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温暖如春,香气甜腻。
窦义明一觉醒来,只觉精气弥漫,忍不住抱紧了怀里柔软如蛇的女人,就要提枪上马,再战三百回合。就在这时,咣咣咣!房门被人拍得山响。窦义明勃然大怒,骂道:“拍啥拍,一大早急着投胎吗?老子还没睡够,等着!”“窦老大,火气挺旺呀!”窦义明闻言一愣,忙把媚眼如丝的女人推开,胡乱披上件外衣,开门笑道:“傅老弟,有什么要紧事吗?”
傅惊涛一身劲装打扮,笑眯眯道:“窦老大难道忘了昨天的约定?”
“约定?”窦义明心念急转,恍然道:“你要学那杀人之术?”
傅惊涛道:“正是!”
窦义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免不了偷偷腹谤几句,但碍于面子,还是打着呵欠同意了。
两人来到练武场,只见南面树着两排兵器架,以刀枪棍棒为主;北面有一排高低不同的树桩,以及几个做工粗糙的木头人;西面靠墙立着六个箭靶。正值年节,空旷的场地已有数日无人踏足,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窦义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神色肃然:“傅老弟乃轩辕门下,侠义中人,想来不会依仗武功胡作非为。但是杀人技法血腥残酷,最好还是慎用少用。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江湖上能人奇士太多了,稍不留神便会踢到铁板。”
傅惊涛正色道:“窦老大你该清楚我的性格,并不是那跋扈嗜血之辈。我学会此技法后,非生死关头绝不动用。”
窦义明道:“老弟的为人我信得过。何况这些杀人技法也不是我所创,不存在什么忌讳约束。只是你学会之后,尽量不要外传罢。”顿了一顿,又道:“我入军营十余载,历经大小数十战,很多武功比我强的、气力比我大的、反应比我快的却死在我面前。为什么?因为他们或者恐惧,或者愤怒,或者狂暴,在战斗中失去了理智,结果十成本事仅施展出两三成,死不瞑目。所以要杀人而不被杀,首先记住任何时候都得保持冷静。”
傅惊涛点头道:“这个道理我懂。唯有冷静,方能保证出手的稳定和精准;唯有冷静,方能察觉周围的细微变化及时应对;唯有冷静,方能抓住对手的破绽!若是自己先乱了阵脚,十有九败。”
窦义明颌首道:“上阵冲杀常常是一个照面便分出生死,不会给你犯错的机会。如果战局僵持,要身披铠甲奔跑、搏杀数个时辰,一旦体力耗尽无法挥动兵器,则必死无疑。因此,这杀人之术奉行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省力的方法、最小的代价,把你的敌人斩尽杀绝。”指了指兵器架,又道:“军中常用的杀人技法,大概分为弩箭术、棍术、枪术、刀术及擒拿术,远中近皆可制敌于死地。不知老弟你想学的是哪一种?”
傅惊涛厚着脸皮道:“除了弩箭之术无甚大用,刀术、枪术、棍术、擒拿术我都想见识一二。”军中的杀人技法经代代传承,不断完善后已是登峰造极,适用于普通士卒,不需要以内力为基础。这样简单易学且杀伤力强大的武技,侧重于体术的锤炼和力量的运用,正好适合傅惊涛当前的状况。只要领悟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一法通万法通,杀敌自保的概率将大增。
窦义明笑了笑,道:“枪术最难,棍术次之,刀术最烈,擒拿术凶险狠辣。术法虽有不同,其实同出一源,只求又快又狠的击杀对手。老弟在习练杀人技之前,应了解透彻人体的致命部位,方可做到有的放矢。”说着走到一具木头人跟前,拂去冰雪。木人做工粗糙,高度大小和真人无异,双耳、下巴、太阳穴、咽喉、后脑、心口、下阴等部位微微凹陷,乃是和义门帮众平常练功留下的痕迹。
