳夺目。可我并不记得这张脸…我在脑子里快速翻阅我所接手过的所有案子,一无所获。她倒是毫不介意,伸手,拉了我的手,握了握。“看你这个神情,就是不记得我了。身为学妹的我~~好伤心~~~”我有些尴尬,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她的手……太暖。“我比你小两届,你可能不记得,但是在学校的辩论赛上,我见过你~允少卿学长,那时我是你的对手哦~~”我在脑海里搜索一圈,对她的脸有了些印象。
室外的温度,实在不适合叙旧。我们坐在公司楼下的小咖啡馆,进行着对于我来说几乎稀有的过去回忆。大学时,我只为班级做过一件事,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才不至于毕业照中忘了我。那是一场辩论赛,辩论的题目是好死--赖活。我当时的立场是赖活,辩论的理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具体的,我已经记不得了,印象深刻的是对方辩论手,也就是眼前这个比我小了两届的女孩……名字是…邱敏。当时她的言辞犀利,几乎让所有评委为之汗颜。几年不见,她依旧如此。
“你可不可以不要当着我的面发呆啊,很没礼貌哎~”我回过神,点了两杯蓝山。温咖啡带着特有的苦涩,将身上的热气散尽。“学长还是老样子呢~对了,从今天起,我很荣幸成为学长的同僚~以后要多多照顾哦~~”一口咖啡,险些呛进气管。我点点头,表示回应。邱敏伸过手,捏了我的脸“要说话,动作看不懂!”……
简短叙旧过后,我带她到公司。一系列的手续结束后,她坐在了那个空位上,那是雅音的位子。邱敏坐在位子上,遮蔽了雅音留下的印象。心底里,有个声音,很浅,很淡,希望那个位子,永远是空着的。
邱敏很快就融入了公司,但很快,又脱离出来。她的个性直接、说话更是直接。不过三天,公司里的人就被她得罪完了。“你们公司的人真虚伪,还不如你!”我所能给出的,也只是个点头。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她的目的。“学长,你家是不是有只猫?你知道我直接,也就不饶弯子了,我要那只猫,那只灵猫!”我无法回神…下班时,邱敏跟着我回家。即便在我表示强烈拒绝之后,她依然出现在我家客厅。“你确定你住你家?说是样板房都没人怀疑好么!猫呢?猫在哪儿?”
娜迦看见她,就像……不能用老鼠见猫…总之,就是类似的场景。娜迦,正在上蹿下跳。“喂喂!!你别过来,说了你别过来了。你离我远点,走开!少卿!允少卿!!你给我把这个女人赶出去,我才不要跟阴阳师!!”
勉强把娜迦按到了怀里,我开始消化刚才听到的。死魂、灵猫、现在还要加阴阳师?阴阳师,概念里就是日本神社里,拿着纸符,念念叨叨的人。眼前这个正在和猫张牙舞爪的邱敏,没有可比性。
邱敏并不顾忌我是否接受,她已经全盘托出。“阴阳师和道士什么的,其实一样,叫法不一样,做的事情一样。我呢,也算是半个阴阳师了,就是半瓶子水晃荡。能变成准阴阳师耀武扬威,也只好靠灵猫了。可灵猫不好找,就算找到,也是一般的,没蜕变的。难得找到一只,还是熟人的,实在很幸运!反正学长也不需要,没用是吧!给我就好了!不白拿,要什么我都答应!”
