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在给盛宣梅重新打上石膏与夹板之后,再向周秀英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五枫便带着杨水娇与盛宣怀匆匆而去。
苏州交给洪宣娇驻守,除了已经赶往宝山的第二军,王枫又带了第一军的两个师过去,使得宝山的兵力将会达到四万五千人,这是民盟军自成立以来投入兵力最大的一次战役。
为了这一战,全军上下做了充分动员,兵器局也加班加点,米尼枪的改装,火药、手榴弹、炮弹、地雷水雷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而苏松太常全境从王枫离开的那一刻起,进入了战时紧急状态,除了对各城市实行宵禁,门禁盘查也严密了无数倍,凡是外乡人没有当地人作保,一律不许入城,若有行迹可疑者,则是先抓起来拷问,等战争结束再作处理。
留在苏北的第四军也相应提高了警戒级别,淮安徐州实行宵禁,其中淮安留给唐彩芳驻守,苏三娘亲自领军压往与海门通州的交界处,随时将配合王枫发兵攻打!
江苏大地,厉兵秣马,大战将起,与此同时,浙江宁波的海面,也是黑烟滚滚,帆影片片。
浙闽总督王懿德站在炮台上,感慨道:“看来英夷下了血本啊,老夫于十几年前清英战争之时,曾在江宁江面见过英夷兵舰,那时已感觉兵威不可抵达,可是与今日一比,尚是远远不如,以此雄师去攻,我料定短毛必不幸免,只可惜,这不是我大清的兵舰,唉~~”
身周众将官均是心有同感。连连摇头叹气,毕竟再是渔肉百姓,再是贪赃枉法。民族认同感总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的,除非是彻头彻尾的香蕉人!
浙江巡抚吴文榕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由讶道:“咦?那船上的好象不是英夷?诸位请看,难道是黑人?”
视力好的,直接瞪着眼睛看,视力不好的,纷纷举起了望远镜,英军的军舰连同运兵的商船,约为一百五十艘,在商船上。除了极少量的白人,大多数都是黑人,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还包着高高的头巾。
“诸位大人,这不是黑人!”杭州知府王有龄举着望远镜,摆了摆手:“有龄曾于广州见过黑人,那可是实实在在被吓着了,黑人铁面银牙,斜颔若猪,直视如牛,满胸长毛。手足深黑,蠢若羊豕,其身腥不可闻。而这些人,黑中带黄,黄中带黑,肤色灰暗,与黑人有着一定的区别。”
胡雪岩拱了拱手:“王大人说的不错,鄙人也见过黑人数次,英夷兵舰上的应该是印度人,来自于他们的殖民地,因其皮肤比黑人稍浅一点。所以智力也要高一些,但极其有限。真不明白英夷是怎么想的,竟然以印度人为主力。诸位大人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此战,未必能乐观。”
“诶~~”吴文榕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再蠢再笨,开枪打炮总是会罢?难不成英夷兵舰上的枪炮都成了摆设?胡老板,大战在即,小心祸从口入啊!”
王有龄连忙给胡雪岩打了个眼色,胡雪岩立刻深深一躬:“吴大人教训的是,鄙人受教了。”
“嗯~~”吴文榕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这时,有个人向南方的海面一指:“诸位大人,快看,又有船过来了。”
在南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群黑点,随着距离接近,可以渐渐看清,来船超过两百艘,其中的百艘为红黑相间,显然是红单船,剩下的则比较杂驳,有渔船,商船,有的后面还拖着些舢板,但也有少量的船形如快蟹、大扒的式样。…
“好!”王懿德叫了声好:“顺德陈村与十三行雇来的海寇皆已到齐,吴大人,与英夷协作之事就拜托你费心了,江苏巡抚吉大人会于租界登船,你们应密切配合,务求一战平定江南!”
根据之前的分派,吴文榕将领军登上英军兵舰协同作战,于是猛一拱手:“卑职会尽心尽力为皇上诛除叛逆,请王大人与各位大人坐候佳音,告辞!”说完,带上两千绿营,向前方的码头奔去。
王懿德又道:“王大人,请你尽快赶往嘉兴,一旦英夷上岸,即刻出兵攻打松江,与英夷两面夹击,破入苏州!”
“卑职立刻便去!”王有龄拱了拱手,领着部分人员步快离开。
刚刚离了宁波码头的范围,胡雪岩就把王有龄拉去一边,压低声音道:“英九(王有龄表字)兄,你看此战胜负如何?”
