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佛道二门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商人便会冒着杀头的危险,用旧钱换新钱,甚至比无本生意还好赚,毕竟只是用钱倒腾几下就有大笔利润,听到刘行本的担扰,杨勇也是苦笑,安慰道:“大隋已一统北方,只要各级官府严格查处,发现一例,便收缴财产,全家充军,当可震慑大部分不法之徒。”
铸钱仍国家权力象征,若是依杨勇本意,为了钱币稳定,对于铸私钱者就是全家抄斩也不为过,此时此举不符合《开皇律》,杨勇还亲自参与开皇律的编写,自然不会想着自己去违反。
“太子所说正是,数年之后,等旧钱全部退去,商人再想造假,也无法流动。”太子左庶令裴政接道。
周时刑法时宽时严,尤其是周宣帝在位的二年多时间,先是对天下罪犯不问情由一概大赦,后来又对大臣稍有小错也是大杖侍候,百姓更是无所适从,杨坚篡隋后,首要的任务就是制定《开皇律》,除了杨勇,当时参予编辑的还有十余人,如高颍、郑译、杨素、裴政……
裴政已年过八旬,历经数朝,熟悉前代典故,通晓执政之道,《开皇律》编订时,凡有疑难之地都由裴政裁定,他自然熟知《开皇律》。
新律规定死刑只有绞刑和斩刑两等,流刑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共三等,徒刑有自一年至三年共五等,铸私钱当时并没有认为太大之事,不在死刑之列,只能判流刑加徒刑。
后世的纸币也有假,不过,只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无太大关系,刘行本提到私钱,倒是让杨勇想到另一会使铜料不敷使用之事,那就是全国的佛道两教全面抬头。
在武帝禁佛前,大周十分之一人口由僧尼,道士组成,这些人被武帝全部勒令还俗后,到宣帝解禁时不过二年,全国的僧尼又重新有十万之巨。
杨坚登极后又下诏听任黎民百姓出家为僧,并下令按人口出钱,营造佛经、佛像,一时间,社会风气随风而倒,武帝时人人喊打,到宣帝时开禁,现在又成了全地崇尚佛教,民间佛教书籍,多于《六经》几十、几百倍。
中国虽然是贫铜国,但在先秦两汉时其实并不缺铜使用,当时战国七国诸候的军队合计二百余万,都使用青铜兵器,大汉文景之治,铜钱多的用不完,穿钱的绳子都腐烂,加上诸侯国,百姓手中持有,铜钱更是无法统计,如今又过了数百年,历朝历代都有对铜矿开采,反而要用帛,绢来代替铜钱流通,岂非咄咄怪事。
若是经济,人口大幅增加也就罢了,需求的铜钱当然会增多,偏偏现在南北两朝人口加起来也比不过汉朝鼎盛时期,那么多铜到哪里去了,答案很简单,都投入佛道两教这个无底洞。
东汉时佛教虽然传入中国,但没有大兴,对国家影响不大,两晋之后,五胡乱华,在年年的杀戳中,百姓苦不堪言,只得沉迷于来生,佛教大兴,杜牧在后来作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其实南朝又何止四百八十寺,加上北朝,天下的寺院恐怕已是过万。
这么多的寺院会消耗多少铜,只要一算就会吓人一跳,一座数米高的大佛,用铜动则数万斤,大的寺院,僧人用来铸佛像的铜料甚至达数十万斤之多,一贯钱重量才四斤二两,这意味着一家寺院就可能消耗了十几万贯铜钱用料,武帝灭佛之后,才能一统齐国,一旦寺院重新大兴,朝庭铸多少钱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最终都会化成铜汁,被僧人们浇铸成佛像。
