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是我前半生吃了太多的鸭脖,烤的、卤的、麻辣的……所以命中才当有此劫吧。”
“又或许,前世我是一个斩头无算的刽子手,曾有无数大好头颅在我刀下离体。”
“总之……”
百因必有果,我的报应……”
“就是特么老杜的手刀!”
脖子上打着厚厚一圈石膏的王龙七,拽着李楚的衣襟,仰面哭泣。
至于为什么不低头哭……
因为疼。
旁边,杜兰客讪讪笑了两下,道:“师傅你是了解我的……就算你不了解我,也应该了解七少。如果不是我每次都及时出现将他打晕,就这几天,哪怕是九条命都不够他败的。”
李楚默默点了点头。
“你要相信我,真不怪我啊……”王龙七抽泣着:“我就是怕经受不住诱惑,连门都不敢出,可谁知道……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你知道她们是怎么考验我的嘛?”
“我好害怕啊!”
“……”
李楚眨眨眼,看来王龙七这两天在药王镇过得也不是很惬意啊。
“确实。”老杜也深以为然地颔首同意,“这几天是有点奇怪,不,是非常奇怪……”
“怎么?”李楚看向他。
“那边住着一位寒王府的九夫人,她带着一位小丫鬟。那位九夫人……似乎对七少有着浓厚的兴趣。”老杜认真道。
“什么有兴趣,她分明就是爱上我了。”王龙七笃定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她对我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咦……我想想都脸红。”
“七少说这话就有点太自信了吧。”老杜嗤笑道:“人家只不过是主动找过你几次而已,就说人家爱上你,呵呵……”
“那你说,那个主动找过你几次的小丫鬟是怎么回事?”王龙七忽然反问。
老杜一挺胸膛:“她绝对是爱上我了。”
王龙七:“呵呵……”
李楚看着这两个普通又自信的男人,忽然觉得与他们为伍略有丢脸。
……
与此同时。
在北地燕赵门的总堂。
两名弟子正在给僵直状态的大师兄关西哥喂粥,一边喂,一边劝道:“大师兄你就安心等待恢复,放心吧,师尊说等你好了,一定带你去报仇。”
“报仇也不是什么急事,大师兄且安心静养就好。”另一名弟子也道。
“也多亏没什么急事。”前一名弟子接道:“否则以大师兄的火爆性子,若有什么要紧的任务在身,忽然耽搁这些天,恐怕急都要急死了。”
“诶?大师兄你怎么哭了?”
帮关西哥擦干眼泪,两位弟子又重新坐好开喂。
同时又闲聊道。
“不过我们燕赵门的氛围还是很好的,就算有什么紧急任务被耽搁了,师尊也顶多是责骂两句了事,不会有什么过重的惩罚。”
“是啊,咱们这种门派多好啊。”另一名弟子道:“我听说啊,那些断碑山上的反贼,若是因为耽误了事情,轻则断手重则丧命,严苛无比!”
“哈哈哈,它们做的毕竟是杀头的买卖,严谨点是应该的,我们是不可能遭受如此酷刑的。”
“诶?大师兄你怎么又哭了?”
“大师兄怎么近来多愁善感的,奇怪了。”
两名弟子手忙脚乱地帮关西哥擦泪,但真就如泉眼一般,擦也擦不干净,悲伤逆流成河。
……
“嘶……”
“嚯……”
“真有你的……”
“没听说过……”
药王镇的医舍里,两位老神医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草叶,不停地咂舌惊叹。
“这偃月教的木人王,也真是舍得。这几十种天下奇毒,随便哪个都够随便杀死一个凡人了,他直接看也不看就全下了,也不嫌浪费。”长春叟摇头道。
“这么多毒理混合在一起,随便要解哪种,势必都会牵引到其他几种甚至几十种。混杂一处,神仙难解啊。”
悬壶翁蹙眉片刻,败下阵来:“老夫是解不了的。”
“哈哈,虽然解不了,但是此生能见到这样一桩毒体,竟让老朽都有大开眼界之感,也真是难得。”长春叟道。
“不错,的确不虚此行。”悬壶翁同意。
“不是……”
王龙七听着两位神医的交谈,越听心越凉。
“二位老神医,你们就给我个准话,我这毒……到底能不能解?”
“解是肯定解不了了。”长春叟断然摇头。
“呃”
一听这话,王龙七顿时心如死灰,双眼泛白,向后仰倒,似乎就要背过气去。
“但死却不一定会死。”悬壶翁笑眯眯道。
“嗯?”
