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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振轩带领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回到万安城,身后是顾枫和沐元诚。
到旬阳侯府大门口,顾枫勒住马缰,疲惫的脸上笑容依旧灿如暖阳,“一身灰土,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小师妹安然无恙,值得好好庆祝,我又可以吃到师娘做的红烧鱼了!哈哈!”
沐元诚面无表情,“想吃找你娘去!”
气氛急转直下,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原本,兄弟俩互怼是日常,这样的话说过无数次,都知道是玩笑。
但此时,顾枫面色一僵,眸光黯然地低了头,不再看沐元诚。
沐元诚沉了脸,想说什么,却并未说出口。
而事实上,方才沐元诚脱口而出的话,真不似曾经的调侃。
因为顾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让沐元诚心生恼怒。却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因为那次容岚想见顾枫却被柳曼姝拒绝,甚至有划清界限的意思,好像容岚这么多年对顾枫的真心付出不值一提一般!
那句“找你娘去”,更多的是冲柳曼姝的。
沐元诚忍不了任何人对容岚的任何欺负,他希望顾枫对此事有所表态,而不是继续理所当然地享受容岚待他的好。
平日里容岚给顾枫当娘,真遇到正事却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何其不公?
但顾枫向来大大咧咧,根本不知道当初容岚派红玉去请过他,却下意识地以为沐元诚是因为他和九公主的亲事,对他生了芥蒂。
对此,顾枫自觉理亏,不敢多言。
沐振轩皱眉,尚未开口,顾枫已下马,大步走进旬阳侯府,而沐元诚也策马到了镇国公府门外,没等沐振轩,径直进门去了。
“娘!我回来了!”
沐元诚站在小厨房门口,看着那道正在忙碌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若是元秋出事,容岚真活不了。万幸,万幸……
容岚回头,面上便带了温柔的笑,“阿诚,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娘做了你最爱吃的山珍包。”
“岚儿,我也想吃。”沐振轩出现在沐元诚身后。他额头和侧脸上被容岚所伤的地方,已经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容岚笑容淡了些,转身背对沐振轩,却也没再说什么。
沐振轩当容岚默认了,立刻高兴起来,揽着沐元诚,“走,先去看看秋儿!”
元秋如往常一般早早醒来准备去晨练,谁知又被沐元若按回去,让她多睡会儿,好好养伤。
“姐,就这点伤,若是我回来晚一日,你们都看不到了。”元秋无奈。
但沐元若很坚持,就是不行。
此时姐妹俩已经起了,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色纱裙,坐在院中石桌旁,中间放着鹦鹉花花。
裙子是沐元若早让人准备的,不止这一身同款。她说既然是孪生姐妹,小时候没机会穿一样的,现在要补回来。
元秋头回穿紫色,沐元若连声夸她家小妹仙气飘飘,美丽又高贵。
元秋表示,宠妹狂魔沐元若的彩虹屁功力已达到满级……
“人比花娇!”鹦鹉花花对着元秋叫。
“恭,喜,发,财。”元秋一字一句地教。
鹦鹉花花,“人比花娇!”
沐元若伸手抓住花花转过去,朝着她,“吉,祥,如,意。”
鹦鹉花花,“人比花娇!”
沐元若放弃了,“师兄说顾爷爷这只鸟儿买来就会说这一句,怎么教都没用,算了!”
元秋抬头见沐振轩和沐元诚出现在院门口,微笑起身,“爹,阿诚,你们回来了。”
“二姐你没事吧?”沐元诚快步上前,打量元秋。
“人比花娇!”鹦鹉花花扑闪着翅膀,抢先回答。
“我没事。”元秋摇头,“你们快去休息一下吧。”
“秋儿没事爹就放心了!”沐振轩神色关切。
沐振轩沐浴更衣后,先到凌竹院找沐元诚,再一同去清容院,果然没被容岚往外赶。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早膳,气氛温馨。
在元秋表示不需要投喂的时候,沐振轩笑着说,“我跟你娘都恨不得让你们全回到小时候!”
没人接茬,沐振轩也不尴尬,给元秋夹菜,又抱着林安顺问他学了什么字。
早膳结束时,容岚问沐元诚,“枫儿是不是稍后会过来?我已让人去买了一条鲜鱼。”
沐元诚摇头,“娘好好休息,顾枫有自己的亲娘,饿不着。”
容岚愣了一瞬,继而笑笑,“那算了,改日吧。”
元秋提出想去南安王府拜访。
“小妹,你不对劲。”沐元若盯着元秋。
元秋神色如常,“我没有。”
“你主动要去找苏默,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沐元若眼神戒备,“这可不行!”
