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自打钟声敲响,瑞定按照顺序去给皇帝,太子,还有叔父敬了酒,回头正想给二哥敬酒,却不想一转身,跟二嫂撞在了一起。
“哎呀!”
二嫂举着酒杯,杯里慢慢的蜜酒。杯子举在半空中本来就没什么着力点,一撞之下更是拿不住了。
瑞定被泼了一身蜜酒,而且还泼的挺高。
满满一杯酒从他侧脸泼下,渗进了脖子里。若是只有一杯酒,倒也罢了,除了酒精就是水,等它自己干便是,况且这交泰殿里四周都是银丝碳火盆,将殿里烧的暖洋洋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干。
但是今天女眷们喝的是蜜酒。
蜜酒不是用蜜酿的酒,而是在酿好的酒里加了几种蜂蜜兑的,被热气一薰,酒精和水倒是蒸发了不少,但是剩下的蜜是越发的黏腻了,瑞定扭了扭脖子,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可真是我的错了。”二嫂连声道歉,又说:“这东西黏在身上不舒服,要么去殿里稍稍洗漱一番?这还得一阵子呢。”
除夕守夜,是得等到天亮,吃了初一的饺子才算完事,瑞定一想到这个,真恨不得立即去洗个澡了。
可是……
他使了使眼色,子珍和忠和跟了上来。
这边动静有点大,况且大殿里也没大到看不清的地步,皇帝道:“这是怎么了?”
二嫂上前一步,扭捏道:“父皇,方才不小心将酒撒在小叔身上了。”
皇后听见动静,笑道:“这有什么,每年不得来这么两次。”说着她上前将人安慰似的拍了拍,叫道:“翠竹,带人去给瑞定梳洗。”
瑞定仔细回忆了一番,的确是每年大宴的时候皇后宫里都会有这么三五个人被酒泼,被菜汁淋了,还有一次直接喝高了,三哥和四哥打架。
瑞定稍稍放心,上前跟皇帝打了声招呼道:“父皇,我去去就来。”
皇帝喝道正酣,拉着理亲王的手笑道:“快去,你叔父今天夸了你不少,快些回来跟他喝酒,多敬他几杯。”
瑞定笑笑,又跟母妃使了个眼色,这才离开。
等到这一场小波澜消声觅迹,二皇子瑞清走到自己正妃面前,两人低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瑞清脸色突变,恶狠狠的瞪了她两眼,道:“你个不长心眼的!”
只是他说话声小,众人只当是夫妻间密语,竟然全不在意。
瑞定已经出了大殿,凉凉的风一吹,倒是去了几分黏腻。
翠竹姑姑在侧面引路,道:“殿下这边请。皇后娘娘在交泰殿侧殿准备了热水等物,两步路就到。”
瑞定心里暗暗点头,若是这东西准备在坤宁宫里,他还真打算就这么黏糊着到天亮了。
其实回北五所才是上上策,可惜一来路程遥远,二来这个时候宫门已经上锁了,要出去还得皇帝发话,大过年的,瑞定也不想找不痛快。
翠竹将他带到了交泰殿侧殿,指着东厢房道:“我在门口守着,殿里有宫女伺候,殿下若是需要什么,说一声便是。”
翠竹很是客气,瑞定自然也不会太冷,况且翠竹姑姑今年已经年过五十,也算得上是位老人家了。
“不敢烦劳姑姑。”瑞定道,“忠和,你守在门口,子珍随我进去。”
翠竹目光一暗,等到她见瑞定将殿里两个宫女都遣了出来,脸色就更不好了。她急匆匆回到大殿,吸了口气换了个笑容进去,请了安之后跟站在皇帝身边的皇后道:“殿下去洗漱了,一会就能来。”
皇帝点了点头,皇后拉着翠竹的手,笑道:“我这有点上头,你去给我倒杯浓茶来。”
“头晕了?”皇帝关切道:“还不快扶着你家主子去旁坐下。”
翠竹低声一声是,缠着皇后往旁边走了走,坐在了稍远处的椅子上。
“那一位很是谨慎,将两个宫女都遣出来,殿里只留了他的宫女一人伺候。”翠竹小声在皇后耳边道。
皇后抓着翠竹的手一紧,眼睛一眯道:“这事儿今儿必须成!瑞定行事小心谨慎,也就只有今天晚上有机会了,话我都放了出去,若是今天不成,贾元春这颗棋子就要真的进老二府里了!”
