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骇浪。
海浪如山峰相互挤压,破碎的海浪化成千万滴水珠,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汽艇在暴雨中浮浮沉沉,似乎下一刻就会翻倒。
沙丽看向男人,眼眸里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很多东西……之前不告诉你,只是怕吓到你。”
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坚毅的气息,但每次看向沙丽时,原本锋利的眼神就会变得柔和下来。
他低垂着头,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沙丽的头发。
她躲开了。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之色,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眼神,沙丽的心里竟然隐隐疼痛,突然为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后悔。
“神灵什么的……真的存在吗?”沙丽迟疑地问。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稍微弯腰,用手掌握方向杆,操纵着汽艇在狂风骇浪中保持平衡,勉强向着陆地的方向开去。
现在的风暴越来越大了,即使以他的操纵水平,想要维持平衡也很困难。
沙丽紧紧用手抓着汽艇壁上的把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滚筒洗衣机的衣服,又像是在游乐园里坐海盗船而没有绑安全带,身体被海浪抛弃数米高,又猛地坠落,就算是以她的体质,也感到头晕目眩。
“我们安全了吗?”沙丽在雨中大喊。
“还没有。”
男人在暴雨中回头,他的眼睛犹如星光般闪亮。
“哪里安全?”
“陆地吧。”男人犹豫了下,“它们的力量只能影响海域,但几乎影响不到陆地。我们回到港口,应该就安全了。”
“它们?”
沙丽眯起眼睛,她想起了隧道出口那条恐怖粗壮的墨绿色触手,又想起那些如同发疯一般被男人砍成两半的蛙状怪物。
就是这些东西,一直在追杀他们吗?
母亲的死,会不会也和“它们”有关系?
片刻后,汽艇冲出海浪,靠近港口时,风暴似乎平息了不少。
海浪还在翻滚,但已经变成了轻柔的潮汐,掀起白色的浪花,拍打在港口边的海岸上。
“我们到了。”
沙丽心里终于放松下来。
她迫不及待地冲出汽艇,一跃而上,跳到了海岸边。
男人直接将汽艇开上了沙滩。
“我们去哪里?”她看向男人。
“市中心。”男人想了想,“我已经有些想念那里的咖啡了。”
“好……”
沙丽用手摸了摸被她藏在衣兜内侧的那本厚厚的笔记本,感觉到外皮坚韧的触感,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一定要保管好。上面记载着很多线索。”
男人也看到了她的动作和神态,又嘱咐了句。
“我知道。”
沙丽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又看了眼浑身湿透的衣服,嘟了嘟嘴:“要不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也好。”
男人点点头,率先走上沙滩,但又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沙丽愣了下。
男人回头,沙丽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你还记得那片礁石区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沙丽迷惑不解地问。
“坐汽艇,去那里,藏起来。”
男人用手抓住她的右臂,她惊讶地发现他的力道大得出奇,但这次她没有挣脱,因为她发现男人的手也在不断颤抖着。
“你看,港口周围一点灯光也没有。”
男人压低声音,同时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而且,海上明明那么大的风浪,怎么到了港口周围就突然变小了呢?”
“这……”
沙丽这才注意到,港口避风港的灯塔那边竟然一片漆黑。
以往那里一直都亮着显眼的橙红色灯光,而现在一点都看不到。
而且,远处的城市也一片灰暗,仿佛处在云雾中。
“是异空间。”
男人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现在还有离开的机会。等一会儿空间通道彻底稳定,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异空间?什么东西……”
沙丽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相信我吗?”
男人突然俯身,双眼与沙丽对视。
她看到男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就在此刻,她感觉,他们的联系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紧密。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流动着男人的鲜血。
“相信……”
“照我说的做,不管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回来找我。笔记本上记录的线索,如果你以后有兴趣,可以去探索。”
男人的嘴仿佛机关枪似的吐出大量话语。
“好……”
“现在,走吧。”
男人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沙丽拎了起来,扔进旁边的汽艇里。
几秒后,他转身,用手推动汽艇,在沙滩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轨迹。汽艇竟然被他轻易地推动,再次冲向海面。
“……照顾好自己。”
男人的手离开汽艇,就像是放开自己的灵魂一般。
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嘴唇翕动几下,只说出了这五个字。
沙丽跪坐在汽艇里,呆呆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她能感受到,他话语里蕴藏着的复杂情绪。
“那是什么?!”