窦义明也不废话,放缓了动作亲自示范,比如指插眼窝、拳击后脑、肘顶心口、膝撞下阴,每一下攻击都直接凶悍,务求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第一遍使罢,旋即加快速度施展第二遍,劲气迸发,打得木人颤动不休。傅惊涛睁大了眼睛仔细揣摩,生恐漏过一丝一毫。
接下来,窦义明便详细讲解每一式的要诀,以及如何蓄力、发力的技巧,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待傅惊涛牢记在心,便让他自己练习击打木人,另去处理帮务不提。
傅惊涛站在木人跟前,一边回忆一边比划,由上而下、从前到后的熟悉人体致命部位,注意手眼身法步的配合,分析每一种攻击方式的特点和差异。例如击打后脑部位可用砸拳、推掌、肘顶,攻击方式的不同必然导致出招的角度、力度、身法等发生变化。简单来说,这一套技法中包含了拳打、掌击、指戳、肘击、膝顶、头槌、足蹬等击打方法,要根据具体情况灵活使用,不拘泥于固定套路,达到一击而杀的目的便好。当然,若要擒敌伤敌而不杀敌的话,出手时就得掌控好轻重尺度了。
傅惊涛心无旁骛地练了一遍又一遍,很快便汗流浃背,浑身热气蒸腾。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迅疾,砰砰的击打声音连绵紧促。木人的腿部固定在地无法动弹,上半身开始前后摇摆,幅度逐渐加大。而傅惊涛的每一次出手,都要依据木人的摆幅进行调整,确保落点始终如一,不会产生偏差。同时因击打力不断叠加,反震之力越来越强,饶是傅惊涛外功小成,亦觉得骨头隐隐生疼。他索性不再刻意压制,每一击都贯注内力,当做是生死关头放手搏杀。
拳脚雨点般砸落,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迅速蔓延。
忽听轰的一声巨响,木屑纷飞,木人再承受不住那磅礴巨力,仿佛瓷瓶般四散炸开,裂做千百块大大小小的碎木头。
傅惊涛心中积蓄的杀意为之一空,数百个姿势自脑海中流淌而过,清晰深刻,难以淡忘。
由于忽然爆发的异响十分诡异,窦义明舍弃了手头帮务,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当他看清楚满地凌乱的木头碎片,不禁目瞪口呆——傅惊涛居然把练功用的木人击毁了?!要知道这木人是以曲柳木制成,又经过了浸泡、晾干等步骤处理,材质极为坚硬,被当成人靶击打了近十年,说明单靠蛮力无法把它击碎。只有内外兼修的武功好手,且能在短时间密集击打木人全身要害的,方能做到这一点。由此推断,傅惊涛竟有一身铜皮铁骨,外门功夫同样出色。
傅惊涛瞧见窦义明神情变幻不定,还以为人家是肉痛了,搓手道:“窦老大,实在抱歉。刚才不知为何竟升起人在战场的错觉,就没有手下留情,不知不觉击毁了木人。这一具练功木人值多少钱?我照价赔偿好了。”杀人之术以杀戮为目的,习练者受其本意感染,唯有将杀意宣泄出来才会痛快。
窦义明摆手道:“区区一截木头而已,哪里用赔偿!若是老弟你肯投军,就凭这手罕见的硬功,至少混个校尉当当。”
傅惊涛摇头笑道:“军中法纪森严,令行禁止,我这野性子哪里吃得开!不要说当校尉了,能逃脱军法惩处便阿弥陀佛了。”语气一转,又道:“这空手之技我已练得纯熟,烦请窦老大指点刀术吧。”
窦义明又一次被震得心神皆颤,仅仅两个时辰不到,难道他便彻底领悟了这一门杀技?普通士卒从初次练习到真正掌握要领,快则一月,慢则三月,更不要说娴熟使用了。即使考虑到傅惊涛有武功根底,这样的学习速度亦称得上逆天了。“咕咚”咽了口唾沫,问道:“那你对二十四处致命部位是否已烂熟于心?”
傅惊涛道:“请看好了!”跃到另外一具木人前,拳打足蹬,掌劈肘顶,噼里啪啦地演练了一遍,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阻滞。当然,这回出手收敛了七分力道,免得悲剧重演。
窦义明越看越佩服,原来这世上果真有习武天才,天赋之高超乎常人的想象。如此人杰,注定要万众瞩目!
傅惊涛使完最后一式,收手笑问:“如何?”
