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刚刚一拉响,满腔郁闷无法叙说的满江红就像待决囚徒觑得一线生机,身形一晃急忙奔向客厅大阳台。那声势,浩荡空灵,好像一挂惊虹倏忽而逝。可瞅其顾头不顾腚的狼狈模样,又惶惶好似漏网之鱼。
花戎苦笑着摇摇头,随后而去。
追命紧张地左瞧瞧右看看。得,俺也别留了。
柳菲絮紧紧拉住如歌的手进行安慰,一边听警报呜哇聒噪,一边拍她手背,却心不在焉,心神不宁。
“……你得给江红留一点空间……患得患失,斗来斗去,苦的还是自己……何况他不是普通人,看到的想到的会和我们不一样。女人最大的武器不是美丽,而是温柔。要学会尽量去理解对方,不要用自己的思维去判断的行为合不合理……我们一路上从玉笥岛走到现在,你看他像偷偷摸摸干坏事的人吗?”
如歌大小姐正发飙呢,突然当事人逃了,观众也跑光了,不禁一派茫然。听柳菲絮一劝,心中倍觉委屈,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噗嗤噗嗤滚落,哽咽道:
“我不怕他偷偷摸摸,就怕他光明正大干坏事。你瞧他,都不怕我……”
啊,这什么逻辑?柳菲絮啼笑皆非。
警报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才停止,广播响起:
“注意了,各位尊敬的先生女士们,请注意了……华夏海军例行军事检查,请大家迅速离开公共场所,回到自己的舱室……华夏海军例行军事检查,请大家迅速离开公共场所,回到自己的舱室……”
广播循环往复,从华夏语切换成了英语、法语、俄语……
柳菲絮侧耳倾听,猛然站立。
如歌被她拉起,匆匆忙忙从纸盒里抽一张纸巾擦干净泪痕,半推半就去往大阳台。
“我靠,居然出动一艘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对付一条邮轮,再加一艘航空母舰就能打一场大战了。绝对大手笔,大排场!看来游龙号肯定藏匿大人物,海雨麻烦不小。”
花戎嚷嚷着指向前方,只见海天交接处有三个黑点,中间约大,两个小的正从两旁快速包抄过来。
“不,他们是来抓我的。”柳菲絮凝神远眺,平静地说道。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众人齐刷刷望向她。连如歌都忘记刚才的不快,傻眼了。
“你是说,他们是来找你的?”花戎不太自信地问。
“嗯,也可以这样说吧……来的是地球联邦特别事务局——龙堂。普通海事检查出动海岸警卫队足够了,不会出动海军。现在是和平时期,海军更不可能对邮轮进行军事检查。只有龙堂,才具备临时调动军队的权力。”
“二妮子,甭开玩笑,戎哥的小心脏受不了。”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花戎也笑容勉强起来。
“没有开玩笑,任何接触我的人都将面临天大麻烦。所以乘他们还没有到,我得赶紧离开总统套房,以免拖累大家。”
“菲絮别走,有啥事大伙一起扛。”如歌尖叫起来,紧紧抓住对方胳膊,好像一松手她就会飞走。
“不,你们扛不住的。快看,舰载武装直升飞机已经起飞,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等一等。”满江红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追随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先知。”
先知?还圣人呢。自从爱因斯坦逝世,地球上可就没有圣人了。花戎、追命、如歌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满江红惊呼:“无名,你说的是无名大人!”
