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忆儿在睡梦当中感受到了一股已经阔别多日的暖意覆盖在自己身上,随着这样的温暖她也不由得多在梦中沉浸了一会儿,而她醒来时发现曹栋正坐在自己身边用一种痴痴的眼神望过来,她身上披着的自然是曹栋的外衣。
「你怎么会在这儿?」虽然白忆儿不喜欢曹栋像个跟屁虫一样追着自己跑,但此时她是真没有心思顾及那些,心情说是又惊又喜也不为过,而她也看到自己的牢门大开,不禁轻声问道:「是你来救了我?」
「把我抓过来的人呢?」白忆儿是被唐满弓亲手捕获的,当然他没有傻到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白忆儿也只知道有人在用自己进行要挟,也有几个喽啰似的人在看守着自己:「看这样子你已经把他们解决了吧?」
说真的,这些问题曹栋都不太好意思回答,再加上唐师兄叮嘱过他要扮深沉,最后也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既然如此,咱们就赶紧回家吧!」说着,白忆儿便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脚踝:「迟则生变,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增援,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曹栋突然按住了白忆儿的手,少女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嫌弃地甩开,而是递了个眼神询问着对方的意见。曹栋的脸上的阴霾与愁容消化了不少,他攥了攥白忆儿的手,然后道:「现在你还不能回门派。」
「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过
去不太安全。」虽然曹栋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是思虑再三,但实际上他却是严格地按照指示办事。
白忆儿的脸色陡变,慌乱道:「究竟发生什么了?那我们更要回去帮忙不是吗?」
曹栋握住少女的双肩,正色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先安心待在这里的好,小冶在这儿也能替我照顾你。」
曹栋不算能言善辩,至少以他自己是很难说服白忆儿的,但小冶也在旁边帮腔的情况下好歹也算是稳住了她,而在确认白忆儿的确会听话之后,他便也动身离开。
说是为了保护白忆儿,但曹栋对尚苇衣的决定也心知肚明,其实就是扣押——白忆儿是她现在必须握在手里的人质。
至于要挟的对象是谁?这些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岳心说起来你是谷老的弟子对吧?同时也是当事人。」张掌门又召见了这位优秀的门人,上座们也都在此列,尤其是段云晖。甚至可以说这场谈话就是他促使的——作为一个将炼药视为毕生追求的药师,段云晖迫切地想验证自己的猜想:「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对这事儿不是很担心呢?」
「呵掌门这么问也太强人所难了。」伍岳心拍了拍座驾的扶手,然后缓慢地向前滑动了几步:「而且担心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
张丰仔细地端详着伍岳心的神情,他对这个孩子
的了解并不少,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只知道对方的性格沉如嵩岳。
当年那起事故发生后,几个弟子合力将重伤昏迷的伍岳心从倒塌的炼药房中抬出来,而醒来后才知晓残疾事实的伍岳心却并没有出现通常情况下的精神崩溃。
当时的张丰还挺为这小子可惜的,毕竟如果没有那场爆炸,以他的才能与性格将来定会有所作为而现在,张掌门居然没法对眼前之人产生什么观感。
「先不说那些了,伍岳心,我想问你手记当中的内容是否有隐瞒的地方?」段云晖本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但却因求是之心而抢先问道。
伍岳心何等聪明,立刻就知道段云晖发话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还是拖了一拖,反问道:「段上座的意思是」
「我是问你,有没有对魏溃使用记叙内容之外的
药物。」段云晖也不是那么好让人蒙混过关的,继续刨根问底道:「我也没有给你定罪,你也不必太紧张了」
药师的眼睛都是很毒的,伍岳心抓在握柄上的左手只是微颤了一瞬间便被段云晖瞧见,继而便确定自己一定是说到了点子上。
「弟子向各位上座此前递交的那份笔记,其中所叙内容字字属实。只有一处我做了隐瞒」
「我与泊儿一起仿制出了萃玉露,然后用到了魏溃身上。」
上座们面面相觑,他们也只是把这种情况当成一种猜测,只有段云晖
一个人比较笃定,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伍岳心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配方,还是说他真的天才到自己走出了一条路?
