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气没有预兆地阴沉下来,沈风眠抬头看了看,在路边停了下来。笔神阁 www.bishenge。com他很少骑自行车,车技真是不敢恭维。付瑶乐得下来,心里暗暗高兴,脸上却说:“去哪儿?”
他指指身后的“李二姐”面馆。
付瑶差点笑出来,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去这种地方吃面的人。但是想想这些日子天天十全大补丸、鹿茸人参鸡汤地补,早晚得补出个问题来,就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他点了碗素鸡面,见付瑶看着自己,笑了笑,对她挤了挤眼睛:“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也好换换口味啊。”
付瑶用纸巾擦了擦筷子,筷子底轻轻碰了碰桌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沈风眠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眉目变得安静和缓起来。他看着她,低头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带着那么点知心好友的坦然:“谢什么?”
“我这么落魄,你还愿意出来和我吃饭说笑。”
“我们是朋友不是?”面上来了,他接过来端到她面前,给她加了醋,又加了辣,动作很熟悉。他记得她很喜欢这样吃,虽然自己喜欢清淡的,闻不到太重的味道。
“谢谢。”付瑶只能这样说。
沈风眠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真是诚实又直接。”他都气笑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付瑶耸耸肩,表示无奈,其实她何尝不想有一番大作为。至少,至少要证明给那个人看。这股不服输的怨气,这种一直深藏在心底里的愤怒,终究是要发泄出来。她要出人头地,她一定要做人上人——她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沈风眠眼底露出一丝赞赏:“其实服装设计虽然不错,但还不是最适合你的。现在大港服装公司多如过江之卿,新锐设计师太难出头了,每年那么多独创品牌投入事情,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的大有人在。这一行,没有资金和人脉是不可能出头的。”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不做这个,她能做什么?
“你以前不是做过石材吗?我们可以投资这个。”
付瑶怔了一怔。石材?她自己都笑了,短暂的沉默过后,无语地看着他,手指一点一点在桌面上戳着:“大哥,我没钱投资服装,难道有钱投资开矿?现在石材做的风生水起的都是那些自有矿山的国际大公司,其他小公司都是夹缝中生存。如果没有自己的矿山,就只能向别的大公司购买标准大板,不说成本贵,那都是人家用剩下的才轮到你,色差大,板材差,小公司厂里又没有好的水刀机,成本费又高,怎么可能卖的好?”
“那我们就做大公司的。”沈风眠好像没看到她的揪心一样,笑吟吟地说。
付瑶都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看看他发烧没了,气得都不说话了。
沈风眠不急不缓:“我们可做大公司的直营,买断一个市或者一个区的代理。虽然一开始买断费贵了点,但是绝对值得投资。”
付瑶怔了怔,仔细地想起来,脑中霍然开朗,像是有一道光飞掠而过,顷刻间想通了很多事情。她的惊喜表现在脸上:“谢谢你,沈风眠。”
“谢我干什么?你忘了,我刚才说‘我们’,而不是‘你’。”
付瑶一愣:“你不做你的律师了?”
“兼职,两边赚钱都不误。”
她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语气,不过还是觉得可乐。这碗面是吃的真的香甜,连那不知道放了几天的卤鸡腿都有滋有味。付瑶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对未来又充满了憧憬。
只是他们在选择什么公司的时候犯了难。
“恒实吧。”沈风眠忽然提议,“这是国内最有实力的石材公司,矿山的数量庞大,石材种类多,工艺也出色。”
“不!”付瑶脸色陡变,声音尖利起来,不止沈风眠惊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自以为看不出什么了,才对他解释说:“你忘了,大港十三个区已经有9个做了恒实,临安周边都满了,竞争太激烈了。”
“那么你觉得是……”
“我们做寰球吧。”
沈风眠略微思忖了一下,并没有疑心,点头同意:“听你的。”
付瑶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对那个名字更加地敏感。其实是她私心作祟,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牵扯。如果做恒实,难保以后不会碰见,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同样的河不可能踏进第二次。
接下来几天天气都是阴沉沉的,有时候阳光都穿透不了云层,头顶是铅灰色的雾霾,一层一层厚重地交叠在一起,仿佛巨大的石块沉重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手续的事情是沈风眠去办的,他在局里有认识的人,原本几个月才好的事情半个月就弄完了。她心里感激他,特地做了饭给他吃。身体好了以后,她之前就在外面找房子,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最后还是和他成为了邻居。说来也怪,那么好的房子,房租却非常便宜。
沈风眠和她解释说,那对年轻夫妻是摄影师,常年在国外奔跑,一年都不回几次,这次又急着出国,想把房子快点租出去,所以价格可以压得这么低。但是她知道,其中肯定少不了他的斡旋,想说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根本不是三言两语一句简单的“谢谢”就可以了事的。
付瑶做的菜味道很不错,沈风眠破例吃了两大碗:“谁娶到你,一定是他的福气。”
付瑶收拾碗筷的手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隐藏了情绪,她一直低着的头平静地垂着,声音也很安静:“你就少开我点玩笑了,沈大状,行不行?算是你行行好。”
沈风眠说:“我怎么就寻你开心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狗屁的实话。”付瑶暗暗啐了一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沈风眠习惯了她这样,嘴角的笑容都没变一下,一直那么看着她,看得付瑶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她有些僵硬地别开脸,飞快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就去了厨房。
冰冷的水流从水龙头里流出来,滑过她的手指,她都没有什么感觉。
身后的脚步声却近了,就在她的背后,她的心像擂鼓一样跳动,警惕起来。他却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斜斜靠到桌案上:“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又会弄成这样,但是付瑶,你要相信有一点。”
“……如果你说出来,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她忽然说。
沈风眠的话就那么戛然而止,没有错愕,也没有挫败,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略微沉吟,低头笑了笑,点点头:“总有一天你不会再这样说。”
“我的态度一直都会这样。”
“不,你不会,你总得找个人照顾你。”
付瑶笑了笑,忽然放缓了语气,像个知心朋友一样和他说:“我年轻时不懂事,错信了人,弄得自己变成这样,我心里也很难过,所以我更加明白人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其实钱也不靠谱,最靠谱的还是本事,如果有一身本领,会待人接物与人攀谈,再不济也不会像我现在这样。”
“只是很少有人明白。”沈风眠居然是赞同她的,语气里的欣赏昭然若揭。他又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个好女孩,但是你是我喜欢的女孩。”
他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开口了,在她提示过他不要开这个口以后,依然那样说了。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所以坦白时没有任何的扭捏和造作。这种态度,哪怕是被拒绝也不要紧,好像是料定了她不会和他绝交。
付瑶也是无力,洗完了碗,回头看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沟通。沈风眠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认识不到一个月,但是他的性子她几乎就摸透了。工作时是个工作狂,对喜欢的人能极力包容,对讨厌的人冷言冷语甚至懒得看一眼,对朋友两肋插刀,对敌人不择手段。但总的来说,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对象,理想的选择。
但是,她心里总有那么一些放不下。
付瑶有时候也在问自己,真的是因为想一门心思专注在事业上吗?真的没有别的吗?是这样吗?
她扪心自问,但是自己也不敢回答自己。
她怕极了自己心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有那么一个人,早就在她心里占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哪怕她不承认,那么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哪怕她那么自欺欺人,也难以否认。
面对沈风眠的微笑和鼓励,她只能是拒绝。
“对不起。”
沈风眠笑着说:“没事,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还是朋友。”他大度地笑了笑,似乎早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这时,客厅的门铃忽然响了。
他们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疑惑。这个点,谁会来敲门?付瑶手上的手套还没摘下来,他示意她先做手头的事,转身去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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