她忽然惊叫一声。
男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飘过来的。
是的,飘过来的。
凭借沙丽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影全身裹在黑色的长袍里,最醒目的是,那人的脚竟然是完全离地的,长袍边上的布料漂浮在空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形气球,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幽灵教?”
男人转头,看到黑袍人的身影,并没有动容,而是平静地开口道。
“你以为破坏了我教的仪式,能这么容易逃脱吗?”
黑袍人的声音也像是漂浮在空气中。
“那是秘教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男人冷笑一声。
“按道理来说,我们确实不应该越俎代庖。”黑袍人低声说,声音冰冷彻骨,“但是谁让上面的两位熟悉呢?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明白。”
“就你一个?”男人冷笑道。
“你是在拖延时间吧,让那个小女孩离开。”黑袍人抬起头,兜帽展开,竟然是一片纯粹的黑色,看不到脸孔。
“她和此事无关。”
“这算是恳求吗?”黑袍人冷笑道。
“算吧。”
男人叹了口气,双手忽然紧握。
两道长度超过一米五的绿色光刃突然出现在他的手里。
荧光闪烁,他周围气流涌动,沙滩上陡然出现一道圆形痕迹向外扩散,脚下的沙子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纷纷向外涌动。
这时沙丽的汽艇已经被男人推出海外。
“走!”
男人冲着沙丽大喊一声,随即朝着黑袍人冲了上去。
沙丽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双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引擎开关上,依照过去给男人打下手的记忆,她轻车熟路地操汽艇,转弯,向着来路返回。
黑袍人静静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冲上来的男人,毫无波动。
陡然间,一股黑色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转眼间就将男人笼罩进去,四面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沙滩上陡然掀起一阵狂风,沙子纷纷扬扬地被扫起来,呈旋涡状,阻挡男人的脚步。
“杀!”
男人双手持光刃,猛地朝黑袍人挥砍而去。
“还不死心吗?”
黑袍人叹息一声,轻轻一挥手。
“轰!”
一道漆黑的掌印拍出,无视男人手中的光刃,出现在男人的胸膛上。
这一击凌厉无比,直接将男人拍飞了出去,之间男人胸膛猛地塌陷下去,喷出一口鲜血。
“不!”
沙丽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尖叫起来。
“还在为她争取时间吗?”
黑袍人冷冷一笑,“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去死吧。”
男人回头看了眼,沙丽的汽艇已经消失在茫茫海面上。
他松了口气,嘴里再次喷出一股鲜血。
“这次真的要死了啊……”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沙丽母亲的景象,记忆中女人的脸与沙丽的脸孔重合,她和她的母亲实在太像了……
那时她才十八岁,一头金色长发,笑容明媚。
“死吧。”
这时黑袍人已经出现在他身边,猛地一掌拍下。
男人的眼神陡然凌厉,他的身体轰然一震,全身的皮肤都在泛红,一圈气流猛地冲出身体,将四周的空气推开。
“什么?!”
黑袍人愣了一下,猛地一歪头。
“呲——”
一道绿色光刃划过他的脸,差点将他的头颅贯穿。
与此同时,他的手掌已经重重拍下,正中男人的后脑。
“噗。”
男人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直接被拍碎。
四周的沙滩猛地下陷,方圆五米内几乎形成了真空地带。
沙滩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掌印。
“这些该死的调查员。”
黑袍人抬头看向远处的茫茫海面,“跑掉一个小的,不过这也无所谓,海里的事情不归我操心。”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沙滩上。
片刻后,大雨磅礴落下。
海浪翻滚着冲击着沙滩,男人的尸体也被海水冲刷着,海浪声猛地出现在这片空间里。远处的城市亮起灯光,远处港口的灯塔上,橙红色指引光柱再次出现。
……
海面上。
狂风裹挟着暴雨,拍打在沙丽脸上。
她趴在一块礁石上,用手死死抓着礁石边缘。
她不敢再回到海里,也不敢回到沙滩,只好暂时停留在这块礁石上。
此刻四面都是狂风和惊涛,海水翻涌着,如同山峦一般起伏。携带着无穷力量的海水在天地间翻滚着,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
她用手死死握着怀里的笔记本,浑身颤抖着。
“父亲……”
她颤抖着,嘴里忽然吐出两个字。
……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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