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幽幽地说道:“拒绝你这样的人,实在太难了。我活着已经很辛苦,还是听你安排吧。”
“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可怕,以前很多人说我儒雅随和。”苏尘轻轻一笑。
苏尘已然收回魔意,可是在听雨楼感知无比敏锐的年轻人,因为有了刚才的遭遇,故而在他洞察入微的感知下,依旧能体会到身边有一股阴冷的巨大恐怖力量。
这种感觉,如同坐在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边上。
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觉悟,如果反抗不了命运,那就找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好好接受它。做人已经够辛苦了,要是还成天想着反抗命运,那也太辛苦了。
所以他长了六个指头,便用来练手活,成了瞎子,便学会聆听万物。他不会去弥补常人眼中他的不足之处,而是顺势发挥自己的特长。
年轻人很是客气道:“既然咱们要相处一段时间,相互间总得有个称呼,我姓白,名子云。您呢?”
“那我叫你小白,你可以叫我老祖。”
白子云:“……”
这个大魔对他的称呼,令他想到云峰一个师妹对猫猫狗狗的称呼。他可不知道,苏尘养了一只狸猫,叫做小雪。
所以他的联想一点没错。
而接下来一段时间,这个不知来历的大魔,果然如他所言,表现得很是儒雅随和。
他越是这样,越让白子云觉得可怕。
在他心里,那些肆无忌惮的妖魔,其实不会太恐怖,因为他们不懂克制,不会收敛。
大神通之辈,行事百无禁忌,其实不会很可怕,因为那不过是由强大力量支配了他的行动,所以本能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怕的是他的力量,而不是这个人。
此谓之心为形役。
大魔的儒雅随和,不代表他会一直儒雅随和,只是他会克制,不会让妖魔的本能,控制着他。
这些道理,懂的人不少,但能做到的,太少太少。
白子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在拥有强大力量之后,不迷失自己。
至少目前来看,这个大魔头做到了。
天瀑飞流三千丈,那只是一种比喻,但是天瀑的落差真的很大,那股从绝顶冲击而下的力量,简直令人胆寒。
听雨楼水滴落下的声音是鼓点,天瀑水流冲击下来的声音是源源不断的雷霆。
苏尘似在雷霆中洗礼一般。
他没有用任何一分妖魔之力,仅凭肉身以及黑水真法产生的异力抗衡瀑布。
他一次又一次地被瀑布冲走,坚硬的魔躯,在不断的暴流冲刷下,留下痕迹。道经说“天下至柔,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能胜之。”
苏尘着实用身体体验着。
天瀑冲击而下的磅礴汹涌之力,跟妖力爆发时既相似,又不同。黑水真法诠释了水的凶猛暴烈,那像是一头黑龙,翻江倒海。
要想驯服这种力量,肉身不但要无比强大,还需要身体很坚韧,并会引导疏通这股力量。
苏尘体内没有黑水真法需要的神魔血脉,他本身应该是一种神魔,但和黑水真法的需求绝对不同。
但是他可以参悟其中的道理。
不过黑水真法触及了天地间的水行之道,并非巨灵玄功打磨肉身那样简单。
一旦涉及了“道”,便需要许多时间和精力,甚至还不会有什么收获。
道需要日积月累,也在庞大积蓄之后,有个顿悟。
苏尘并不着急,只要是以正确的方式做正确的事,耐心等待结果便好了。
他闲暇之余,还用换日重生大法的手法刺激白子云眼睛附近穴位,激发他的生机,企图通过这些激发出的生机慢慢修复白子虚的眼睛。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件事,白子虚的眼睛并没有因此变好。
“你眼睛的问题很大,医好它很难。”
白子云没有太失望,他已经习惯“看不见”的生活。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改变了习惯,内心会很难接受这种改变。
他其实也没做好迎接“看见”之后生活的准备。
何况失明亦是一种对他的保护,毕竟正常人对瞎子的防备要少许多。
“你不用太失望,我只是说很难。”
“我没有。”
“你有,而且你应该关心它到底有什么问题?”
“好吧,请问老祖,我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我可没说我会回答你,我只负责医好它。”
白子云:“……”
苏尘善意地提醒道:“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
白子云没有太在意,他是个很能忍受痛苦的人。
很快,听雨楼出现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哀嚎,简直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白子云觉得眼睛好似被千百只蚂蚁撕咬,这不只是痛,还很痒,深入骨髓的痛痒。
“我还是希望你能忍住,不然可能对你身体造成别的损害。”
苏尘收了手,白子云身上深入骨髓的痛痒消散许多。
“我尽量。”
苏尘微微冷笑,手指弹出头发丝粗细的黑影,钻进白子云的眼睛。妖魔之力,在白子云的眼中游荡,惊醒了另一股沉睡的力量。
白子云用尽全力压抑来自眼睛的痛苦,汗珠大颗大颗地落下。
一股神秘的血腥力量,带着丝丝邪恶,正从白子云体内复苏。这股神秘的血腥之力,令苏尘厌恶。
因为它有些熟悉,当然熟悉之外,更多的是陌生。
白子云感觉到痛痒的地方转移了,不在眼睛里,他的脖子生出奇异至极的痛痒,好似有肉芽长出来。
听雨楼屋檐流下的水幕,竟逐渐变红,成了血水。
整座听雨楼被一层淡淡的红光笼罩。
如果有其他人在旁边看到白子云,会发现惊人的一幕。
白子云的脖子上,长出一只血红色的肉眼,眼眸是血灰色,透出一股神秘的凶邪。
而听雨楼红光的源头正是白子云脖子上的血眼。
此时,白子云脸上冒出丝丝黑气,黑气不断往脖子的血眼汇聚,不知不觉间,红光黯淡下去,在他脖子的血眼上,覆盖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脚印。
血眼在黑脚印的覆盖下,缓缓闭合。
“棺材子,你在吗?”听雨楼外,响起娇滴滴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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