不过,杨勇一提起这个问题,连斐政这个历经数朝,熟悉前代典故,通晓执政之道的老臣也没有言语,眼下皇上皇后都笃信佛教,不但不禁止,反而鼓励佛教传播,佛教大兴已是不可阻止,自然没有人去触皇帝,皇后两人的霉头。
杨坚下诏听任黎民百姓出家为僧,并下令按人口出钱,营造佛经、佛像时,杨勇曾经激烈反对过,佛教虽然有导人向善的作用,或许对朝庭长治久安会起到稳定作用,但他的长治久安是建立在国力衰弱,民众懦弱的基础上,更象是一颗毒瘤,在杨勇看来,虽然不必采用周武帝那样激烈的手段禁止,但也不需要鼓励。
杨坚笃信佛教,除了从小在尼庵长大,还有另外一段来历,四十多年前,魏文帝自知身孤力单,江山将被宇文氏夺去,突然想起借助外援维持统治,派人到桑然,求娶柔然公主为妻,柔然可汗答得干脆:只要魏天子废去原来皇后,即答应嫁女。
魏文帝无奈,只得废去皇后乙弗氏,迎柔然公主为皇后。柔然公主奇妒无比,乙弗氏已经在麦积崖落发为尼,犹不放过,硬逼文帝将乙弗氏赐死。当时乙弗氏已怀胎九月,自杀时哀痛欲绝,她对身中未出世的太子哭诉说:“儿啊儿,你本是太子,要当皇帝,是娘误了你。你若有灵,当赴有能力保你为皇帝的家中投胎!”
当时,废后身边的尼姑即为后来抚养杨坚到十三岁之尼,她告诉杨坚:乙弗氏死后,她亲眼看见废后遗体上升起一片祥云,冉冉飘去。她连忙追随那一片祥云,直到冯诩般若寺上空,祥云忽然闪耀着万道金光,于是,一个新的婴儿诞生了,这个婴儿即为杨坚。
杨坚将此话藏在心中,直到做了大丞相,才将此段经历透露出来,获取前魏皇室的好感,杨坚因为谣言几次险死还生,到最后还是当了皇帝,仿佛当真是冥冥中有神佛保佑,不由杨坚不信,杨勇的相劝只能碰一鼻子灰。
见众人不答,杨勇只得换了一个话题,自己身为太子尚且不能劝皇帝,又焉然指望这些太子府中的大臣,等众人下去,杨勇才对身边的杨石道:“请章仇先生过来。”
“是。”杨石下去后,不一会儿章仇太翼就来到大厅,他向杨勇行了一礼:“太子,找老夫何事?”
杨勇抬了抬手:“先生请坐。”
章仇太翼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自从那天章仇太翼给李渊算卦之后,杨勇下意识的疏远了他,章仇太翼是白身,在东宫来去自由,对于杨勇的冷落也毫不在意,经常是数天都不在府中,如今牵涉佛门问题,杨勇只得重新请教章仇太翼,将先前的问题抛了出来。
章仇太翼的目光迥迥:“太子想限制佛门?”
“不错,佛门不事生产,圈占大量土地,又融铜铸佛,使朝庭铜钱不敷使用,不利朝庭经济发展,若是大兴,非朝庭之富。”杨勇坦然的道。
章仇太翼是术士,信的自然是道教,从佛门传入中原开始,道佛两教就纷争不已,在汉和两晋时,道教依靠本士作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五胡乱华后,佛教得到各个胡人政权的支持,道教被打压,在北方顿时势微。
周武帝时虽然禁绝宗教,但针对的却是佛教,道教获得喘息之机,武帝灭佛不过数年就身死,来不及将佛教根基铲除,在北方,佛教对道教依然有压倒性的优势,如今皇帝又明显偏向佛教,章仇太翼愿意出山辅助朝庭就是想借助朝庭力量重振道教,听到杨勇不喜佛教,心中顿时大喜。
“那太子对道教又如何看待?”章仇太翼心中还有疑虑,太子有限制佛教之心,当然是好事,但若是象周武帝这样,勒令所有出家之人都要还俗,莫免殃及池鱼。
“其实本宫对佛道两门并无偏见,佛导人向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都可荡涤百姓心灵,只是过犹不及,若是人人都入佛,又有谁来耕田种地,保国卫家,繁衍子孙?若是人人都入道,人类又何来进步,岂不是要一直茹毛饮血?”
