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在屋顶草棚里,他直直地躺在简易的床上,看着窗户的影子,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屋里滴答的水声——这是修罗用一个木桶接着屋角线上渗漏进来的小水滴,它们的节拍很和谐,这雨忽而急些,忽而缓些,滴答滴答的声音始终不变,修罗听着听着眼睛慢慢成一条缝隙,他睡着了,原来他睡着的时候眼睛好像是眯着的一样。
屋子里的蜈蚣、青蛇、蝎子都爬出来开会。他们化为人形。
蜈蚣的人形只有腿是人类的腿,他的道行不浅,只是化身大法的时候打岔,走火入魔成了这样一个模样。
青蛇哈哈大笑着变出他风姿绰约的人身,一个翩翩美少男手里拿着一个巫蛊罐子。青蛇对蜈蚣的人样子总是讥讽嘲笑,蜈蚣如今只听到他笑便恨得全爪乱动、龇牙咧嘴。青蛇知道打不过蜈蚣,过去因此吃过蜈蚣夹子,现在可不得忙解释自己忍不住的笑声。
青蛇:蜈蚣大哥,我太高兴了,所以不得不笑。
蜈蚣:有什么可让你这么高兴?
青蛇:想想,这是一个什么人?佛家弟子,他的肉肯定不一般。
蝎子这时才终于变出了他又矮又胖的人形,忙着来插上一句。
蝎子:佛家弟子有什么好,他们都吃素,肉瘦又缺乏营养,不吃也罢。
蜈蚣:对啊,我看还没有凡人好吃。
青蛇:你们有所不知啦,有一种说法,吃了大法师的肉可以得到永生,吃了大法师孙子的肉可以得到延寿。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吃了这个小和尚,说不定会对我们的功力有增补。
蝎子:真的有这种说法吗?我从来没听过。
蜈蚣:可是我们如何知道他是大法师的孙子呢?
青蛇看看蝎子和蜈蚣,他感到难以交流,用双手捂在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这时候修罗醒了,三只妖怪赶忙恢复原形,还在接着对话,恢复原形后的对话,修罗是听不见的。
青蛇:不是要拿他当夜宵吗?怎么他一醒全都缩下来了。
三只毒虫在床底下爬动着,爬过来又爬过去。
蜈蚣:我好像并不是很饿。
蝎子:我看到你们缩下来我就跟着缩下来啦!是谁最先缩下来的?不是你吗?青青。
修罗睡不着就有个习惯:敲着木床的木头边沿背佛经。他开始这样做了。
蝎子:楼上那人在做什么?
青蛇:我想,我们只有明天再出来了。
蜈蚣:可是明天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天气啊!
蝎子:是啊,是啊,青青。
青蛇:可是他不会这么快睡的,我再听他念,我就晕倒了!
蝎子和蜈蚣纷纷表示有相同的感觉,于是三只小虫兹溜滋溜地分三方撤走了。
清晨,修勤照样来训练武僧习武。
修信:大师兄,你昨晚去了哪里?
