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先考虑?空话谁不会说。死老头。”离开时,夏知时愤愤不平地说。
“那您想如何,夏小姐,可有良策?小的洗耳恭听。”付瑶一只手放在耳边招一招,一副认真的模样。
夏知时说“滚”。
第二天去上班,老板是红光满面的,破例给她们涨了公司提成,言语中透露,这次赔款不用他们出。
“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误啊。”夏知时说。
“总之下次小心,做事前多动动脑子,想想清楚。”老板瞪她一眼,“小付话不多,但做事比你牢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咋咋呼呼的。”
夏知时被噎了个无话可说。
付瑶在她身边作揖拱手:“老板明察秋毫。”
这个月最终全部成交的单子只有两个,业主也只交了定金,更不是什么大单,所以只拿到了3800的工资。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喝西北风了。”夏知时对她喊。
“你朝我我说有什么用,我工资和你相当,夏小姐。”付瑶也对她喊。
“穷逼好苦恼!”夏知时又双手合拢在立交桥上对下面灯火璀璨的城市喊。
“打工就永远是穷逼。”付瑶也学着她的样子喊道。
夏知时回头看她,付瑶也正好回过头,狡黠地对她眨了眨左眼:“去西塘,创业去,敢不敢?”
“创业?付小姐,你有这个资金,有这个人脉?”她夸张地大笑,目光却又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和笑意。她打心眼里忍痛。
“钱可以筹,可以借,可以贷,人脉可以积累,有什么不行?”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敢的。”夏知时抬起手,和她击掌为誓,“过了今年,就一起去西塘。说好了。”
“谁食言,谁不敢,谁就是小狗!”
但是,誓言和梦想都是未来的,如今,她们还住在车站附近的上个世纪的三人合租的老旧五层小区,还拿着每个月三五千的低工资,还过着出行必须依靠公交的日子。
所以,这个礼拜六晚上她们真的一起去夜市摆地摊了。白天白领,晚上小贩,这种日子其实也蛮有意思。就是偶尔碰到城管,匆匆忙忙抓了东西就跑,有时候头发乱了,鞋子磕了也没有办法理会,又狼狈又无可奈何。
等到第一波检查过去,她们又重新拎着东西回到那条小街上。同行在一处买围巾的另一个女孩向身边的男生要了跟烟过来:“简直是打游击。”
形容地多么贴切啊。
她和夏知时都笑了。
身边那男生托着下巴坐在后面店面的门槛上:“两个小时了,没有人光顾。”
和他一起的女孩鄙夷地说:“蠢货,大冷天的,谁会出来?”
那男生悻悻地嘀咕,手往她们那摊的阿狸抱枕伸去。不过他的手落空了,因为又另一只手比他快了那么一步拎起了那个抱枕。他看到这男人整齐的西装袖口下露出的白色衬衫,还有白净手腕上那只简单却精致的大圆形腕表,略呆了呆。
“这个怎么卖?”他摇了摇手里的抱枕,笑着问。
付瑶停住了和夏知时的说话,慢慢地、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孟西沉略带几分揶揄的眼睛。她觉得这人是如此可恶,但竟然想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夏知时也有些呆呆的,她们旁边那女孩却眼睛一亮,忙帮她们答了:“24。”
“人民币?”他蹙了蹙那对好看的修眉,将之抬起来放到面前看一看,又转过它给她们看,“超市里都只要18呢,而且也不算大,捏起来也不够软。”
付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此人居然在还价。她硬邦邦地说:“先生,您可以不买的。”
“怎么这样,还做不做生意了?”他看上去居然有些委屈,诚恳地说,“各退一步,20如何?”
夏知时在付瑶开口之前说:“好的好的,我给您包起来。”
他拿到了那只被装在塑料袋里的阿狸抱枕,爱怜地拍了拍,然后对她们说:“谢谢。”
付瑶说:“走好。”
孟西沉终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低下声音:“你是不愿意和解了?”