窦义明竖起大拇指赞道:“如虎如狼,如鹰如蛇!若对敌时再辅以内力及点穴术,杀伤力将极为可怕。”走过去拿起一柄横刀,略微活动舒展筋骨,关节处啪啪爆响,叹道:“我都好几年没有握刀了,招式生疏之处,老弟莫要笑话。”说罢以刀正眼,凝神静气,蓦地舌炸春雷大喝一声“杀!”,刀光电闪,直上直下地猛力劈落,一股十荡十决、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油然而生。眼看下劈之势将尽,他踏步斜进,腰身旋扭,反手一刀撩了上来,所取的正是敌人下阴小腹部位。但见人随刀走,连环杀招如疾风骤雨一刻不停,每一式都简练明了,绝无多余的动作。
这套刀术总计不过九式,讲究快、狠、猛,先发制人。粗看并不难练,但要是缺乏舍生忘死的勇气和胆略,就根本掌握不了其中的精髓。要知道在战场上,面对的可不是任凭宰割的猪羊,而是披甲执锐、凶恶粗蛮的敌人!一旦你因胆怯而犹豫,出刀不够坚决,刀速亦会大打折扣,你不死谁死?
窦义明转眼杀完九刀,面色潮红,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喘着粗气笑道:“一入江湖岁月催,不服老不行了。以前我一口气杀九人,伤四人,似乎都没这么辛苦疲惫。”
傅惊涛道:“窦老大正当盛年,手下一呼百应,岂能服老?”
窦义明哈哈一笑:“江湖潮起潮落,一代新人胜旧人,今后该是傅老弟你们大展拳脚了。”
说起用刀,傅惊涛并不陌生。一来进山狩猎易遭遇猛兽,需常备刀枪傍身;二来师兄黄旭擅长刀法,平时彼此切磋交流,懂得了基本的运刀法门。相对于拳术来说,刀术要难练数倍。一柄刀轻则七八斤,重有十多斤,在手上要不停地劈、砍、剁、斩、刺、撩,是极为消耗气力的,稍有不慎,就被刀刃、刀尖划伤。上乘的刀法还要专修刀诀,行气运力跟刀式密切结合,一刀斩下可以劈山裂石,也可以只断蝇翅鸿羽。不论是在战场杀敌或是江湖争斗,刀都是最常用的武器,但易学难精,能晋升刀法宗师的如凤毛麟角。
要练刀,先学握刀、拔刀。握刀要紧,不紧则易脱手;拔刀要快,不快则丧尽先机。这基础功夫看似简单,但想练到小成的话,至少得花上六到九个月。傅惊涛当然没必要苦练基本功,掌握窍门之后,直接跳到运刀、出刀的环节。
运刀出刀有所区别又密不可分,实战时是合而为一的。运刀练的是腕力、臂力、腰力及步法,追求达到人刀合一,如使臂指的境界。出刀练的是眼力、爆发力及身法,要眼到手到,身到刀到,既要有足够的杀伤力,攻击的路线和落点还要精准无误。在厮杀战斗时,对手可不是木桩子,一定会躲闪、奔跑、格挡、反击,若不掌握运刀出刀的技巧,岂能砍杀移动中的目标!
傅惊涛拿一把未开刃的铁刀,按照指点原地练习劈、砍、削等动作,配合呼吸及发力的法门,慢慢体会人刀合一的感觉。练到一定程度,便对着完好的木人出刀,由慢而快,概不虚发。
一个尽心传授,一个努力习练,很快便到了午时。傅惊涛索性赖在和义门不走,蹭饱饭后继续苦练。窦义明赞叹之余不禁感慨,有子当如是!
就在傅惊涛挥汗如雨的关头,有七八骑奔进了仙洮镇。他们均粗犷精悍,放肆嚣张,居然在街上纵马疾驰,引来骂声无数。一行人径直来到镇上最大的妓馆,为首的汉子偏腿下了马,嘭嘭嘭大力拍门。
妓馆早已关门歇业,留守的龟公不耐烦地迎了出来。双方一照面,他登时愣了一愣,忙赔笑道:“各位大爷,这几天姑娘们都回家过年了,没人陪宿呀。不如您几位过了十五再来玩?”
那汉子丢了一锭银子过去,冷冷道:“我们要找的不是女人,而是刘帮主!你立刻捎句话给他,青狼岭的兄弟登门相求,十万火急!”
那龟公心底一震,手心冒出冷汗,恭敬地道:“诸位爷请入内稍坐,容小人禀报帮主知晓。”
片刻的工夫,大门又重新闭拢,除开门前那凌乱的蹄印,似乎什么都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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