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周世显这回倒真是吃了一惊。
“本来说白银铜钱都不要,只装黄金珠宝,没想到他专喜欢把银子兑成黄金的,原来的大车不够分,我另征了车马行的大车,因此弄到现在才回来。”
说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悄悄塞在周世显手里。
“什么样子,我看着像做贼的么?”周世显又好气又好笑,“还没说完呢,周国丈和陈阁老家里,怎么样了?”
“咱们要的不多,陈阁老好汉不吃眼前亏,痛痛快快地就给了,一共是一千五百两黄金,一万两银子,一两也没少。”
许勇闭口不提周国丈,周世显不由得疑心大起,心说这家伙别是连国丈也给一刀杀了吧?死死盯住了许勇的眼睛,一言不发。
许勇脑门渗汗,见躲不过去了,才期期艾艾地说道:“王之心家里抄来的东西甚多,怎么看也是足够了,所以卑职想……”
“你想什么?”
“卑职想,依着周国丈的脾气,万一要是闹起来……”许勇抬起头,恳求似地说道,“毕竟是亲外公,将来对景儿的时候,公主脸上须不好看,所以就……”
“所以你就没去,是不是?你倒是挺会为我着想啊……”周世显冷笑一声,左右看看,想找个称手的物件摔到许勇脸上去。
“卑职有罪!卑职知错!卑职不敢了!卑职先去卸车……”
许勇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周世显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想着明天还要早起,摇摇头回了房间,就着桌上的烛火,打开了手里那张纸片,抬头歪歪扭扭写着:王之心家的东西。
一看就知道是许勇那笔破字,再往下看,不由吃了一惊:这位王公公果然没少贪。
白银三千两
金元宝一百二十个,每个重十两
金锞子二百个,每个重三两
沙金二千八百两
赤金九千三百两
大珠子五颗
珍珠两袋
小红宝石二十三块
大红宝石八块
大蓝宝石五块
白狐皮两张
貂皮女衣五件
貂帽三副
看到最后哑然失笑,心想怎么把貂皮什么的也给抄了,难道还能当军饷来发?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在心里算了算,就这张单子上的东西,不算珠宝,大约就能折银二十二万五千两。
再加上从陈演家里要来的那一份,一共能折二十七万银子。
这个年代,一个京营的明军士兵,月饷不过一两五钱,这些银子可以给十八万军队发一个月的饷了。
行吧,总好过留给李自成当军饷。
他放宽了心,准备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至于部队,他已传下了命令,除了值守的警卫,其余所有人明天都特许睡到日上三竿。
毕竟明天晚上,会迎来决定命运的一刻。
这一觉果然睡得踏实,第二天起来,周世显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看外面日已近午,于是传令全军用餐,餐后在正厅集合。
集合为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发饷。
大厅的北首,临时变作发饷的台子,兵部的司务阮明带着几名锦衣校尉,按照军官和兵士的分别,把一包包早已准备好的金银,发到逐个上来领取的人的手中。
领到之后,要在名册上画一个花押。
对底下满堂的军人来说,这一刻就仿佛在做梦一样。
真的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正经领过一回军饷了。
比如现在正在城墙上守城的兵士,为了激励士气,朝廷也只给每人发了二十。
二十枚铜钱。
相比于眼前这些金灿灿明晃晃的黄金白银,两者之间的差别,用天上地下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领到饷的人,有开心傻笑的,有激动得一脸通红的,竟然也有嚎啕大哭的。
还没领到的人,伸长了脖子拼命向台子上看去,生怕没轮到自己就被领光了。
军官,每人黄金十二两,银百两。
兵士每人赏黄金八两,银七十两。
周世显站在台子一旁看着,心里想,这些人里面,尽有那种万事不惧的亡命之徒,现在能让他们下死力气卖命,自己的【说服】技能固然发挥了作用,但最关键的,也许还是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黄白之物,以及那张保证升官的部照吧?
不到半个时辰,发饷完毕。
第二件事,是建制。
虽然只是一支小部队,人员也都经过了严选,但这些人毕竟是来自锦衣卫、三千营和神机营三个不同的地方,非得再有个清晰的统属和分派不可,不然一旦发生交手,自己容易先乱了。
这些事,昨天就已经商量妥当。
这支小部队的核心,是十辆乌蓬大车组成的车队。
第一辆大车,是神机营的车,装载额外的火器火药铅子儿。
第二、第三辆大车,分别是军需车和银车,队伍需要的粮食清水帐篷,还有携带上路的金银,有一半是装在这里,危急的时候,还可以当成盾车使用。
第四、第五、第六,第七,一共四辆车,现在是空着,要用来装人。
第八、第九辆,又是军需车和银车,装着另一半粮食金银,也是能做盾车用处的。
第十辆,又是神机营的火器车。
这十辆大车的驭手,都是从太仆寺下面的马场中精选而来的车夫,拿重金买了命的。
每辆大车上,都按照十大天干编好了号码。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确定了车队的结构,军力也就随之分派开来。
三千营以瑞常为统带,四十八员蒙古马队分成三拨。
二十骑在前,轮流担任尖兵。
二十骑殿后,兼做收容。
八骑负责往来传递消息。
锦衣卫也分成三拨。
左哨许勇,带二十骑护卫车队左翼。
右哨庄彦超,带二十骑护卫车队右翼。
周世显自带二十骑作为中军。
神机营以韦东来为统带,全体都做为中军。
一旦遇到小股敌袭,只要是千人以下的规模,神机营这六十五支新型火绳枪所集结的火力,就是他们硬抗的倚仗。
分派完毕,周世显一个人负手站在院子里,侧耳听着西城方向隐隐约约传来的炮声,猜测着城墙上攻防的状况。
不知道闯军是否能像史上记载的那样,在今天晚上打破京城的城门。
你破城,我劫宫。
要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想想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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