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大门被缓缓推开,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龈发酸的摩擦以及扑面而来的灰尘,两名猎魔人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掩上门。
“维理雷斯家族创始人,詹妮弗·维理雷斯……”罗伊的目光环顾左右,这间房像是年久失修的古董,随处可见岁月的痕迹:斑驳的墙面上墙皮开裂,陈旧的地板表面被腐蚀得露出一块块黑色痕迹,床铺、衣柜这些家具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显然很久无人打理,但地面灰尘之上还能看出浅浅的、凌乱的脚印,显然曾经有人进来过。
“伊格纳修这家伙连祖先的房间也不好好保养修缮……大概他心里只挂记玛丽夫人。”罗伊目光转向左侧墙壁的中央,那里和之前的几间房如出一辙,悬挂着房间主人的半身像。他走过去,轻轻拭去画像表面的灰尘,顿时一副明艳绝伦的女性形象映入眼帘。
也许是基因问题,伊格纳修这一支的女人一个赛一个漂亮。詹妮弗·维理雷斯也在此列,风姿卓越、惹人注目。
“小鬼,再看眼珠子瞪出来了!快去检查书架,詹妮弗夫人也许曾记录过那位施咒者。”雷索说着,自顾自地翻箱倒柜,他没有去检查天花板的暗室——作为伊格纳修的第一代祖先,詹妮弗和莱昂·维理雷斯的卧室天花板后并没有特意建造阁楼,自然找不到那堆奇怪的恶灵尘。
罗伊走到书架前,目光转向旁边,窗外天色开始破晓,隐隐有一抹蛋黄似的圆弧冒了出来。他眯着眼,视线余光扫到书架,这上面大概有十来本书,都爬满灰尘毫不起眼。
“《月亮之诗》……”他取出一本拂去表面的灰尘,信手翻开,“当月色盈满,便是浓情绽放之时……嗯,这位维理雷斯家族创始人是一位诗歌爱好者。”
罗伊本身对于诗歌说不上热爱,但也不讨厌。哪个小年轻又没个风流倜傥的吟游诗人梦?化身丹德里恩,凭着英俊的外貌、诗歌方面的才华、流利的嘴皮子,播种全世界,甚至敢向陶森特公爵发帽子。
“我需要补充诗歌的知识,找出几首适合珊瑚那优美的嗓音,到时候……”
驱散脑海中绮丽的念头,罗伊飞快地翻阅、检查,追逐着书页中任何人为的笔记。不过很可惜,这位詹妮弗夫人大概没有做读书笔记的习惯,整本书中未曾留下任何墨水的痕迹。
“让我看看,”他准备寻找下一本,“《冬日的苔原》、《泰莫利亚的北风》、《赞美爱情》……十二本都是诗歌,我该选哪本?”罗伊视线扫到最后,“我看到什么!?貌似有本奇怪的书混了进来,《永恒的女神》?这不是一本宗教书籍?”
罗伊将它从书架上取了出来,这本大部头书有着庄严的黑色硬质外壳,他记得自己在梅里泰莉神殿图书馆曾见过一面,
“描绘梅里泰莉女神的信仰。”
“一堆诗歌中混进一本描述宗教的书籍……有古怪。”罗伊翻开书籍,很快有了意外收获,一张发黄陈腐的纸条,上面有一排模糊的、娟秀的字迹。
“仁慈的女神,如果您真实地存在于世间,请垂怜您虔诚的信徒!治愈她衰老的身躯!”这行文字用通用语写就,很好理解。
大意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在向梅里泰莉女神述说自己的渴求。但她的渴求明显不太现实,女神的牧师会救济生活困难者,治疗重病伤患,但不会也不能插手凡人正常的衰老过程。
“这个女人是詹妮弗?她无法心面对现实?但治愈衰老,哪有那么容易?”罗伊继续向后翻,皱了皱眉,他发现了一大片缺失的书页,而且是被暴力撕扯下来,撕口粗糙、极不平整。
罗伊能感觉到那人当时的愤怒。
再往后没多久,他又找了一张纸条。但纸条上的内容极其古怪,
“太阳之血!!!太阳之血!!!太阳之血!!!”字迹很深,力透纸背,反映出留下纸条的人万分激动的心情。
罗伊陷入了沉思,“这两张纸条都是詹妮弗·维理雷斯留下的?太阳之血是什么意思?”
“罗伊!”雷索突然大叫一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罗伊只能暂时放下纸条匆忙迎了过去,“有发现?”
“我把房间都搜遍了,没有发现暗格或机关,但有一点很奇怪。你仔细看……“
罗伊的目光顺着大汉手指的方向不停移动,掠过了床铺,抽屉,衣架、衣柜……
“有什么奇怪?”
“看来丽塔·尼德还没教会你了解女人……”雷索双手环胸,摇了摇头,“给你个提示,这个房间的主人詹妮弗·维理雷斯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一位外貌极为出众的美人。可她的房间里少了个东西!”
“你是说?”罗伊撑着下巴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镜子!”
“没错,我们之前检查过的房间,包括伊格纳修那个男人的卧室里都有一面穿衣镜,詹妮弗这种美人的住所反而找不到镜子,你不觉得奇怪?”雷索很肯定地说,“我以过来人的眼光告诉你,只要是正常的女人,无论美丑,她们都需要一个镜子。除非——”
“除非她不愿意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模样!”罗伊说着,将那两张纸条展示给了雷索,
“如果纸条的主人是詹妮弗,那她当时肯定已经很老了,老到她不愿意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但她又不甘心青春和美貌流逝,才会对梅里泰莉女神许愿。可惜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女神不会插手一个凡人正常衰老的过程。”
雷索目光炯炯地盯上另一张纸条上重复的字迹,“女神不会帮她,但太阳之血可以!你记不记得太阳之血的详细用途,这种草药能配制出什么药剂?”