王有龄沉吟道:“英夷总兵力近五万,虽然是以印度人为主,但吴大人言之有理,能摆弄枪炮即可作战,虽然印度人战力究竟如何,你我不得而知,不过,英夷既敢以印度人作为主力,料想也差不到哪去,另外尚有陈村及海寇一万,这已是六万大军!
而本官将于嘉兴统兵两万配合英夷攻打松江,据细作来报,松江的短毛不足万人,且须分守各城,极易各个击破,怎么?莫非雪岩你还存有顾虑?”
胡雪岩点点头道:“也就是英九兄,光墉才会推心置腹,小弟劝兄莫要过于乐观,我曾见过民盟军总司令王枫,当初咱们定下的爆炒苏州粮价的计划便是被此人一眼识破,兄若要问我此人深浅如何,我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在他手里,民盟军仅用一年就发展到了十万人上下的规模,且军心凝聚,士气高昂,苏松太常欣欣向荣,人心归服,与发匪捻寇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再反观我方,首先在兵力上不占优势,其次是兵员构成驳杂,有朝庭军队,有海寇,有造船的,还有那些印度人,互相之间不统属,军令难以有效执行,这如何取胜?如果英方出兵全是白人,那么尚能补此不足,此战或许胜负两分,可是印度人....那黑不黑黄不黄的样子,总是不大靠谱,英九兄还须早作打算为妙。”
王有龄心里格登一下,胡雪岩虽然是个身份独立的商人,实际上却类似于他的幕僚,也是他的知交好友,素来不会胡言乱语,况且他在广州见到的黑人虽然面貌凶狠,却是无比温顺,被白人拿鞭子抽,拳打脚踢还恭恭敬敬,这是发自内心的恭服,与在码头当苦力的中国人那眼里隐藏的怨恨完全不同,这样的人种,怎么可能有战斗力?
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歧视深肤色人种,如雪肤、洁白如玉、一白遮三丑等等,语言中充满了对白皮肤的赞美,当然了,中国人对白的理解与白人的白皮肤不同,白人是惨白,就象黑白无常的哭丧棒那种白,所以才会被称为鬼佬,而中国人喜欢的白,是莹白,是一种很干净,如羊脂白玉那般能够泛出莹莹微光的白。
印度人的肤色只比纯黑人浅一点点,在普遍认知中,印度人也只比纯黑人好足有限。
王有龄不由问道:“雪岩,那你说我该如何应对?”
胡雪岩沉吟道:“王大人曾叮嘱英九兄一旦英夷上岸,便即刻攻打松江府,但小弟有所保留,绿营团练是什么货色英九兄不会不知,若是于战局未分之时去攻打民盟军,恐怕多半会畏缩不前,甚至还会被民盟军反击致大败亏输,引发战局崩溃,介时,罪责全在英九兄一人啊,故小弟以为,英九兄应暂时按兵不动,观望英夷从江面上发起的进攻,若是民盟军主力溃败,再行攻打亦不为迟。”…
“嗯~~”王有龄点了点头:“此言甚妙,倘若如你所言,胜的是民盟军呢?”
胡雪岩向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留意自己,这才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降!”
“什么?”王有龄面色剧变,怒道:“雪岩,枉你我相交数载,我与你知无不言,你却让我做那乱臣贼子?莫非你前次去苏州,已经被短毛暗中收买了不成?”
胡雪岩郑重道:“天下一饮一啄自有定数,今日之忠臣,放在三百年前未必不是乱臣贼子,同样的道理,今日之忠臣,放在若干年后,或许会被打上汉奸,卖国贼的标签,关键在于这天下不是汉人的天下,而是满洲人的天下啊,所谓时易事移,正是此理。
倘若民盟军大胜,必将趁势攻打杭州,英九兄以为,杭州乃至浙江全省能否守得住?而朝庭连丢苏杭财赋重地,短时间内如不能夺回,后果将不堪设想,小弟再多一句嘴,此战有洋人大军配合,若是朝庭连区区苏松太常都攻不下,还谈何将来攻取江浙二省?
当然,从内心来说,我希望朝庭能于此战平定苏南,但现实往往不依人的想法,小弟还望英九兄慎重考虑。”
王有龄面色阴晴不定,却始终不开声。
胡雪岩略一沉吟,又道:“小弟忘了与英九兄提起,当日小弟面见民盟军王司令时,他对英九兄赞誉有加,夸你是清庭难得的既清廉,又有才能的官员,他说,一旦他兵临杭州城下,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作出正确的选择,他会给你施展报负的机会。”
“哎~~”王有龄叹了口气,苦笑道:“难得王司令竟能看上我,我倒是受宠若惊啊,呵呵~~走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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