元秋笑了,“我都没看见过他,怎么会看上他?姐你不要胡说。我只是觉得,既然要成亲,总得见个面,聊几句。”
“会见到的,但你主动跑去南安王府就算了。盯着你的人很多,到时候定有人造谣你痴恋苏默,巴巴地跑去找他!”沐元若表示不赞成。
“我们的亲事板上钉钉了,如果真走到一起的话,姐你会反对吗?”元秋纯粹是理性讨论。
沐元若蹙眉,“说真心话,我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成亲后寻个机会和离,你再回来便是。我不了解苏默,但只从他的背景看,真的很麻烦。”
“好,今日我不去找他。姐你先告诉我,他除了是南诏六皇子之外,还有什么背景?”元秋问。
原先以为亲事会取消,元秋又很忙,并未打听过苏默这个人,因为不在意。
但如今,她怀疑青夙是苏默,亲事改不了,必须了解那人,才好打交道。
“他其实不是当今南诏皇帝的亲生儿子。”沐元若开口,便是重磅爆料。
元秋愣住,“假皇子?”皇室不是最注重血脉的吗?
沐元若摇头,“我方才说得不准确,应该说,他是不是南诏皇帝苏禛的亲生儿子,此事存疑。”
沐元若讲,多年前,南诏国的太子并非苏禛,而是他的嫡长兄苏衡。
苏蘅与太子妃梅氏伉俪情深,成亲多年才诞下一子,便是苏默。
苏默出生次年,苏蘅遇刺身亡,他的父皇几乎同时病逝,苏禛登基。
皇室父子、兄弟相残,原本没什么稀奇。
可苏禛在登基后,将他的长嫂接进宫,册封为贵妃,而他原本的侄子苏默,直接跟他的儿女一同排齿序,成了南诏国的六皇子。
苏禛的行为,就是在昭告天下,他跟梅氏早有一腿。
已故的苏蘅,仍被苏禛明目张胆地扣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至于苏默到底是谁的儿子,一直有争议。
有人说,他就是苏禛与长嫂私通所生之子。
也有人说,苏禛不过是想要羞辱苏蘅才故意为之,事实上苏默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那个苏禛太不要脸了。”元秋忍不住说。
沐元若微叹,“有些男人,明明自己做了悖德之事,却喜欢炫耀,好像多了不起一样。苏禛便是无耻之徒的翘楚。”
“苏默的母亲还活着吗?”元秋问。
沐元若点头,“不仅活着,还给苏禛又生下一对龙凤胎,传闻中苏禛很是宠爱梅贵妃。不管苏氏兄弟跟梅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到头来,处境最尴尬最凄惨的,可不就是苏默吗?”
若苏默是苏蘅亲生,那么苏禛便是他的杀父仇人。可苏默在懵懂无知的幼年,便无从选择认贼做父,苏禛还霸占了他的母亲。
若苏默是苏禛亲生,那他便是叔嫂私通之子,天生就是个笑柄。
“其他事不了解,但既然苏禛送苏默来当质子,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亲父子。”元秋说。
“我也这样认为。不然为何苏默成了南诏国声名远扬的废柴皇子?若真是废柴,那就是苏禛刻意养废的!苏默会不会打算有朝一日灭了苏禛给苏蘅报仇?可偏偏他娘跟了苏禛,还有一对弟弟妹妹在南诏。他如今究竟在想什么,日后打算做什么,谁都不知道。”
沐元若神色严肃,“他的身世,我很同情。但理智来讲,他就是个火坑!不管他是真废柴假废柴,都麻烦得很。小妹你若跟了他,我怕是要头疼死了。”
“我在想,”元秋若有所思,“皇上为何如此执着让我嫁给苏默?真是为了跟南诏结盟吗?”
沐元若一愣,“什么意思?”
“东南结盟本就是大势所趋,不管有没有这桩亲事。我只是猜测,待把西辽解决掉,皇上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南诏。到那时,苏默便是个完美的棋子和幌子。推苏默出去,让他以复仇的名义灭掉南诏,而成为苏默岳父岳母的咱们爹娘,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刀。”
“至于南诏皇室,也乐见这门亲事,他们大概想着,苏默若是能让我痴心相待,说不定可以利用他,策反沐家?”
听了元秋的推测分析,沐元若真头疼了,“总而言之,你们俩就是被人当棋子摆布的命!”
“背后那么多弯弯绕绕,多方算计,我跟他成亲,真没有转圜余地。”元秋说,“不过姐你放心,我单方面对苏默痴狂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就是!我相信小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长得再美也没用!成亲是没办法,过个一两年,寻个由头就把他踹了!”沐元若面色认真。
午膳容岚做了红烧鱼,顾枫却没来。
林安顺吃鱼的时候,还在念叨,“跟师兄抢着吃才更香。”
下晌元秋要去柳家,段嵘陪着她。
柳清荷出了月子,恢复得很好,又丰腴几分,看起来容光满面,见到元秋便红了眼睛,拉着她的手,“你吓死我了!”