杨勇的话丝毫没有偏向道门的意思,章仇太翼反而眼睛大亮,现在佛盛道衰,若是下一代君主能做到不偏不倚,已是难得:“太子即有此愿,老夫当助太子一臂之力,只是眼下皇上笃信佛教,太子不可过急,徐徐图之可也。”
杨勇也没指望章仇太翼一下子就能拿出办法来,否则道门在北方就不会衰退的如此厉害,眼下朝庭轻徭薄税,佛教虽然放开,但要想发展到周武帝禁佛之前的鼎盛却绝无可能,佛教虽然有种种好处,可以逃避赋税,但必须抛妻弃子,多数人不到活不下去时,不会轻易遁入空门。只能如章仇太翼所说,徐徐图之。
新铸成的五株钱比起旧钱来讲,无论是成色还是图案,都比以前的铜钱好很多,等到朝庭将新钱推出时,百姓很快接受了新钱,马上变得供不应求,各地的旧钱也通过新钱,源源不断的置换回来。
发行出来的新钱弥补了国库的亏空,大兴城的建立变得顺利起来,杨勇果然获得皇帝嘉奖。大隋君臣开始了励精图治。
夏收过后,岐州刺史梁彦光治理政绩突出,报给朝廷的户口、垦田和赋税都名列第一,杨坚非常高兴,下诏书予以表扬,并且赏赐给他一束绢帛和一把御伞,以勉励天下官吏。过不多久又调梁彦光为相州刺史。
岐州民风质朴纯厚,梁彦光无为而治获得成功,相州治所邺城自齐灭亡后,杨素本来要将大部人迁到边关,被杨勇制止后,他将一些多年的豪门大户都迁到关中,邺城只留下商人、乐户及手工业者,民风不及岐州纯厚,多数人头脑灵活,梁彦光依然无为而治,民众纷纷隐匿户口,逃避赋税,梁彦光也被邺城人称为“著帽饧”,意思是梁彦光不过空戴一顶官帽。
梁彦光的外号传到朝庭,杨坚大怒,将梁彦光免职,召回京城,不过,看到梁彦光岐州的政绩上,杨坚没有将梁彦光免职,而是想重新另命他为另一州剌史,梁彦光却请求再任相州刺史。
杨坚答应了他,相州的豪强猾吏听说梁彦光再次来相州任职,纷纷对梁彦光嗤笑,梁彦光到相州后,一改以往的无为而治,命令衙役惩治不法,审理案件,料事如神,对于故意隐匿不报,并逃避赋税之人,全部发配到边关,相州风气顿时大变,赋税也重新上升。
新丰县令房恭懿,政绩为三辅第一,在雍州诸县令拜见皇帝时,杨坚将房恭懿呼到椅前,赏以粟米绢帛,并向他征询治理百姓方略,先是拨为德州司马,后又升为海州刺史。
大都督崔长仁,犯法当斩,只是崔长仁是皇后亲戚,杨坚有点举棋不定,想免崔长仁一死,独孤氏力劝皇帝道:“国家之事,焉可顾私!”崔长仁遂被斩首……
皇帝赏罚分明,短短一年间,大隋已是一片繁荣,刚好派到南朝吊唁的使者太仆元晖和唐公李渊两人已经返回,带回了陈叔宝的回书。
杨坚在慰问南陈的书信上十分谦虚,用姓名自称,末尾还有顿首两字,陈叔宝的回信却是十分傲慢,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末尾还写道:如果大隋统辖内治理适宜,全国就能清平安定。
杨坚将陈叔宝的回信在朝堂上一公布,文臣武将对南陈顿时十分不满,太仆元晖和唐公李渊又在朝堂上将南陈对待大隋使节轻蔑的态度说了出来,众人更加气愤,众臣对南陈都是一片讨伐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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