修勤一般会回答,可是这次他没有。
修勤:手抬平,腿再弯曲一些。
修信照着修勤的话做,翘起嘴来,怂拉着脸,因为师兄在瞒着他这个最可爱的师弟,平时他问什么修勤都会告诉他。修勤走到了后头去,修信后面的修愧嬉笑着对他说:“看来大师兄和你不再是无话不说了,他可能有了新伙伴哦。”“新伙伴?谁啊?”修信虽是在问,但心里认定这是个爱挑拨的人,并不是真的要找出这样一个人来。修愧低声,像说着一个秘密:“就是山上那个……”
山上那个北庭寺的和尚,修愧说的是修罗,想到他在山上即使没有传来死亡的噩耗也已经受尽了苦,修信心里很不安。后面修愧说了什么,修信也没怎么听到。场上和尚练武嘴里会叫着:“哈……哈……”声,修信从晃思中醒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见修信无动于衷,修愧认为修信不过是在装着不在乎罢了,轻蔑地瞧了修信一眼,眼神正好和修信撞到,修信鼓着大眼睛觉得奇怪。
东庭寺和北庭寺一样坐落在风光迤逦的地方。离寺门不远处有一片地形奇特的空地,形如飞碟半悬于山腰间,趴到边上往下一看皆是乳白色的云朵还会冒着阵阵凉气,凉气往上升浮,如同面蒸一般带给人享受。修信今天任务完成了就跑到这里来玩,他正好趴在边上,双手紧紧地抓住略有倾斜的“飞碟”崖边沿,眼睛看着下面,有时候云翻雾动,是会有一些不一样地景致出现的。飞蝶崖下面正对半东坡,半东坡上一行人上山来了,修罗看得模模糊糊,把脑袋又往下蹭了一点,在后面的慧许小和尚让修信不要再向外伸,否则会很危险。修信不听劝告又往外伸了一点,因为他就快看清楚半山坡的人了,可是这云不按照他的意愿挪动,他只好自己挪动。
半山坡上一行人至少有二十几个,个个手持配剑,穿着统一的服装,男女各半分为两列行进。“看来是一个帮派。”修信分析道。他蹭而起身回跑,拉着慧许的手:“走,回去。”“师兄,你还没带我过去看呢!”“等你长大了自己去吧。胆子这么小还想看碟崖。”这话不假,可是慧许听着难过,他暗暗发誓要锻炼自己的勇气。
“师兄,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又回去?还有时间可以到外头走走。”慧许渴望自由的心一点也不比修信少,修信告诉他:“一会儿会有客人到。不回去你一定会被师父发现的。因为据我估计,方丈会亲自接待他们,到时候不是需要你去给客人引路吗?”“是你在蝶崖看见的?”“嗯。”
“报,江苏遮许州会来我寺,说是拜访,有事情相商。”通报的和尚以为大殿里的是方丈,抬头一看却是理寺。
理寺:江苏遮许州会。那就是个江湖上有名的包办婚姻极乐部。
通报和尚口无遮拦地问:“理寺连这也知道?”
理寺:难道我们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
通报的和尚也不知道理寺是不是在问自己,但他很清楚,佛寺和他们这样的帮派应该是没有联系的,他自摇着头。
理寺:他们多少人?
通报和尚:二十六个。
理寺:来者是客,你且安排他们到东厢房的几间屋子里歇息,不可怠慢。我去告知方丈。
通报和尚:是。
这时候修信和慧许已经回到寺中各就各位。见理寺来找方丈,慧许高兴地上前:“大师,方丈在里面,我这就给你通报。”慧许跑得很快,他的积极和速度在理寺和尚看来都过于奇怪了。
江苏遮许州会的人在厢房里等待着,修勤前来会客:“师父不在,请各位先行用餐,过后我们会有人带大家参观东庭寺的风光。”
江苏遮许州会的会长蒋界尊是一个戴着西洋眼镜和黑色鸭舌帽的老头子,他枯瘦如柴,面容严肃,他的脸上好像有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站在他身旁的一男一女是他的女儿和女婿,穿着相得益彰的情侣装,表情不像父亲那样看着让人冷冽得难以接近。
蒋界尊满不高兴,但转而又笑着说:“那好,就让他们到处看看。溪山的风光真是不错,来得时候已经领教了。”
“领教?”修勤发现这个蒋界尊神情语言都不像一个会长或是管事家长,而是一个江湖中人,但江湖中人的豪爽或激滑又没有半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修勤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修信在修勤的身后,听说大师兄要安排人陪客人游山游寺,他便挺身而出自我推荐,修信成为了蒋界尊一行人的导游。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方丈?”女儿知道蒋界尊的意思便上前开口插问一句。
“请耐心等候。”修勤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办法再回答更多,退而离去。
蒋界尊的女婿毫无风度地嚷道:“这人真……这……”他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接着把气撒到椅子上踢了椅子一把。修勤和修信都出去,门外送进来六道东庭寺款待客人的素斋。女婿又大发不满:“就吃这些。”
蒋界尊:这些不错。来坐下吃吧。
岳父这么说,会长这么说,大家都遵从了。那女婿小心地夹着菜,害得大家都和他一样得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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