得知元秋失踪,柳仲着急上火,柳清荷满心担忧。幸亏最后有惊无险。
元秋抱过小康康,跟柳清荷聊了一会儿,便进了柳仲的书房。
“唉,这京城是非之地,需得步步谨慎小心。若是当初你跟老段留在皓月城……”柳仲叹气,也没说完。
万事都有两面性。元秋与父母姐弟团聚是好事,同时也被迫卷进这皇城权力旋涡之中,想再置身事外,也不能了。
“师父,过去的事便不提了,我现在好好的,跟苏天仙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今日过来,是想问师父,对毒术了解多少?”元秋问。
柳仲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被人用迷药那么轻易地放倒,让我很挫败,也发现毒术很好用。”元秋微笑。
柳仲点头,“确是如此。医毒不分家,但医道跟毒术一正一邪,存在壁垒。真正高明的毒术不在我们所能寻到的书里,而是在江湖中。为师不擅此道,懂些解毒之法,至于制毒用毒,只会些皮毛,怕是教不了你什么。”
“再怎么样师父也比我懂得多,我先跟着师父学,皮毛总比一点不懂好。”元秋笑着说,“其他的,看机缘吧。”
柳仲今日给元秋授课的主题便是毒理,给她讲了几种常见的迷药,怎么用,如何解,最后还送了元秋一瓶他珍藏的迷香,说让她拿着防身。
而这日,关于先前沸沸扬扬的南安王苏默与镇国公府二小姐沐元秋双双失踪之事,有了定论。
皇室操控的舆论中,苏默和元秋都安然无恙,元秋并未遭受侮辱。经过这次共患难,两人真正结缘,且有了情谊,三日后的皇宫夜宴上,将会正式定亲。
翌日,元秋再次随柳仲进宫,给孟贵妃换药。
孟俪气色比起刚生产时好转许多,醒着,但仍未跟元秋说话,只看向她的眼神,带着隐隐的探究。
元秋并不在意。她救孟俪,已得到报酬,不求感恩。
出宫后,段嵘亲自驾车,先送柳仲回府,然后护送元秋回沐家。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马车走得很慢。
元秋捧着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
马车突然停下,她身子因惯性微微前倾,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元秋把车帘拉开一条缝,就见马车停在路中央,周围许多人指指点点。低头,地上躺了个人。
一身布衣的文弱书生皱眉躺在地上,脸色难看,想要爬起来,却又摔了回去。
周围人纷纷为他抱不平。
“镇国公府的马车!”
“也不知道车里是谁?撞了人都不露面!”
“这不是沐老太君的车,镇国公府其他主子出门都骑马,除了那位二小姐,还能有谁?”
……
“爷爷,是我们撞的吗?”元秋轻声问。
段嵘摇头,“我看到有卖小兔子的,原本打算停车给你买一只,没注意是怎么撞到的那人。”
元秋看着街边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小白兔,嘴角抽了抽。
段嵘跳下车,把那书生拽起来,捏了捏他的关节,拿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手中,转身就要走。
那面容清秀的书生却仿佛受到了侮辱,“我不要钱,只要车中之人当面跟我道歉!”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纷纷附和。
“既然这位公子如此清高,爷爷把钱拿回来吧。”悦耳的女声从马车里传出来,让人不由更加好奇传闻中的沐二小姐到底长得何等模样。
有人已伸长脖子等着,料想元秋要下车,当面跟那书生道歉了。
结果,段嵘拿回银票,车帘纹丝不动,只听元秋再说,“走。”
马车缓缓前行,书生面色一僵,围观群众再次议论纷纷,都说元秋嚣张跋扈。
元秋神色如常,翻开书继续看。
让她当面道歉?那人胆子倒是不小,一个平民百姓当街跟贵族小姐叫板,天然会获得舆论支持。
但事情之初,谁对谁错?马车并未在街上狂奔,速度比行人都慢,行进方向也是固定的,长眼睛的人都会远远地避让开。
所以,要么是那人故意碰瓷,要么是他自己不小心撞过来的。
而段嵘看过,那人没伤到什么。
元秋不知道她有什么可道歉的?
活脱脱一出道德绑架。好像她是坐着华丽马车的贵族小姐,就天然理亏一样。
马车过去后,围观群众也很快就散了。不过是个小事,又没死人。
那文弱书生脚步缓慢,一瘸一拐地走进一条小巷。
四下无人,他走着走着,脚步变得正常,清秀的眉宇间多了几分邪肆,微不可闻地自语,“找本公子去勾搭那个小村姑,本以为可手到擒来,没想到竟会出师不利……”
而方才围观群众中,还有在一品阁排队给苏默买点心的阿福。
他提着两盒点心快步走进南安王府,见到苏默的时候,便提起元秋的车在街上撞了人,她却扬长而去的事。
“主子如何看待这件事?”阿福其实觉得那个书生是碰瓷,想讹诈更多钱却玩脱了。因为沐家的马车走得真特别慢,按理说不会撞上人的。
苏默打开点心盒子,拿出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点头,“好甜。”
阿福:……
“主子,王妃真的不错哎!”阿福神色认真。
“谁?”苏默愣了一下。
“就是沐家二小姐啊!属下今日专门到布庄去,看那些大红的料子真漂亮,主子做身喜袍,穿上肯定迷倒众生!等主子跟王妃生个娃娃,也一定是天下最可爱的宝宝!属下很期待!”阿福一本正经地说。
苏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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