“万能解毒剂,”罗伊答道,原本他的私人空间里还收藏着一朵太阳之血,但在布洛克莱昂里使用掉了。
“不止——”
“还有……万灵美容丹。”
“万灵美容丹,能极大地延长寿命,并且让人青春永驻、直到死亡。不过很显然,詹妮弗·维理雷斯到死也没有得到太阳之血,没有得到万灵美容丹,她才会有这么大的怨念。”雷索嘴角琥珀色的眸子在放光,“我有些思路了,罗伊,有时候——”
猎魔人语气莫名有些唏嘘,他的目光转向窗外,这时候天边的太阳已升起,投下万丈光芒,夺目到了极点。“女人为了美貌,能付出任何代价。”
“詹妮弗·维理雷斯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房间统统搜完,她最可能把秘密藏到哪儿?”
“镜子?”罗伊暗金的眸子闪烁辉光,“如果我是她,我会把秘密跟镜子一起尘封起来。”
……
“镜子?”格兰特管家诧异地看着两名猎魔人,他越来越怀疑两人动机不纯,先是让自家老爷变得好像大病一场,现在又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
“一百年过去了,谁又找得到那位老祖宗用过的镜子?”但格兰特还记得自家主人的嘱咐,“抱歉,两位大师,我实在不知道这东西的下落,我想它应该在很久以前就被处理掉。”
“再找找吧,那很重要。它应该还在城堡里……”雷索不确定地说。
“那大师恐怕得当面问老爷……”格兰特刻板地说,“等老爷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
猎魔人并没有立即去叫醒伊格纳修爵士,雷索决定先把旁支的房间和地下室再搜一遍,而罗伊悄然离开了阿玛维特城堡。
“玛丽夫人的棺材之前检查过。你现在去维理雷斯家族墓穴检查一遍另外三位女性,伊格纳修的祖母、曾祖母以及高祖母詹妮弗的棺材。确认一遍她们三位的尸体还在不在。”
如此两名猎魔人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
等两人都忙完手头的事,伊格纳修也清醒过来,再次在顶楼接见了他们。
“高祖母的镜子?不瞒大师,我还真有些印象。”伊格纳修回忆道,“在我小时候,玛丽跟我提过,高祖母留下的那面镜子由她亲手制造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这面镜子由家族的女眷专门保管,高祖母死后传给了曾祖母,曾祖母传给祖母,祖母又传给了我的母亲。相当于传家宝。“伊格纳修好奇道,“难道这面镜子有古怪?”
罗伊点点头,“镜子在哪儿了?”
“说起来,两位大师曾经看到过它。”伊格纳修突然流露出一丝伤感,“就在孚罗里安的房间。”
“什么?”
“孚罗里安去世后,我的母亲玛丽准备把他的房间留给她下一个孩子,玛丽预感那个孩子是女孩,镜子也是为她准备的。可我没料到孩子意外夭折了,玛丽也没能挺过难产。”
“节哀,爵士,我们会帮你解决缠绕在你身体上的厄运。”
“希望如此。”
伊格纳修带着两人迅速赶到了孚罗里安的房间,然后他们看到了衣柜旁边的镜子。之前两名猎魔人其实已经检查过这面镜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检查的方法不对……”罗伊凑了过去。这面镜子有一人多高,整体呈长方形,厚如掌面,两侧有微微向内收缩的弧度,四面镶着白金色的铜制边框。镜面光滑平整,丝毫不像经历了两百年的岁月。
镜子
一块神奇的镜子,表面缠绕着不祥的气息。
……
“玻璃材料和制造工艺不一般……”罗伊观测完毕,手掌摩挲着镜面,转身看了一眼伊格纳修,“但光看外观看不出蹊跷,我们打开它可以吗?
“如果能解决这个麻烦,两位尽管动手!”伊格纳修咬了咬牙,点头,“玛丽已经去世,家里也没有女性的亲人,留下它还有什么意义?两位动手吧。”
玻璃制造的镜子再坚硬也硬不过钢铁,光头大汉将镜子面朝下倒在地上,再用钢剑沿着镜子背面轻轻一敲。
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这面镜子居然完好无缺。
“果然有问题。”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五指勾勒间往身上套上昆恩。
紧接着左手猛地朝着镜面一推!
“砰!”短促而沉闷的空气炸裂声后,阿尔德将镜子轰成一堆支离破碎的玻璃残渣、堆得满地都是。
猎魔人的瞳孔在残渣中一扫,顷刻从中发现了一个异常凸起。
“这是——”雷索带上铁手套拂去玻璃渣,下一刻,一本通体暗褐色的小书暴露在三人的视线中。这本手册巴掌大小,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通体即软且韧,怎么使劲也扯不烂,粉碎的玻璃渣,没给它留下一丝划痕。
三人好奇地围成一圈,雷索将手册表皮上那扭曲的如同蝌蚪一般的文字念了出来,“骸骨书……”
他径直翻开了第一页。
顿时,一股催人欲吐的腥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发酵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死尸。伊格纳修立刻捂着嗓子一阵干呕,而两名猎魔人抽了抽鼻子,他们感觉自己手中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堆粘稠的鲜血和碎肉。
同时第一页中,鲜血般赤红的文字映入眼帘,冰冷的警告,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翻阅此书者,后代子孙,厄运缠身,永世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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