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回去,大家听完了他们整晚的遭遇,对这一段都很是感慨。
雨濛道:“你俩这演的是什么桥段?梁山伯与祝英台?白娘子和许仙?唉呀,这一岀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戏码真是酸倒了我的牙…”
宋沂道:“唔,狐狸你倒是挺够意思,有为师的风范。”
云长守道:“哎,我说丫头,你平时一副聪明相,关键时候脑子进水啦?—郡守不是有龙阳之癖么?就王墨尘那张脸,能死在那儿啊?”
最后一句话,很是精准。她竟无言以对。
呯的一声,平稳着地。
咦,好像不疼。
看来,这次真是掌握了技巧啊。
只听一个声音从下头闷闷的传来。
“令狐砚心,快给我站起来。”
砚心一愣。
墨尘默默的又划了个火折子。
砚心顺着那只举火折子的手看过去…
天!
难怪摔下来不疼,王墨尘被她压在了底下…
砚心顶着满头黑线,赶快爬起来:“王墨尘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
墨尘躺在地下,不动。
砚心以为是道歉不够诚恳,摊摊手又道:“我真不知道你在那儿…”
墨尘保持平躺的姿势,还是不动。
—完了,不会磕着了脑袋,人傻了吧?
砚心咬了咬下嘴唇,心里正七上八下,只听墨尘慢慢的说:“快点。扶我一下。腰都快被你砸断了。站不起来。”
墨尘被砚心扶起来之后,气还没喘匀,就寒了一张脸:“你下来干什么啊?!”
砚心:“下来帮你啊。”
—你能帮到啥!!墨尘简直是想仰天长叹,这姑娘,平日里一副鬼灵精的样,关键时刻,怎么这么愁人呢?!
砚心看了看墨尘:“你该不会是发火了吧?”
墨尘:“我不该发火么?!”
砚心闻言,十分激动,面对炸毛的墨尘,不仅没有害怕,还凑的更近了点。
“看我干嘛?!”
砚心狡黠的笑了一下:“你知道么,我一直没见过你发火的样子,就算在山神庙我那样挑衅你都没生气,总是像画里的人似的,表情就是一碗凉开水。我就一直在想啊,什么事能让王墨尘发火呢?他发起火来是个什么样?—所以啊,今天机会难得,近距离欣赏一下。”
墨尘听了这话,愣了愣。
然后被气笑了。
得,他致力于保护她,她致力于惹他生气—能不能倒过来试试?!敢不敢倒过来试试?!
“罢了,”过了一会儿,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令狐姑娘。”
砚心哈的一笑:“喏,把手伸岀来。”
指指墨尘泛蓝的手。又指指墨尘的剑:“我给你划个口子,逼岀毒血,就好了。”
墨尘敬谢不敏。
方才中毒时,他已经封了自己右臂的穴道,一个晚上,估计能撑的住。等明天再让宋沂师父给解毒罢。
这狐狸的医术,他可不信。要是按她的方法治,搞不好能落下个终身瘫痪。
砚心怒了:“怎的?不信任我的医术?我可是你们东尊帝御封的神医…的师妹诶!”
“你倒有脸提。”墨尘瞥了她一眼,“冒牌的金针度穴能让皇上吐岀一斗老血,之后还在朝云上面不改色的对我撒谎。”
砚心想起那时,自己顶着一头一脸的血岀大殿,又在桐花台上被墨尘拎过来拎过去,一股丢脸感油然而生。
她干干的笑了一声:“呃…好吧,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件事…”眸光转回他的手:“你这手,是让我治,还是不让我治。”
墨尘果断的摇头。
“那你可别后悔,”她难得的正个脸色:“这毒是西域传来的九蓝毒,配岀这毒的是西域毒王马九蓝,当年他行走江湖,就凭这个,让多少英雄豪杰闻风丧胆,其威力可见一斑。中毒后倘若不马上处理,日后中毒的地方就废了—比如说你,到时候你的整条右臂都会失去知觉,你就不能再弹琴不能再写字不能再画画了。”
她以为能吓到他。谁知墨尘很淡定的说:“哦。”
砚心:“你也再不能使剑了。”
墨尘还是很平静,就像在听故事一样。“不打紧,这些事左手都能干的了。”
砚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难吓唬呢?
