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
“夸一夸陷阵冲锋不骑马,咱们凭的是重甲!”
这一次高顺甚至没有一丁点卡绊,便颇为顺畅的将吴良所教的话给唱了出来,完全看不出来一个患有严重口吃的人。
“?!”
张辽又惊疑的看向了高顺。
兄弟,你此前一直在演我对不对?
若是真口吃到连了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以至于方才差点与曹军不死不休,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可以顺畅的唱歌?
就凭那么一个小小的……竹板?
张辽并不知道那东西其实叫做快板,可不管知不知道,那东西看起来稀疏平常,怎么可能具有如此大的魔力,竟能在几句话的功夫之内将一个人的口吃治好,确定不是在演我?
“漂亮!”
吴良却是大为惊喜。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快板、歌曲一类富有节奏感的旋律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口吃症状,时常练习也的确有彻底治愈口吃的案例,却也完全没有想到高顺在拿到快板之后居然立刻便有了如此大的改善,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有些人本身口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口吃的确只是心理上的问题,并且只要说话就会出现社交恐惧症,就会越发的紧张,越发没办法好好说话,从此进入一种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之中。
而若是换一种方式,只要能够缓解心理上的紧张情绪,情况便会立刻出现好转。
偏偏快板这种简单的节奏便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
或许也正是因此,高顺的口吃才能够如此迅速的得到改善……
“文、文、文远,你为、为、为、为……”
回头看到张辽那一脸夸张的表情,高顺脸上立刻出现了些许的不自在,接着再开口便又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了。
“高将军,打起快板来,唱着说!”
吴良连忙指了指高顺手中的快板提醒道。
“!”
高顺愣了一下,而后马上将那块板打了起来。
“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啼啼嗒!……”
伴随着快板那富有节奏的伴奏,高顺再次尝试对张辽将心中的话说出口:“竹板这么一打呀,你瞅着我干啥?眼睛瞪得比铜铃大,我脸上有朵花?”
握草!握草!握草!
高顺牛批了!
居然这么快举一反三掌握了自己的“freestyle”?!
而且每一句话的收尾都很押韵,念起来朗朗上口,丝毫不亚于吴良方才的胡编乱造,甚至还顺便调侃了张辽?
吴良惊了!
这绝对是天赋,从一个口吃患者到说唱歌手之间,差的只是这么一副快板,而吴良则只是那个在最恰当的时候递上快板的媒介。
“???”
张辽此刻则更加震惊,眼睛瞪得比之前更大。
我刚刚这是……被一个方才差点因为口吃而丧命的人出言调侃了么?
这就好比刚刚被一个盲人一箭射中了膝盖,张辽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这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由不得他不相信。
如此一脸惊异的盯着高顺,张辽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口吃患者,因为现在是他不会说话了。
半晌之后。
张辽忽然扭头看向吴良,拱手对他一拜道:“吴将军,我这辈子从未真心敬佩过什么人,而你却是我见过的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奇人,请受辽诚心一拜!”
“张将军过奖了,不过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罢了。”
吴良连连摆手笑道。
“吴将军所言差矣,我麾下那三百余名亲兵,便是葬身于吴将军的奇技淫巧之下,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更加上不得台面?”
张辽正色说道,那黑火药爆炸之后留下的人间炼狱,是他此生永远都无法忘却的心理阴影。
“张将军,你这……”
提起这茬,吴良顿时有些尴尬。
“吴将军不必多言,自古胜王败寇,此前我们是敌,你为自保杀尽我们亦是情理之中的事,辽并非败不起,更不会因此记恨于你,怪只怪我们立场不同,不过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我们已是同一立场,我心中倒松了一口气,起码今后我的人不必再承受那炼狱般的摧残了。”
张辽大大方方的说道。
与此同时。
“啼啼嗒!啼啼嗒!……”
高顺居然又适时打起了快板,插嘴唱道:“竹板这么一打呀,吴将军莫尴尬,文远能说出这番话,心里早就没事啦。”
“?”
“哈哈哈哈……”
三人不由相视,而后放声大笑起来。
不得不说,这快板不但能够舒缓高顺的紧张情绪,亦是能够令听者心情舒畅,因为这东西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感,即使从未听过的人亦是能够受到演唱者感染。
只不过……
吴良再看向高顺那健硕魁梧的身板,孔武有力的脸庞,以及那本该越发稳重的人到中年,这快板便又略微有那么点违和了。
吴良实在无法想象一场极为严肃的战前会议上,一个人打着快板唱出自己的意见,会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也实在无法想象战场上两军对垒。
本来是剑拔弩张的场面,双方将领习惯性的骂娘叫阵,而高顺则拿出快板来,不紧不慢的说唱着就把对方给骂了,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该哭还是该笑,亦或是该怒?
不过这都不重要。
反正现在对于高顺来说,吴良便是治好了他这口吃毛病的大恩人,之后那便都是高顺的事情了,没准儿他还能因此闯出个名堂来呢,毕竟这年头还没有快板,而一边打着快板一般打仗的将军更是绝无仅有。
若放在眼球经济盛行的后世。
这样的高顺一旦被曝光出来,恐怕立刻便会霸占各大视频网站,登上热搜已是轻而易举的事,想不火都难。
而在这个时代,就算没有网红,只要是见过高顺打快板的人,恐怕对他的印象也会极为深刻。
如此笑过之后。
吴良明白他与张辽、高顺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不少,已经可以询问一些自己关心的问题,于是便主动开口道:“对了,张将军,高将军,我这里倒也有些事想与你们打听。”
“吴将军但问无妨!”