哪里知道他这厢话才出口,柳菲絮就像一只凶猛的雌豹扑过去厮打,口中哭喊:“是你,一定是你杀害了无名大人。要不然怎么编得出‘天魔临世,神州陆沉’……”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可怜巴巴的武道大宗师空有一身高强本领不敢施展,又生怕被她挠花脸,只好转过身躬腰曲背任由粉拳擂打。
他们一行人本来好好的在客厅开会,结果如歌发脾气;然后警报拉响,龙堂抓柳菲絮,满江红一句话不对她便发了疯。变化一波接一波,实在太突兀,太出乎意料了。
一个是情郎,一个是闺蜜,如歌一腔怨气飞往爪洼国,跺了剁脚不知道该帮谁好。追命则像一根桩子似的木呆呆发愣,根本就没有听懂他们吵些什么。只有花戎率先反应过来,插入柳家二妮子与满江红中间,吼道:
“你俩烦不烦,有完没完!看看啥时候了,火烧眉毛,还尽扯些陈芝麻烂谷子。龙堂的人马上就到,当务之急是别让他们把人带走。”
柳菲絮恨恨瞪了满江红一眼,退后一步,凄然道:
“龙堂在白道被称呼为盖世太保,在西方的黑道也被叫做炽天使,在东方的黑道被称为铁血修罗。里面奇人异士无数,加上可以动用联邦力量,只要上了他们黑名单就不可能逃脱。戎哥,你们斗不过的。”
“拉倒吧!龙堂固然厉害,我们华夏国安也不是吃素的。大伙先进去商量对策,别杵在阳台上当活靶子。”
回到客厅坐定后,花戎率先说话,刻意避开了柳菲絮同满江红稀里糊涂的过节。
“事情现在是这样,龙堂调动海军包围了游龙号,要带走二妮子……”
柳菲絮举手,插话道:
“其实回去并没有生命危险,我本来就是龙堂的战士。只是因为牵涉的事情太重大、太机密,一回去就永远出不来了……”
“行了行了,别乱讲话。你年纪轻轻,被关押一辈子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觉得龙堂既然来找人,找不到的话自然撤退了,总不可能把一条邮轮拖回去检查吧。要知道这里面可有几千号人,还有记者,达官显贵,影响巨大。海雨这条船很大,跟迷宫似的,藏个把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说呢,龙堂也不一定就是冲二妮子来的,万一船上还存在大毒枭,恐怖组织大头目呢?”
“不,戎哥你不知道。发现毒枭、恐怖分子,最佳抓捕时机是在停船登岸的时候,而且不可能出动海军。只有因为发现了我,关联到先知案件的重要线索,才会尽一切手段,用最快速度抓捕,生怕耽搁一秒钟出现变数。那么,如果他们登船以后找不到我,绝不至于简简单单退回,真有可能把整条船拆了。”
“我不知道?”花戎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说二妮子,你干脆躲起来算了。风头一过,嘛事没有。”
“我不躲,也不能躲。”柳菲絮语气坚决。
“等等,你们忽略了一个细节。”一直安静听他们分析的满江红说话了,问道:
“上船以后,柳菲絮只在第一天同如歌、追命出去过。有没有奇怪的人跑过来搭讪,死缠烂打,反反复复接近?”