邱敏看娜迦的眼神,有些渗人。我正在思考回归正常生活的可能,窗外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风……好像很大。我去窗前,一大块的阴影正撞击着玻璃。一次一次,发出闷响。玻璃外,血肉模糊。勉强看清,是一个青黑色的东西,仔细辨别,是个婴儿。褶皱的皮肤上黏连着很多血管和血块,还有一部分液体正从它的身体上滴落。像是谁撒了墨汁,粘稠的在窗外蔓延。手脚还没有发育完全,行动缓慢不便。它正吸在玻璃上,用它硕大的头颅,一次次撞击,不知疼痛。见我看着它,它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这是第一次,我产生恐惧。它的五官并没有发育完全,一笑起来,全部拧在了一起,可它裂开的嘴里已经有了牙,锋利……白色的牙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它的笑声透过玻璃,传进了我的耳朵。“咯咯咯咯……”随后,是更为猛烈的撞击,玻璃……摇摇欲坠。我的身体,有些冷……
“学长,你让开!”邱敏的动作快速,迅猛。她拿出了一张纸,也许是符,快速的划下一连串的东西,对准玻璃上的婴儿一贴。尖叫,犀利凄惨的尖叫从外面钻进来,我脑子里像是在被什么猛烈的撞击,天旋地转,耳朵里的声音变得空洞轻微…
“学长!学长!!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可随后面对的,就是新一轮的问题。“它为什么找上你?鬼胎可是没有理智也不懂道理的,找上你,一定是因为你和它有关!学长,看来这阵子你麻烦大了,我要待在这里。一来帮你渡难,二来嘿嘿~你懂的!”于是,邱敏住在了我的家。
依照娜迦和邱敏对鬼胎的了解,我将我所接手的案子进行梳理。用了两天的时间,我才发现可能的线索。大约八个月以前,我接手过一个案子。委托人叫王刚,最后是胜诉。当时案子里败诉的,是个女人。因为王刚不承认与其有不正当关系,而且王刚和她也没有夫妻关系,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有事实夫妻关系,所以最终那个女人没有获得赔偿款和生活费。根据司法解释的规定,事实婚姻应从以下两个方面去进行界定:一是结婚条件,即男女双方必须符合结婚的实质要件,欠缺的仅是未按规定办理结婚登记这一形式要件;二是时间条件,即男女双方必须是在1994年2月1日民政部《婚姻登记条例》公布实施以前,就已具备了结婚的实质要件。所以,当时的委托人胜诉。难道是那个女人……
依照着档案上的记录,找到了张琴当时的辩护律师。结果是张琴已经死亡。就在两天前,逝世。因为她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这间屋子暂时无人居住。房东见我想看看房子,很殷勤。“这个女人病了很久了,我们早提醒过她去医院看看,可她就是撑着没去。后来怀孕……哦,不不,没什么没什么,你看看房子吧。”房东开门后,先进了屋子,然后就退了出来。屋子里凌乱不堪,有一种霉变腐烂的味道,卧室里墙面斑斑驳驳,家具也显得残破,化妆台上放着一些劣等的化妆品,桌子右侧,厚厚的灰尘中,有一块干净异常的长方形与周围格格不入,有什么被拿走了。想起之前房东欲言又止,我便再次敲开了房东家大门。
“不是…不是我诚心瞒你,说了这间屋子就没人敢租了~哎,算了算了,算是我倒霉,摊上这种事。”房东藏起来的,是一个相框,里面只有张琴的身影,另一半,被撕毁。我捧着热茶,听他描述当时的情景。张琴死前已经怀孕,而且怀孕七到八个月了。她也并非病死,是暴毙。
以下是房东的回忆:
张琴是个好姑娘,和她做邻居那么久,大家也都知道她的为人了。张琴打官司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虽然最后败诉了,可她也没想不开。到处找工作,整天忙忙碌碌的。后来,就不对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是怀上了。因为知道她官司的事情,所以大家伙就给她出主意,把孩子生下来,去验dna。能帮的就帮点,毕竟她一个人,在这儿没亲没故的。那个男人倒是来过几次,给了些营养品什么的,我们只当他们和解了。那会张琴天天笑的跟花儿一样,大家伙也就替她高兴了。可没过多久,她就忽然病了,这一病还很严重。病了之后,班上不了了,那男人也不来了。大家着急,凑了点钱送她去医院,一开二去,也没治好。她都不愿意治了……
