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知何故,这样的天气,黛水觉得自己热得都快要出汗了,可是碰到鹿意的瞬间却好像碰到了一泓秋水,涟漪缕缕,他的手指凉凉的,仿佛将融不融的冰块,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说什么,女人是水做的,依着她说,有些男人才是水做的,而且是山涧里最最沁人心肺的山泉水!凉丝丝,又十分骨感。
她有一点点舍不得松手。
借着鹿意的力小心翼翼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块跳下来,双脚踩在平地上,黛水呼出一口气,两手不住作扇子状对着脸扇风,忍不住抱怨,“这倒霉天气,我怎么这么热呀?我的脸是不是蒸红了?”
鹿意略略垂眸看着眼前的猴儿屁股,违心地说道:“还可以。红是红,倒是红得别开生面。”
她捧着热乎乎的脸美滋滋地想,女孩子热得脸红红时,那脸色一般都是粉粉嫩嫩的,自己想必就是吧!鹿意表哥说她别开生面,这应当是一种夸奖,便欣然接受了,勾唇道:“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主要是我窝在假山上太久了,腿麻了不说,还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呢——”
她说话很爱比划,务必做到形象生动让听者感同身受,讲起自己被蚊子咬就自然而然地撩起了袖子,露出雪藕一般的手臂在他眼前直晃,又满意地说道:“不过呢,好在皇天不负有心我,终于等来了表哥。”
鹿意只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没想到她脸上晒得肤色健康,衣袖里藏着的腕子却皓白如练,所谓非礼勿视,哪怕表妹只有十岁。鹿意轻咳一声,在无心看了一眼后便别开视线,启唇问她道:“我不懂,你专程等我做什么。”
“真的不懂?”
黛水摸摸鼻子,绕到了他正前方,她抿唇讨好地笑了一下,“表哥你不是也关心傅家小姐的去向么?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搅得我夜不能寐了,昨晚上睡觉还梦见焦尸趴在我的床帐上哭诉她不是傅想容呢......我醒来后就想啊想,想得头都痛了却也没有头绪。”脸色一变,“但我知道表哥你比我聪明,有能耐,有大智慧,又十分热心肠,一定比我知道的多呢。”
鹿意瞥了她一眼,“原来你还记着这事,告诉你也无妨的。”脚下沿着甬道向外走。
他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露出亮白的光圈,眼睛浅浅眯着,睫羽覆下两片密匝匝的剪影,回忆似的说道:“也是凑巧,那日离开荷园时我见有一位妇人在门口叫嚷着要女儿,口中说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女儿在园子里当差,怎么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云云,叫傅家给个说法,否则...就去报官。”
“报官?这么严重。”
黛水脚下为了跟上鹿意就小跑着,脑筋一转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她也是一样想法,想来那妇人口中自家在园子里当差的女儿,十有八.九就是风荷院里被烧死的那具焦尸——
“这么说那妇人最后并没有报官,”黛水的语气有些可惜,累得喘了喘气又道:“她要是真报官了,这会子满城的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必定依旧是荷园走水的话题,哪像现下里,大家都忘了这事了,傅家还似模似样地办丧事,这是明知有疑点也不要女儿了么?”
岂止如此,傅想容同小郡王的亲事也不作数了。
鹿意步子微顿,须臾彻底放慢了速度迁就她,“那妇人被荷园的家丁拿布掩口拖走了,我这几日派人查访,总算有了眉目。”
她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他却有意地戛然而止,几步远处马棚里骏马打响鼻的声音传了过来,鹿意抬袖指过去,扬眉道:“我现下要到那妇人家里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回答是不行。”
话毕径自跨过门槛走向马棚。
黛水愣怔着,在原地踱了两步,未几腆着脸居然麻利地跟了上去,“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嗳表哥,好表哥,你一个人难道就不怕无聊吗?大名府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再说了,我们两兄弟一起有商有量的多好呀,我会很听话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两、兄、弟?
她的话提醒了他,小厮牵着马走了出来,鹿意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卷了卷皮制的马鞭,视线犹如寒冬腊月的北风席卷过她周身。
说句实在的,黛水眼下穿着男装乍一看确实是一副“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意态,只是她人小个子矮矮的,撒娇耍赖似的要跟着他一起出门,这样鼓着腮帮子两眼圆溜溜的模样,哪一个男子是这般?
鹿意不看她,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天水碧的袍角在空中掠过一道清浅的弧线。
蓝天,白云,阳光盛好。
他驱马在她身边略微停了下来,见她面上犹有希冀,他便唇角噙了笑,低低附耳道:“要我带着你,想得美。”卷起的马鞭弯起处在她眉心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以示敲打之意,复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人又小,我私自带你出去假若出了闪失岂不是要负责任——”
“不会不会,我不要你对我负责任,”黛水表忠心似的打断他,拍着胸脯一叠声道:“就算出了事也是我倒霉我咎由自取,人各有命,和表哥不相干的!”
能出什么事?他就是找的一手好借口,黛水想着便跑到了马前面,这马儿也甚是乖巧,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看她。她探出手够了够,竟是正好能抓到马儿小小的耳朵,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揪住了马耳朵不肯撒手。
鹿意黑了脸,“......你快老老实实让开。”
没见过这样难缠的,偏还不能和她拉拉扯扯,显得不像话。且女孩子素来娇气,不高兴了是要哭鼻子的,家中妹妹便是如此。
马儿原地动了动,阳光便照在他半边面颊上。
僵持了一会,鹿意展开马鞭把视线放远,忍着气随口打发她道:“姨母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罢。你是女子,乖乖在家绣花玩不好么?”见她无动于衷,他便放软了声气,添补道:“这么的,这事你要实在好奇,大不了等我回来了再告诉你。”
黛水吱唔了声,慢慢松开了揪着马耳朵的魔爪,她好像突然“痛改前非”了,瓮声瓮气说道:“那好吧...既然表哥实在不愿意带着我,我是不好叫表哥你为难的......”
说着话,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让到了侧边。
鹿意面色稍霁,正欲打马离开,谁知胯.下枣红马忽地歪着原地转了几步,须臾间马鞍一重,他自己腰腹处骤然收紧,被坐在身后的人大剌剌伸着两臂圈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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