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朋友你平时玩什么多?”男子并没有就此终止交流,而是有些不快地又问了一句。
“瞎玩,东一头西一头的。”吴夺顿了顿,“老兄,我水平不行,你就别难为我了。”
“朋友,其实我也不是只玩珠子,不过,既然你不想交流,那就算了。”男子终于收场了。
吴夺笑了笑也扭回头去,心说这也不好对他说实话,要说他戴的唐八棱是假的,他可能不信不说,估计又要和自己掰扯半天。
交浅言深本就不对,况且和他还没交。
就这样吧。
一直到下机,男子也没有再和吴夺搭讪。
鹭岛位于东南沿海,主城区就是一个岛,机场也不在郊区,飞机降落时,仿若擦着楼宇滑进了机场。
并没有人来接机。
胡允德和吴夺打了一辆车,住进了预订的酒店。
按照计划,看东西是分场次来的,明天上午开始。
看东西的地方也不在主城区,需要过跨海大桥,到郊区的一处别墅里。
入住之后,胡允德兴许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精神头儿很足,过来敲吴夺的房门,问吴夺累不累,要不要趁天黑前这点儿空儿,逛逛鹭岛的古玩市场。
“德叔,今儿不是周末,古玩市场不够热闹啊,古玩城估计没多少人,周二应该没有摆摊的吧?”
胡允德笑了笑,“这样,咱们去白鹭古玩中心,那里有店铺也有棚子,听说天天有摆摊的。”
“还有这样的地方?”吴夺一听,“好,跟着您去见识见识。”
白鹭古玩中心,其实是一条小街;小街上方,搭建了棚子,棚子下方,有固定的摊位区;小街两侧,则是门店。
小街东西两头,都可以出入。
不过,因为是周二,白鹭古玩中心也不怎么热闹,摊位区出摊的,也就占了三分之一强,门店也有一小半是关着的。
吴夺和胡允德从东口进入,不进门店,先扫了扫摊子。
在一个摊子上,吴夺拿起了一只青瓷斗笠碗。斗笠碗,顾名思义,广口斜腹,圈足偏小,倒扣很像一个斗笠。
这斗笠碗施的是青釉,透着灰黄,乍看有点儿像龙泉窑,但显然又不是。
同安窑?
吴夺心想,差不多就应该是这个闽南的当地窑口了。
同安窑的存续期不是很长,主要是宋元时期,以青瓷为主,一般釉层比较薄,胎釉结合紧密。
在华夏的宋元时期,若说青瓷,同安窑肯定排不上号,且不说汝窑官窑哥窑,就是越窑和龙泉窑,那比同安窑的名气也大得多。
但是呢,同安窑青瓷在明代以后,在倭国名气却很大,还有另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珠光青瓷。
前面加个“珠光”,并不是形容它的釉色光泽什么的,而是因为在华夏明代时期,倭国有一位高僧,发现了从华夏来的同安窑青瓷之后极为推崇。
此人名叫村田珠光。
村田珠光是一位高僧,师从一休宗纯——就是“聪明的一休”里一休的原型。
村田珠光也对华夏茶文化十分痴迷,研究精深,颇有建树,被倭国人尊为茶道的开山鼻祖,号称“茶汤之祖”。
据说,当年村田珠光无意中捡到一些青瓷茶碗的碎片,后来又雇人在附近寻找挖掘,得到了一批刻花的青瓷茶碗,而且还挑选出了其中精品送给了倭国的将军。这批茶碗来自于华夏,宋元时期由泉州出海运到倭国。
村田珠光对这种青瓷的推崇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由此,珠光青瓷在倭国就叫响了。
吴夺一边想着,一边进一步仔细看了看。这斗笠碗胎釉结合紧密,胎也不算厚,圈足露胎处颜色灰白。同时呢,碗上还有刻花,是灯草纹。
这碗看着轻巧美观,还是不错的。
彻底看完之后,吴夺也听了听。
这碗居然还是南宋的!
吴夺听明白之后,不由看了一眼摊主。
摊主是个脸盘很方的小个子男子,有个四十岁左右,“老板,看上这只碗了?”
吴夺点点头,“给个漏价儿呗。”
“要收摊了嘛,想要一定给你漏,底裤都漏给你!”摊主笑呵呵,“这是南宋同安窑青瓷刻花卷草纹斗笠碗,你给四千块好了!”
虽然他的普通话有些蹩脚,但吴夺还是能听清楚的,听摊主说完,吴夺有点儿愣了。
首先他的描述和断代极为准确,自己倒相形见绌了,听了之后才和他一样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他如此清楚,却只报了一个四千块的价格。
拜托,好歹是南宋的东西呀!
此时,放下手上其他东西的胡允德开口了,“怎么,以前没收藏过同安窑的青瓷啊?”
“是啊。”吴夺点点头,“不仅没收藏过,行情我也不了解啊!”
确实,同安窑在宋元时期,只是一个地方窑口,虽然不能说很偏,但也不能称之为名窑。闽省的窑口,在历史上最出名的,还是建窑和德化窑。
“收一只碗当个标本也行。”胡允德点点头,顺口砍价,“再便宜点儿。”
“没要谎啦,要是周末,肯定照着八千到一万要的。”摊主一直笑呵呵。
不过,他虽然笑呵呵,但嘴上不让,吴夺和胡允德又讲了几句,他一直就是咬住四千说不能再降了。
吴夺本来就觉得不贵,干脆也不磨叽了,四千也就收了。
离开这个摊子之后,吴夺开口问道,“德叔,这好歹是南宋的东西,而且这碗工艺还不错呢,怎么这么便宜?”
“看来你是真不了解行情。这种同安窑青瓷碗,在南宋时期是大量生产的日用瓷碗,如今的存世量也不小,特别是在本地。那种釉色比较青翠的,还相对少见。你买的这中青中带灰黄的釉色,一只碗,确实就是几千块的事儿。”
“明白了。估计,外地市场能贵一些对吧?起码我在赤霞山古玩市场没见过同安窑青瓷。”吴夺接口。
“对,这也是一种地利。你要是到了倭国,这东西更贵。”胡允德介绍道,“不过,倭国人最喜欢的釉色,不是华夏推崇的那种青釉,而是一种青黄釉,就是所谓的枇杷黄;珠光青瓷,主要就是指这种枇杷黄。”
吴夺哭笑不得,“怪不得。我买的这种青中带灰黄,既不是华夏人喜欢的青釉,也不是倭国人喜欢的枇杷黄,是最不值钱的喽!”
“话虽如此,但是毕竟是南宋的东西,当标本也挺不错的。我买过不少呢,还有品相更差的,通过研究,对同安窑的认识加深了不少。”
吴夺点点头,“确实,真是没白来。”
两人继续往前逛,不多久,吴夺又注意到了一件东西。不过,这东西不在摊子上摆着,而是在摊子前一个人的手里拿着。
这个人,居然就是吴夺在飞机上的邻座,手腕上还戴着那串唐八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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