闻听此言,王龙七又重新坐直了起来。
“不错。”长春叟道:“解是解不开,但若是能得到传说中的圣药,塑命丹。便可以涤荡旧有一切,重新塑造一具完好无缺的肉身。”
“可惜,塑命丹失传上千年了。”悬壶翁又道。
“呃”
一听这话,王龙七再度眼前一黑,向后仰倒,就要晕死过去。
失传上千年,那这药和不存在有什么区别?此时再去找?鬼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眼看是活不成了。
“你是不是忘了塑命丹的丹方就在我的手中,我早已熟稔于胸。”长春叟笑道。
“嗯?”
闻听此言,王龙七再度猛地弹起。
“哈哈,是我忘了。”悬壶翁也轻笑道,“那你有塑命丹的原料吗?”
“哈哈,根本没有。”长春叟摇头:“你知道上面是什么吗?这辈子也不可能凑齐的。”
“呃”
终于还是不行吗?
王龙七一口气上不来,身子一仰,再度晕厥。
“是需要某种早已消失的药材?”悬壶翁问道。
“不是,大多数药材虽然珍稀,但我药王镇里都有存货。唯欠一样主药,冰胆圣心莲花。”长春叟道。
“哦,那是不大可能拿到。”悬壶翁应和。
“喂!”
嘭的一声,王龙七甩开轮椅,拍案而起。
“我忍你们两个家伙很久了……”他愤然地看着两位老神医,“到底我有没有希望得救,能不能给我个准话!这么一会儿,我腹肌都快练出来了!”
“怎么说呢……”
“你这种情况吧……”长春叟颇有些为难道:“要说必死,也不完全必死。要说能救,但也不是完全能救……”
眼看着王龙七又要哭出来了,悬壶翁才又补充道:“炼制塑命丹的主药,冰胆圣心莲花。世上现存只有一株,是十二仙门中广寒宗的传承圣物。在广寒宗的圣地小瑶池内,历代的广寒宗圣女才可以取下一枚莲子,服下之后心境稳固,修行一日千里。这等巩固宗门根基千万年的圣物,等闲如何能够拿出来给你一介凡人?”
王龙七扁着嘴:“生命无价啊……”
“不如……我去试试吧。”李楚站出来道。
不管怎么说,王龙七也是自己的朋友,而他被木人王针对,也是受自己连累。
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弃王龙七。
“李楚……”王龙七再度扁嘴,“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重养爹娘、一辈子的好兄弟……”
老杜拍拍他的肩膀,“七少感动的都分不清辈分了……”
“小李道长……”长春叟看过来,正色道:“老朽知你天纵之才、神通广大,但你一个人再厉害……也比不得一整座仙门。”
说这话时,看着李楚英俊而平静的面孔,长春叟忽然有点心虚。
嗯……
这么说会不会不太严谨?
可是应该不能吧?
没道理能的啊……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但你为了朋友仗义出手,老朽也不好阻拦,只能提醒你几句。在十二仙门中,广寒宗是极难打交道的一脉。她们虽然从来不主动挑衅别人,但对于外人的接触,戒备心极强。尤其是靠近山门者,动辄就要飞剑伺候。”
“是啊。”悬壶翁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广寒宗的小瑶池是人间仙宝地,最适合种植天材地宝,好多极品的药材,只有那里才有生长。我和长春叟也曾几次上广寒宗求药,就算以我二人的名气地位,都被百般刁难、漫天要价,她们根本就是想让小瑶池与世隔绝。”
“这样吗……”李楚皱了皱眉。
“的确如此,我以前也略有耳闻。”老杜也搭腔道,“整个江湖,对广寒宗都有一个统一的印象。”
杜兰客与长春叟、悬壶翁对视一眼,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三个人齐声说道:
“高冷。”
……
悬月山。
之所以有此名,是因为站在山顶,可见天高地远,一道巨大的月轮仿佛就悬于头顶,极为震撼人心。
月轮之下,整座山岳仿佛都披着一层银白的色彩。
而白日里,悬月山则是花红柳绿,生机沛然。
李楚来到广寒宗的山门前时,时辰尚早,但这里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人群。看样子都是来自各方的修者,听他们谈话,似乎都是为了求药而来。
“陈兄,你三天前刚被赶下山,怎么又敢上来?可是拿到什么秘密武器了?”
“王帮主,你怎么又来了?广寒宗的仙子们不是严厉告诫过你,小瑶池里没有治不举的药!”