“柳姐姐就算蒙着面纱,那也是国色天香,搭讪的人一箩筐一箩筐。”如歌得意地说道。
“别乱嚼舌头。他们都是冲你去的,我可没有说过一句话。”柳菲絮紧绷的脸孔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嘻嘻。”如歌吐了下舌头,继续道:
“我们没给好脸色,追命又像一尊门神似的站旁边,谁还敢过来?所以搭讪一两句的人有,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人没有。”
“嗯,那就好。”满江红松了一口气,道:
“我们先判断柳菲絮是怎样被发现的。她戴着面纱,不说话,别人看不清楚脸,听不到声音,只有可能通过身形进行辨别。这种辨别很模糊,把握不太大,必须需要近距离反复确认。既然你们没有遇到死缠烂打的怪人,可以推测出她不是因为邮轮偶遇被发现,而是有人调取了监控录像。反正邮轮的公共场所到处都是监控。
海雨金盆洗手好多年,又归顺了国安,龙堂不可能在这里长期安排卧底。那么,应该是龙堂有人登上了这条邮轮,其中至少包含一个极其高明的网络黑客,通过监控发现了她。我估计消息早传出去了,我们所有人的底细也被人家摸得一清二楚。”
花戎点点头,附和道:
“如果这样的话,二妮子就不能躲藏。否则凭空少一个人,始终结不了案,龙堂会阴魂不散追查下去。我觉得,干脆搞一个李代桃僵如何?狸猫换太子。你们发现没有,上午来的俄罗斯姑娘喀秋莎身材同她差不多,戴上面纱的话完全可以乱真。反正监控是黑白的,头发与瞳孔颜色分辨不出。龙堂发现找错人,自然退兵了。”
“不行。”满江红断然否定:
“我们早就被密切监视,进出这里的人肯定也被登记在案。既然喀秋莎上午来过,人家肯定有印象,冒险调换不是一步好棋。就算一时没有认出喀秋莎,也会回头去找她。我倒是觉得,既然没有人见过柳菲絮的脸,就意味着始终无法确定她的身份。我可以运用真气,短时间内改变她面部特征……”
“你们不必讨论来讨论去了,瞎子点灯白费蜡。”
柳菲絮粗暴打断了满江红,拔高嗓门说道:
“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小儿科游戏不可能瞒过龙堂。当场抽血检验基因,滴进仪器后马上得到dna序列。而我的基因特征存储在龙堂资料库,仪器三分钟之内就可以完成对比识别。面对这样的高科技刑侦手段,甭说变脸,变身都没有用。
你们全是大有身份的人,戎哥的背后是国安,王晶的背后是军方,追命的背后是鬼谷门,就连你,满大公子,背后不也有天龙集团和南海派吗?所以只要我出去,龙堂就不会找你们麻烦。如果我不出去,你们有再深厚的背景也没有用。再说,我同你们有交情吗?不就是蹭了你们的船出海。在玉笥岛,你们全部清醒了,却眼睁睁看着我一个人发疯。如果不从悬崖跳下,你们肯带我离开吗?现在装出关心样子,有必要吗,累不累?”
这番话太诛心,令人寒心。大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齐傻眼。
柳菲絮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
“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情况吐露一个字。龙堂在乎的是先知,不是你们那点破事,也不是我……曲终人已散,不必再相见。”
柳菲絮匆匆走向门口,貌似走得太急,连脚步都有一点踉跄。
这一别,恐怕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娘是路人。
“柳姐姐,你不能走。”如歌尖叫着扑过去,一把抓住柳菲絮的手。
“放开,找你的江红哥哥去。”柳菲絮连连推了两下如歌,却始终推不脱。
这时候花戎插到她俩身前,双臂一横挡住房门,笑呵呵道:
“一生隔岸观火,半世李代桃僵。二妮子,这不是我花戎的为人,也不是江红、追命、如歌的性格。我们既然一同离开玉笥岛,就要好好的一同返回大陆。这一次哪怕捅破天,也要把你从龙堂的虎口夺出。你先听我讲……”
追命默默走过去,站立在花戎身侧。
柳菲絮根本不领情,冷笑道:“特务大哥,你讲完了吗?讲完了就让开,好狗不挡道!”
啪!一个身影忽闪而至,抬手给了柳菲絮一个大嘴巴。
柳菲絮被打懵,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退避哭泣,而是张牙舞爪朝前猛扑。她虽然没有专修武道,但身体强健,又被满江红梳理过经络,战斗力远超普通人。
在阳台上时满江红任由她捶打,这次却毫不留情格开玉臂,又是一个大巴掌。
追命身子微动,似乎想上前阻拦,被花戎拍了拍肩膀后,依旧肃立。
如歌的动作慢了一拍,抢上前扭住了满江红的胳膊,尖叫道:“你干嘛,这是干嘛呀!疯了吧你……”
柳菲絮蹬蹬蹬连退三步,见到面前熟悉的年轻人面孔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睛里寒光闪烁,仿佛摇身变回了玉笥岛上的杀神。
“滚开!老爷们办事,老娘们少插嘴。”
满江红毫不留情推开如歌,指着柳菲絮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打你,不是因为你骂戎哥,骂大家,是希望能让你清醒一点。你又蠢又倔,一意孤行,会害死自己,害死大家,害死全世界人!你智商二百五,就以为别人全是傻瓜。一个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疏离不群。你以为故意这样一闹,大伙就会心无歉疚地放你走?你准备一个人慷慨牺牲,保全我们四个,心里是不是有一种殉道快感?觉得自己特崇高,特伟大?