张辽正色应道。
“啼啼嗒!啼啼嗒!……竹板这么一打呀,吴将军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哒,定是知无不言呐。”
高顺亦是一脸殷切的道。
他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正是兴起的时候,总想多走那么两步。
“……”
不行了不行了!
真是不行了!
根本用不着在战事会议看到高顺打快板,现在吴良就已经忍不住想笑。
可惜出于礼貌他还是得苦苦忍耐,只得掐了掐手掌心,又轻了轻嗓子才忍住笑意说道:“自吕布还是丁原义子的时候,二位将军便已与他为伍,想必对他的了解定是要比旁人更多一些吧?”
“不瞒吴将军,辽头一回见到吕布,吕布还是丁原将军座下的一名主簿,那时我并未将他看在眼中,而他也并不怎么起眼……却没想到后来随丁原将军驻扎河内时,吕布忽然在一次围猎之中展现出了过人的武艺与骑术,自此丁原将军便对他关爱有加,甚至到了后来干脆将他招做了义子。”
张辽一边作回忆状一边开口说道。
不过提到丁原的时候,尤其是提到丁原将吕布收为义子时,张辽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又似乎有什么话不吐不快。
“啼啼嗒!啼啼嗒!……竹板这么一打呀,我本是丁原麾下,吕布突然得了提拔,我才归了他,文远将军所言不差,吕布委实怪怪哒,从前羸弱的小主簿,眨眼就勇冠天下。”
高顺亦是打着快板正面回答了吴良的问题。
两人的确都是在吕布起势之前便已经认识了吕布,而从他们的话中吴良亦是得出了一个共同点:吕布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
主簿是什么?
那是各级主官属下掌管文书的佐吏,妥妥的办公室文职。
如果吕布一开始便拥有过人的武艺与骑术,除非丁原眼睛瞎了,否则断然不可能命他去做这个主簿,再不济也应该命他做个裨将或是亲卫才是……就好像哪怕对历史一无所知,光是看体格与外貌,吴良也绝对不会教典韦跟着于吉一同去释义古籍一般。
另外。
吴良还从二人的话中明确了一个地点河内郡。
丁原率军入境之前,曾在河内郡驻扎了一段时间,而吕布忽然拥有过人的武艺与骑术便是在河内郡。
这不得不令吴良怀疑,是不是河内郡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促使吕布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再加上吕布时至今日也还时常派人前去盗墓,吴良一世有理由怀疑吕布的变化与此有关。
那么河内郡境内拥有哪些值得一提的地方呢?
吴良暗自搜罗自己所知的历史知识……
他首先想到是时间较近的殷王“司马卬(ang二声)”,他是当年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所封的十八诸侯王之一,领地便是河内郡。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司马卬”其实便是司马懿的十二世祖。
楚汉争霸时期,殷王“司马卬”被刘邦俘获,后来便投降了刘邦。
结果同年四月,“彭城之战”中项羽以少胜多大破刘邦汉军,于是果断将“司马卬”这个叛徒给杀了,之后“司马卬”的后裔便都居住在了河内郡的“温县”至今。
而在汉灭楚之后,司马一族的后裔又时常在官场露出头角,先后有人做过征西将军、豫章太守、颍川太守、京兆尹等封疆大吏,因此如今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不过据吴良所知。
司马懿出生于公元179年,也就比诸葛亮略大了一些,在吴良眼中依旧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因此吴良并没有太将司马懿放在心上。
他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司马一族定居下来的“温县”所吸引。
纵观上下五千年历史,只有一个人被封做了“温候”,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吴良等人此刻正在谈论的吕布。
这是在吕布杀了董卓之后,与王允一同把持朝政时被封的侯爵。
而《三国志》也对“温候”这个爵位的意义进行了注解:其实就是食邑封地为“温县”的侯爵,与吴良的那个“雍丘候”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这里。
吴良仿佛瞬间将所有的线索都连接了起来,心中脑补出了一些历史中没有记载的事情!
吕布与王允共同把持朝政的时候,献帝比现在还要小上几岁,自是更加没有话语权,因此与其说那“温候”是献帝下诏册封,倒不如说是吕布自己给自己封的。
那么司隶部处处皆是中原沃土。
吕布又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封作“温候”,将“温县”封做自己的封地呢?
这其实是有些说不通的。
毕竟当时献帝已经西迁到了长安,而河内郡的“温县”却还在洛阳以东,加之当时各路豪杰早已拥兵自重。
河内郡紧邻的冀州,便是关东联军盟主袁绍的领地。
而兖州亦是与河内郡直接接壤,那时曹老板虽还不成气候,却也已在陈留招兵买马。
因此河内郡“温县”对于那时的傀儡朝廷还勉强算是在掌控之中的司隶部来说,已经属于随时可能易主的边缘地带。
因此从任何角度来说。
吕布都不应该将自己封作“温候”,更不应该将“温县”封做自己的封地,这等于自己拥有优先挑选梨子的权利,却选了个最小的……难道吕布还想混个孔融的虚名不成?
除非。
“温县”对于吕布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如此想着。
吴良又看向了张辽与高顺二人,接着问道:“二位将军可还记得,当年丁原驻扎河内时,具体驻扎在什么地方?”
“温县。”
“温、温、温……”
张辽与高顺本应是要异口同声,但这次高顺忘了打起快板,一开口便结巴了起来,实在没有办法与张辽同声。
于是。
“啼啼嗒!啼啼嗒!……”
高顺又连忙打起了快板。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吴良已经得到了答案,并且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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