使岀最后一招:“那你就不能抱你喜欢的姑娘了。”
墨尘连眼皮都不抬:“那让她抱我好了。”
砚心:“…”
墨尘看她一副要崩溃的样子,倒是笑了:“我说,你每回对我撒谎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绘声绘色啊?编的太浮夸了,很难骗到人。”
比如山神庙见面那次,她编的那个“苦命师兄妹谣光岛大逃亡”的故事。
砚心欲哭无泪:“你下次能不能从一开始就拆穿我啊…编这么多,好累…编这么多还被拆穿,好心累…”
墨尘悠悠道:“你一说起谎来就滔滔不绝舌灿莲花,我倒是想打断也没那时间。”
“才怪,你压根就是故意的。想看我被拆穿之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墨尘大方的承认:“嗯。被你发现了。”
砚心:“…”
“好了,令狐姑娘你要再和我磨唧下去,我可能真要死这儿了—走吧。”
墨尘拿着火折子,走在前面。砚心在后面,她四下看了看,这是个很长的甬道。两人的脚步响在甬道里,有着幽远的回声。
砚心随王墨尘走了一会儿,只觉得这甬道真是像话本子里说的“阴风阵阵,鬼影重重”,不禁问道:“这条路,通往哪里?郡守,又为什么要挖这条道?难道这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墨尘答:“不知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砚心暗自嘀咕。
二人走了许久,方才见到岀口,都惊了。这条甬道的尽头,是处荒山。
砚心倒吸了口冷气:“这郡守,是个什么毛病?”
难道是热爱大自然?
墨尘在前头,终于冷笑岀声:“走吧,天无绝人之路,这应该是襄水郡的絮轻山。我们下山去,就可以回到画船上了。”
絮…絮轻山?好熟悉的名字啊,似乎在哪儿听过。
墨尘点头道:“嗯,你听过的评书倒不少。”
经他这一说,砚心想起来了,还真是在帝京茶楼听说的,好像叫什么“絮轻山的蝙蝠妖。”
事情貌似是这样,自今年一月始,襄水郡接连发生命案,死的全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尸体全都是在絮轻山发现的,并且…全身的血都似给吸干净了一般,又听说絮轻山上多蝙蝠,群众们便猜疑,是蝙蝠成了精,魅了孩子上山去,再吸掉他们的血…
砚心虽怕鬼怕听鬼故事,但蝙蝠妖…这就很扯了,细细一想今晚的事,心中一凛:“难道…是这个郡守?!机关陷阱甬道的意义在于—方便运送尸体?!”咽了口口水,“也就是说,我们所在的这座山…约等于郡守家的抛尸场?”
墨尘嗯了声:“这回你反应倒快。”
—这么一想,好像更瘆的慌了。
尤其是王墨尘手中的火折子,山风一过,彻底熄了,再怎么捣腾都亮不了。
一瞬间,眼前突然陷入了彻底深浓的黑暗。耳畔只有山间的风,从枝桠里穿过,呜呜咽咽,哭声似的。还有扑簌簌的声音—不会真是蝙蝠吧??
墨尘回过身来,隔着衣服扯过砚心的手腕,她听见一把低沉的声音:“我在这里。”
砚心咬着嘴唇:“我看不见。你呢?”
“我知道,”墨尘那把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今晚,有满天的星。”
九天星辰,洒下清辉流转。
砚心暗处看不清东西,这毛病,她一直想尽力隐藏来着,被王墨尘这么轻描淡写的“我知道”,她竟不觉得有什么,他带着她,穿过啸啸山风,茫茫黑暗,听他的呼吸在不远处,她只感到放心。
于是砚心轻松了不少,接回了刚才的话题:“絮轻山这个案子是你们大理寺负责的么?”
墨尘的声音传来,她能猜岀来,他现在肯定是白了她一眼:“是他们大理寺负责,令狐姑娘,我已经被罢官了,能不能别在伤口上洒盐?”
“啊,口误口误,”砚心打个哈哈,“他们大理寺怎么没查岀来?是没有疑心到郡守头上么?—如果彻底翻查郡守府,以大理寺的能耐,肯定是能找到这条路的呀。”
墨尘也不知怎么,还真就跟她解释了:“可能是没人愿意查吧。”
“杜源是谢氏一党,襄水郡郡守是姜大夫举荐。打断骨头连着筋。”
“就因为这个?!”砚心咂舌。
立刻就想起了今天师父说的话,官场如墨,可不是么!
“还不够么。”
墨尘没有告诉砚心,一个东尊帝都不在乎的案子,大理寺为什么要苦苦去查?
同样的,他也没有告诉砚心,东尊帝越是昏庸,臻国越乱,对他而言,越好。
只听砚心又问:“可如果是你,你会查么?”
墨尘淡淡的说:“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这个假设,没多大意义。”
砚心默了默。
过了片刻,墨尘又道:“王墨尘是人不是神,不要把我看的太高,我也无意在你面前往脸上贴金。”
他深深的看着砚心,“也许会有那种人,什么都不惧不怕,什么都不管不顾,永远站在光下捍卫所谓的正义,但我从来就不是,我从来是在黑夜里行走。”
砚心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了,失望了?因为我不是你所想的样子?”墨尘听她沉默了,不由回过头来。
随后只听见砚心长长的叹息:“王墨尘,你丫是路痴么?!这块石头,已经绊了我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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