猪脑壳,人蠢没药整。你怎么知道我们斗不过龙堂?真要惹怒了我,可以让今天来的人全军覆没,把三艘军舰弄沉海底……你知道的那点破事藏着掖着,算什么狗屁机密?我告诉你,无名被我爷爷救了,爷爷又把他的临终遗言完整传达给了我……”
说到这里,满江红感觉有点语病,但也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快速道:
“你以为回去就能保全我们?龙堂就没有办法让你开口?当然,以你的智商肯定猜到了。那么,是不是考虑了把该说的话说完就自杀?你白痴呀,脑袋被门夹扁了是吧!哼,你心里一定不服气。那我就告诉你,你这一出去根本就不是个人问题,绝对连累我们被龙堂关注。
我不怕龙堂,我他妈谁都不怕。龙堂就算有百万大军,总不能随时带身上,要对付我只能是少数几个人。我他妈连蛟龙都斗过,还怕他们?有本事尽管来咬,管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但是,龙堂可以动用联邦力量,破坏我的计划。你知道这个后果的严重性吗?我的计划被破坏不要紧,可这个世界就要多死亿万人,整个人类都可能被灭绝。呵呵,不相信是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先知无名大人的最后遗言……两年之后,天魔临世,文明毁灭。”
满江红一字一顿吐出亘古以来最沉重的绝密,却纳闷地发现柳菲絮并不吃惊,连如歌都没有花容失色。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事情等过了风头再扯。龙堂的人马上到,二妮子不能出去,不能躲藏,还不能找人替代。江哥儿,你有什么好办法?”
花戎一边说话,一边冲如歌使眼色,让她去安抚柳菲絮。
“戎哥,你马上叫海雨过来。甭打电话,我怕被窃听。还有,今天大家都要配合我演一出大戏,瞒天过海。”
再怎么瞒天过海,也瞒不过基因检测呀。花戎心里直犯嘀咕,却不询问,匆匆忙忙喊海雨去了。
满江红回房洗了一个冷水脸,整理思路,稳定情绪。等他出来后,看见如歌在客厅茶几上摊开了小药箱,正手忙脚乱翻找。
“别给她搽药。脸红肿了正好,省得呆会儿我多费手脚。”
这句话连木讷如追命者都不忍卒听,低垂下脑袋瓜,寻思这货的情商好像比俺还低呢。坐在沙发上半仰的柳菲絮挺直身子,冷哼一声,怒目而视,如剑如戟。
满江红搔搔头躲开二妮子可以杀人的目光,亡羊补牢,心虚地进行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呆会儿要运用真气改变柳姐姐相貌,搽药了反而麻烦……”
他也学如歌称呼柳菲絮为“姐姐”,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味道连傻瓜都嗅得出。只是第一次这么叫她,实在拗口生硬得很。
如歌一点也不担心如何“瞒天过海”,反正他说行,那就一定行,停下活计扭头问道:
“江红,你刚才说什么‘天魔临世,文明毁灭’,是自个编排的还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我以前当记者暗访的时候,就碰到过宣称世界即将毁灭的小教派……”
啊,重如泰山的机密到你这儿轻飘飘像根鹅毛,敢情以为是信口雌黄。满江红一时间被哽住了,直翻白眼,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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