这病就越来越重,直到那天晚上。她凄厉的叫了一整晚,整个楼层都听见了。这一听是要出事,我们就撞开了门,第一眼看见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血啊,满地都是血,她手里拿了把刀,肚子都破开了。那地上有个东西,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脐带还连着呢。这…这哪见过这种场面…胆儿大的上前看了看,那孩子早就没气了。张琴一听孩子死了,就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嘴里叫着什么官司,律师啊什么的。我们也听不明白,再后来她就没声儿了。那天又是忙着报警,又是叫救护车的。人又多,又乱,谁也没在意那个死了的孩子。等忙完了,大家伙才想起来,可那个孩子,不见了。都问过了,没人动过,它就那么没了。之后啊,那屋子就闹鬼,成天听见有哭声,那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张琴的…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就算是大白天,都绕着那屋子走。哎……看来以后这间屋子,是租不出去咯…
房东回忆结束。
我开车,去找了王刚。他说,自从庭审胜诉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张琴了。不过他那种闪躲的神色,和一些不安的小动作,都证明他在撒谎。我准备离开时,我看见了张琴,她就在王刚的房子里,就在我眼前。她的身体,敞开着,内脏随着她的脚步左摇右晃。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我,向我扑了过来“是你!都是你!!”她的指甲刮开了我的脸,不过王刚并没有看到,因为邱敏挡在了我身前。兴许阴阳师还是有点用的,张琴的死魂原地消失了。
我坐回车上,沉默。邱敏拍了拍我“错了,承认就好了。再说,当时她拿不出证据,败诉也是一定的结果。命不好,怨不得谁!”张琴应该是想报复王刚报复我,所以那个孩子才会找上我。我将房东的话,转述给了邱敏。邱敏眉头紧锁“死胎?不可能啊,如果是死胎,还没有意识,怎么会变成鬼胎,又怎么会遵从张琴的指示,找上你?不可能,那个孩子当时一定活着,可能气息微弱或者别的什么,没引人注意,放任不管之后,就成为鬼胎。学长你真是惹上了麻烦的东西,张琴好办,大不了就灭掉。可是鬼胎的怨气就会因为母亲的死,而大很多,大到什么程度,是无法控制的。反之,一样,除非同时解决他们两个。这概率太小了…再说了,这个鬼胎还有肉身,很多术法对它无效啊!胜率小于百分之二十…”
娜迦的回答,与邱敏如出一辙。而我陷入两难…窗外,沉闷的敲击声还在持续。为了不看到血肉模糊的场面,我将窗帘拉上。娜迦坐在沙发上,有些恼怒“鬼胎就已经很麻烦了,居然还有肉身在,怎么那么倒霉,一定是因为那个阴阳师,她一来就没好事!她就是个扫把星!”
我不禁一笑,但随后,就掉进了自己的沉思。我作为律师,从来都是证据事实第一。还来不及让我反思自己是对是错,玻璃碎裂的声音打断了我。娜迦一声低吼窜了过去,纯一色的白,意外的很美。鬼胎见它扑了过来,停顿了几秒,就消失了。娜迦恢复原状,甩了甩尾巴“原来还是懂害怕的……”娜迦的话一直在我脑字里回响,我忽然有了定论…
第二天,我去公司,将王刚那个案子的前前后后梳理了一次。在收录的档案里,我发现一张属于王刚的信用卡消费记录。这张记录上部分明细已经模糊不清,只有两条还勉强看得见。一条是一个水晶相框,另一条则是一套照片洗印记录。相框…我猛然想起张琴的那个相框,透明的湛蓝。但只有这些还不足够…只能证明王刚和张琴互相认识,关系不错。我看着档案,其中王刚有一段自述,说他自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在犯罪心理学上有一种被记录在案,嫌疑人通常不会销毁证据,相反,源于他们过分的小心和谨慎,这些证据会被他们收藏。
再次来到王刚的家,他的脸色很差。因为我带着娜迦,张琴远远的躲着。王刚的家,极其对称。客厅的桌椅和地毯,处于整间屋子的中轴线上。同样左右对称的,还有墙上的照片、家具、甚至是沙发上的抱枕。我在客厅里走着,打量着这个极其对称的屋子。摆放电视机的柜子上,还放着两三张照片、以及一些cd。我停下了步子,电视机左侧有三叠cd,三张照片,但右侧就只有两张照片了。这么明显的不对称,我不信他看不出。我上前,摸了摸柜子。柜子是实木的,厚重坚硬。在指尖的叩击下,传来沉闷的声音。直到右侧,原本应该放照片的地方,传来一种空洞清脆的声响。王刚紧紧的跟着,他额间有汗,视线始终不离我的手。王刚家所有的相框都是天然水晶制作,很重、坚硬无比。如果柜子这一部分是空心的,就无法承受三个水晶相框的重量。我没有搜查权限,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动作。我和王刚坐下,他的语气变得轻、而且快,头始终没有抬起,表明他的敷衍和紧张。我离开他家时,发现他家门外的一袋垃圾,似乎是一些纸张,我翻找了一下,找到一张药店的收银条。药品名称和计量,足以致人死亡。手机铃声响起,张琴的房东告诉我,他在楼底大门那儿装过监控。
一切……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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