翠竹被皇后抓的生痛,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奴婢知道!我们从中秋就开始布置,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翠竹用力的小幅点了点头,出了大殿拉着耳室里一个宫女说了两句话,只见这宫女急匆匆奔进夜色里,朝着坤宁宫的方向去了。
侧殿里,瑞定已经就着热水将脸擦了一遍,只是热水量少,这蜜酒又黏腻的不行,擦了一遍还是有些蜜留在了脸上。
“你去再换一盆热水来。”瑞定扯了扯领子,觉得这蜜都快流到胸口了。
“是。”子珍端着水出了侧殿,翠竹姑姑等在门口,见到她端着盆子出来,笑道:“可是水不够用了,你随我去端水。”
子珍跟着翠竹姑姑走了,侧殿门口就只有忠和一人守着,殿里的瑞定觉得脖颈间的皮肤越发的痒了,不由得将领子又扯大了一些。
坤宁宫里。
没有差事的宫女聚集在侧殿的耳室里,三五个一起聊天,元春和抱琴也在其中。
“要我说还是五殿下好。”一个才过十六的小宫女兴冲冲说了这一句,立即羞红了脸,急急忙忙又解释一句:“我是说去他府上当差!”
宫女们哄笑,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道:“你们进来的晚不知道,前些年五殿下到了知事的年纪,吴妃娘娘给他挑的两个宫女都给退回来了。”
几个小宫女笑做一团,有人很是不好意思道:“他不是不行吧?”
“怎么可能。”年长的宫女道:“太医都去看过了。”
话题越发的不正经起来。
“二殿下当初宫里也有七八个了,现在据说已经翻了好几番了。”年长的宫女说到这个也有点脸红,故作一本正经,就是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二殿下练武,体力好,据说府里的人特别多。”
“三殿下跟四殿下府上也都是两位数的。”
至于太子,连有名分的都有十五个了,还在源源不断的进人,只是这是在皇后宫里,没人敢说罢了。
“还是五殿下好,若是将来他开府,能跟着他出宫就好了。”小宫女一脸憧憬,“我听说前年五皇子宫里的嬷嬷年纪大了,做不动差事了,五殿下专门给她求了宫外的差事,才借着陛下圣寿的名义放了出去。”
说到这个话题,宫女们都默了。
她们能出宫的机会,不外乎陛下和娘娘的圣寿,或者风调雨顺,皇帝登基满多少年大赦天下,但是就这个机会,每位皇帝放出去的不过几十人而已。
宫里伺候人的日子不好过,出了宫更是不好过。
众人叹了口气,随便说了两句话,便找了个借口各自回房了。
元春跟抱琴一个屋,她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又是进宫来镀金的,待遇要比其他人好上那么一些,况且皇后宫里地方大,因此她跟抱琴两个住了小小一间屋子。
元春回到屋里,叹了口气,“我们真的要去二殿下府里了吗?”
抱琴咬着下唇,摇摇头不说话。
元春沉着一张脸,像是自言自语道:“二殿下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府上妻妾……虽说我们在这里只能看见他的正妃,但是上回中秋他带着孩子们来给皇后娘娘磕头,怎么也得七八个了。”
看孩子的年纪,装扮,还有跟皇后的相处,差不多也能推断出来嫡庶,况且女人家生孩子,保险一点至少要隔两年才不会对身体有损害。
看着二殿下的孩子,二殿下府里生过孩子,而且立住的妇人,至少就有七八个,那还有没生过的,还有没立住的呢?
“嗯。”抱琴有点想劝元春不要想太多,可是转念一想,她是元春的大丫鬟,爹妈兄弟都在贾府,她得跟着元春一直到死,元春的前程,将来得不得宠……差别很大。
元春语气里有点不甘心,“二殿下是宫女生的,又是太后养大的。但是我在宫里看了一年多,他并不受宠。”
元春咬了咬下唇,扳着指头道:“晨昏定省,是风雨无阻天天都要来的,但是这请安的时间,可就因人而异了。”
“太子每次来都要添上三四次茶;三殿下和四殿下多是结伴而来,一盅茶的功夫就走;六殿□□弱,喝的是泉水,皇后娘娘也不敢让他多待;还有七殿下,年纪轻也喝不得茶,只是水也得添上一两次。”
“就只有二殿下跟五殿下,每次来了之后,那茶水都是满满的,几乎没动过。”
元春看了抱琴一眼,道:“进宫之前,祖母便将宫里几位皇子跟我都说了一遍,太子固然是最好的,不过退而求其次,府上一个人都没有的五殿下也是上上之选。”
这些话要是搁在寻常女儿嘴里,那是连想一想都要羞红脸了。只是元春进宫之前,得了祖母和母亲的教诲,倒是把羞涩抛在了一边,很是冷静的分析起利弊来。
“这事儿不是姑娘能做主的,皇后娘娘把您给了二殿下,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您将来到了二殿下府上,也算是嫁人了。”抱琴犹豫许久,说了这么一番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元春眼圈一红,“泼出去的水……哪儿能那么容易,况且……”况且出府的时候,祖母和母亲也说了,前程是自己的,娘家是依靠,具体怎么样,还得看她的宫里的表现。
话音刚落,元春便听见外面似乎是翠竹姑姑的声音,“贾女史,皇后娘娘唤你去前面伺候。”
抱琴心里一惊,直觉不对,伸手将元春拉住,“姑娘——你年后便要去二殿下府上,这时候正是要避嫌,怎么会——”
“贾女史。”翠竹姑姑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又叫了一声。
“来了。”贾元春答应一声,急忙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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