「仿制?」张丰咬文嚼字:「萃玉露是药王斋的根本,为防止滥用外泄只有上座才有资格掌握,你又是怎么拿到配方的?是谷老告知于你的、还是你盗取了门中机密?」
「禀掌门,晚生并未行窃。」伍岳心双目当中精光大烁,坚定道:「这萃玉露的配方全部都来自我的研究十年前就已经开始的研究。」
不等上座们发话,伍岳心又道:「禁池对魏溃的侵蚀远比想象当中的严重,第十天的时候就已经让他的身体表现出明显的无力感了,而为了强化修补他的经脉,我和泊儿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他的武功就废了。」
「你这么说,恐怕是为了逃过门规的惩戒吧!」马姑婆又道,她是药王斋的执法上座,自然对那些有意无意触碰规矩的行为格外敏感。
「不,隐瞒才是为了逃过惩戒。」伍岳心矢口否认道:「我这么说,是想帮助各位上座找到真相而已。」
这一老一少相持之时,段云晖却没有闲着,立刻抓起面前的纸笔放到了伍岳心的膝盖上:「把你那个方子写下来,包括炼药的工序也要一五一十地写出来。」
在座的人都知道萃玉露如何配制,但段云晖才是最为熟悉的那个人,而他没
有让伍岳心口述的理由也很简单——怕他以口误之藉妨碍自己进行判断。
「我写字慢了些,还请稍安勿躁。」伍岳心提笔作书,谈不上奋也谈不上疾,段云晖也就站在一边看他将每一种材料都填上去。
这洋洋洒洒的数百字一写便是半个多时辰,而等到停笔的一瞬间,先开口的却是带着质疑和惊奇的段云晖:「这却不是祖传的萃玉露配方啊!」
众人迟疑之际,段云晖已然自顾自地说出了其中的异同,旁人尚且需要一些时间来作出反应,经验丰富的段大师却已经意识到了这两种萃玉露间可能存在的效果差异了。
「这真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方子?」段云晖追问道——在亲手实践之前他绝不敢妄加评论,但只看理论推测的话,那或许伍岳心的配方足以成为药王斋现存萃玉露的改良版。
「晚生不敢欺瞒,的确是我独立而为。」伍岳心轻轻点头道。
张丰也察觉到了段云晖的态度松动,连忙问发生何事,段云晖也将其中内容和原理告知众人——言辞之中不吝对伍岳心的夸赞,甚至隐隐还有崇敬之意。
「你手上有现成的样品么?如果能测试一下药效就更好了。」段云晖举着药单,激动溢于言表:「若是没有也无妨,你与我来,我亲手按照你的方子配制就是。」
「如果真有老段你说得玄乎的话,那魏溃的暴走是不是就因这玩意儿
而起?」白濛又掐着点子问道:「因为据我所知,萃玉露哪怕有那么点儿不良反应,也从来都没有表现过让人失去理智的特性来。」
这话其实还是没有消除对伍岳心的质疑,但段云晖却主
动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甚至于有一点儿开脱的成分在其中:「我想是因为魏溃本身的问题吧?他那招狂化损害的不只是身体,也有心神,心力交瘁之后用萃玉露去强行提振,才导致了他的失控。」
「我说的不是第二次,是第一次。」白濛用力强调。
忽然,伍岳心的脸色连变,最后呈现出来的却是后知后觉的恐惧
「列位上座,我知道了」
「因为我身体不适合炼药的缘故,所以才会请泊儿师妹帮我。本来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她本身天赋卓绝才会很快地理解了我的药方,但现在想来很有可能不是这么一回事」
上座们都听明白了伍岳心想表达的含义,而一旦这种可能性被引申出来,哪怕只是讨论,都足以令人感到冰冷心悸。
「你想说泊儿本身就会调配萃玉露,对吧?」
但掌门的明示并没有让伍岳心的脸色缓和,他就这样讲出了一些更为恐怖的故事:「如果泊儿早就掌握了萃玉露的话,那她为什么要回来?」
按照伍岳心的思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泊儿是在回来之后才掌握萃玉露的,结果用在魏溃身上时却出了岔子;要么就是
泊儿早就知道萃玉露与魏溃的结合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满堂五人,此刻竟然没有一张晴着的脸。
忽然有人敲响了内室的门,是药王斋负责日常守卫的弟子:「诸位上座,门外有客人求见。」
「先谢绝吧,现在没有见客的工夫。」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张掌门哪里有心思会见什么来宾?
「但是弟子不好送他回去啊」守卫弟子也很是为难。
来者刘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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