“……”
“也许,你只是不愿意见到我。”他叹了一口气,“再见。”
他真的走了,付瑶沉默下来。
旁边不谙世事的卖围巾女孩叹息:“帅,真帅。”托着腮帮子摇头晃脑,“有钱,真有钱。”
“你咋知道他有钱?也没穿金戴银啊。”一起卖围巾的小男生有些吃味,忍不住道,“淘宝上随便淘件西装,再戴个钢表就能充大佬了?”
“钢表?”那女生瞟了他一眼,无语地说,“白痴,那是白金,你有没有眼睛啊?omega飞碟系的限量版机械表,这个系国内专柜里都没有,在香港表展上拍到79万好不?”
男生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有病吧,买个表而已,以为买车买房啊。”
“你个穷逼,当然不懂了,平时叫你看看时尚杂志都不愿意,有钱没钱也看不来。我看你连宝马叉5叉6都分不清。”
他真不懂,那是个什么鬼?
不过嘴里没说,也就在心里腹诽。
远远的,付瑶看到孟西沉在路边的躺椅中坐下,微微架起双腿,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不知和谁打了一个电话,脸上带着微笑,左手有意无意摸着那只阿狸抱枕的脑袋,揪一下,又揪一下。
忽然觉得好疼。
她硬生生收回了目光。
之后的生意也不怎么好,她和夏知时有些气馁,不过又互相打气。后来不知道怎么下起了雨,天空轰隆隆响起雷声。付瑶脸色有些发白,不过还是飞快地低头整理东西。有人过来帮她一起整理,她抬头看,孟西沉弯腰正对她微笑呢。
付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夏知时连声道谢。
她们站在房檐下,孟西沉站在房檐外,付瑶看到他身上的西装都被雨水打湿了,让开了一点位置,抬头言顾左右而言他:“这雨越下越大。”
孟西沉压着笑意,一步跨上台阶,和她站在同一个地方说:“是啊,这么大冷天,不止下雪,还要下雨,这样的日子可不舒坦。”
夏知时说:“您这个大忙人也有空逛夜市啊?”
“其实我是个大闲人。”孟西沉眨眨眼。
“吃喝嫖赌,样样在行。”付瑶冷不丁说道。
夏知时愣住了。
孟西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不要这样,我虽然不是多么正派的人,但也没有这么糟糕,请不要这样说我。”他看起来挺可怜的模样,将夏知时逗地笑出声来。
旁边那卖围巾的女孩也在笑。
雨快停了,暴雨渐渐变成绵绵细雨,而细雨里高高站立的路灯,被飘飞的雨丝弄乱了昏黄的光,远远看,像无数根细小的牛毛穿过淡漠的灯火。
付瑶对夏知时说:“我们走吧。”
孟西沉说:“你赶时间吗?”
付瑶已经在台阶下了,他的目光温和而平静,让她波涛汹涌的内心也奇迹般平静下来。她竟然不知道如何说。
她正两难,之前见过的那个什么食品加工厂的王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热情地对付瑶说,“付小姐,真巧啊,人生何处不相逢。”
付瑶呆了呆,又很快明白过来。此人虽然在和她说话,但是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孟西沉身上,醉翁之意显然不在酒。
付瑶觉得好笑,说:“这是孟总,这位是仙鹤食品加工厂的毛总……”
没等她说话,姓毛的就按捺不住地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孟西沉的手说:“久仰久仰,之前就想和孟总谈一下我们仙鹤食品在镇江推广的事情,但是一直苦于无缘相见啊。”
孟西沉听他一番絮絮叨叨说完,笑容一直很得体,哪怕手被此人满是汗水和雨水的猪手捏地一晃一晃,也没露出什么不满。
“好的,你可以和我的秘书约时间。”说完,林书涯就出现了,不动声色地挡开了这姓毛的。
姓毛的挫着双手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孟总吃顿饭呢?”
孟西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付瑶脸上。
一接触他兴味盎然的眼神,她连忙转过头,感觉脸上火烧火燎,耳中又听得孟西沉说,“今天太晚了,改日吧。”
“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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