“玄宗主!哎呦哎呦,连您这般地位,都亲自来求药啊!”
来的貌似还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之间多少有些熟络,各自呼朋引伴,彼此交谈着。
李楚在北地江湖倒也没什么熟人,便独自静静地坐在一旁。
周围的人看他这副长相,倒也不会不识趣地凑上前去,倒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片小空地。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一声嘹亮的鹤鸣。
声达于天。
“来了!开山门的时间到了!”众人立刻激动地拥上前去。
广寒宗的山门,其实也就是几道粗大的汉白玉立柱堆砌,上面刻着凌厉的“广寒宗”三个大字。
但就是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片刻之后,四名身着白裙、衣袂飘飘的秀美女子,背负长剑,站在一只通灵白鹤的背上,飘然而至。
少顷,白鹤落地。
四位广寒宗女弟子来到山门下。
其中一位看上去年龄稍长的束发女子,朝众人高声道:“诸位大多不是第一次前来求药,小瑶池的规矩想必你们也是懂的。还请诸位上前,报出自己所求之药的名字,用来救什么人以及用何物交换。若是符合我宗门标准,即可上山商议求药之事。”
“我们懂的!”
前方众人纷纷叫道。
事实上,按照长春叟的说法,广寒宗这个所谓的求药评判,其实就是一个搪塞人心的做法。
毕竟小瑶池得天独厚,若坚持不对外开放,那江湖上对广寒宗有怨气的人会越来越多。积攒得久了,说不定就会酿成祸事。
所以广寒宗立了这样一条求药的规矩,即使绝大多数人还是会被拒绝,可被拒绝的人便会想办法增加自己的回报,而不是平白怨恨广寒宗,这样就有了个宣泄口。
“好,那便开始。”束发女子一招手。
“我来!”
排在当先一个的,是一位锦袍中年,颇有威严。
他高声道:“我乃北地四水帮副帮主,此次前来,是替我重伤将死的帮主求一天材地宝,玉剑花叶。愿意付出黄金万两,玉璧十双!”
这价格听得后面有些人倒吸一口凉气,可想一想四水帮的帮主一条性命,倒也值这个价。
只不过……
山门下的四个女子却似乎不为所动。
“我四水帮众近万人,在吉祥府内举足轻重。若是我帮主去世,江湖势力重新洗牌,那牵扯的可能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锦袍中年人见状不好,赶紧又叫道。
“抱歉。”四个女子并未交流,那束发女子直接道:“不行。”
后方有人窃窃私语道:“玉剑花世上只有一株,三百多年才生长出四片花叶,前三片已用来救治本朝先帝、道门名宿等人,区区一个四水帮主,的确不一定能入广寒宗的眼。”
这位副帮主灰溜溜地离开。
即使心急如焚,他也没有敢在广寒宗山门下放肆。
而后,一位金袍玉带、气度非凡的男子上前。
“鄙人北地天奇宗、宗主玄明镜。”
这正是先前众人中心那位玄宗主,此时一上前,就引起许多人关注,看来江湖地位不低。
“想替我本人,求一株琥珀月仙花。”玄明镜言辞恳切道:“我天奇宗建宗九代,终于在我这里触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如今破境需要此株神药辅佐。但凡赐予,我天奇宗愿意附属广寒宗百年,刀山火海、任意驱驰!”
“哗……”
这番话果然引起了一阵哗然。
要知道,这天奇宗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在北地也算是赫赫有名。若是任人驱驰百年,与全宗为奴无异。这百年所能创造的收益,可远非先前那黄金万两可比。
这一次,四位女子回头商议了许久。
这玄明镜所提出的条件,任何仙门也不敢轻视。
可令众人惊讶的是,商议之后,那束发女子竟然再度摇头。
“抱歉。”她拒绝道:“不行。”
“什么?”玄明镜与围观众人同样震惊,“我天奇宗替你为奴百年,都不足以换一株琥珀月仙花?你们广寒宗……”
玄明镜的面庞开始有些扭曲,“你们广寒宗就非要与我作对不成?我……我自己去拿!”
他长啸一声,拔地而起,斩衰境巅峰的威势十分骇人!
轰
但下一秒,就有一道白绫自前方云雾霭霭处凌空飞出,直接缠绕住他,而后用力一甩,竟将这大能人物直接丢到了无边天际!
“玄明镜,看在你素来未行恶事,饶你一次不敬之罪,再敢来广寒宗聒噪,绝不轻饶!”冷冰冰的声音自远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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