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诸葛亮已是越看吴良越顺眼,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激动的连连说道,“方才有才哥哥太过谦虚,以致亮险些与有才哥哥擦肩而过,如今知道有才哥哥其实有知人论世之大才,亮真是为自己的肤浅自惭形秽,有才哥哥可切莫放在心上,否则亮寝食难安。”
“诸葛公子莫要这么说,你的才情才真正令我叹服。”
吴良笑呵呵的道。
“非也非也,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有才哥哥能看出我的才情,才是真正的大才。”
诸葛亮又是连连摇头。
“诸葛公子谬赞了。”
吴良终于不再与诸葛亮这个小屁孩商业互吹,转而又道,“我与诸葛公子一见如故,此乃我毕生之荣幸,最近我就在邓县居住,少不了要多与诸葛公子交流,时常领会诸葛公子异于常人的见地与远见,诸葛公子可不要嫌弃才是。”
“哪里哪里,与有才哥哥这样的大才交流,也是我毕生所求,求之不得呢。”
诸葛亮喜滋滋的应道。
吴良见铺垫的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便又站起身来走向了诸葛亮此前挥舞木棍的那片沙地,一边走一边道:“方才刚来时我见诸葛公子正在挥毫疾书,想来定是在抒发胸中那世间少有的才华,如今既然碰巧见到,定要亲眼见识诸葛公子的大作。”
“哪里是什么大作,不过是一首诗罢了。”
诸葛亮也并未阻拦,只是站起身来陪在身旁。
如此来到那片沙地之前,吴良已经看到了诸葛亮在上面留下的豪放笔迹。
果然是传说中“疑似”诸葛亮所作的《梁甫吟》。
只不过诸葛亮还未写完,最后一句仍然空着。
“好诗!真是好诗!”
吴良立刻大声称赞,却又故意皱眉问道,“不过这首诗应该还未写完吧?念起来总有一种少了点睛之笔的感觉。”
“有才哥哥果然是行家,确实还有一句未写,待我补上有才哥哥一看便知。”
诸葛亮捡起木棍走上前去,在整首诗的末尾补下了最后一句: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精彩!完美!文雅而不艰涩,明白而不浅俗!有了这一句,我竟从这首诗中读出了诸葛公子的远大器识与崇高立身,诸葛公子日后定有封侯拜相之命!”
吴良当即拍手叫好。
“嘿嘿,有才哥哥言重了,我哪有有才哥哥说的这般不凡。”
话至此处,饶是诸葛亮如今还是个自命不凡的熊孩子,竟也终于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这首诗,我竟也抑制不住胸中诗意,诸葛公子,我可有资格在你这首诗下补上一句评语?”
吴良又道。
“哦?有才哥哥也是好诗之人?”
诸葛亮有些意外的看了过来,随后将手中的木棍递来,“既然有才哥哥有此雅兴,那也是我的荣幸,请!”
“献丑了。”
吴良接过木棍,在沙地上奋笔疾书。
他虽然不善绘画,但字其实写得还算拿得出手,至少说不上丑陋。
如此只消两个呼吸的功夫,两句诗句便已出现在了整首《梁甫吟》的后面,虽然韵律与这首诗并不合体,但却极为顺口。
“天不生诸葛公子,后汉万古如长夜?”
诸葛亮只读了一遍,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便瞬间红了起来。
但也仅仅只是那么几秒钟,这个小屁孩便已经恢复了过来,再一次激动的握住了吴良的手,一脸感动的说道:“有才哥哥,你为何现在才来?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叔父,但懂我者只有有才哥哥!有才哥哥,若你不弃,你我二人便在此结拜如何,从今日起你为兄我为弟,今后若我果真能够封侯拜相,定与有才哥哥同甘共怡,绝无二话!”
“……”
吴良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听从诸葛均的建议对诸葛亮顺毛捋了一番,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捋成了自己的结拜小弟?
像诸葛亮这么有想法的提议,吴良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绝对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千古名相的结拜申请!
结拜好!
结拜了便多了一条路,倘若以后曹老板对咱不好,而诸葛亮又像历史中的那样成了蜀汉丞相,那就别怪咱无情跳槽了。
而且结拜了之后,咱距离诸葛亮的那些秘密,也就更近了一步。
“典韦兄弟,你来作个见证,从今日起我与诸葛公子便是结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此情可比日月!”
吴良果断握紧了诸葛亮的手,声情并茂的说道。
“有才哥哥,以后叫我一声孔明便是,我虽未到戴冠起字的年纪,但‘孔明’便是我提前给自己起好的字……因此有才哥哥那句评语应该叫做:天不生我诸葛孔明,后汉万古如长夜!”
诸葛亮更加激动,臭不要脸的说道。
好嘛。
原来诸葛孔明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么说起来也对,他的叔父诸葛玄接下来没几年便也要离世,那时诸葛亮还不到二十岁可以起字的年龄,再加上他随诸葛玄隐居于此,家中也没有什么男性长辈,若要起字可能还真得靠他自己。
“孔明贤弟。”
吴良叫道。
“有才哥哥,请受弟一拜,一日为兄,终生为兄!”
诸葛亮施礼拜道,真情流露。
“哈哈哈,能与孔明贤弟结拜,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不过孔明贤弟年纪尚小,饮酒就算了,改日贤弟来邓县找我,为兄以茶代酒与贤弟好好亲近!”
吴良哈哈大笑,接着又不动声色看向地上的那首《梁甫吟》,开口问道,“好诗!真是足以流芳百世的好诗!只是不知这诗是贤弟何时所作,为兄想为贤弟做个见证,也可叫后人好好领会贤弟的才情。”
后世《梁甫吟》的作者不是存疑么?
若是他能够确定《梁甫吟》的作者,并将此诗出世的具体时间都记录的一清二楚,不但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对于后世考古界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哪知诸葛亮却摇头说道:“不敢隐瞒有才哥哥,此诗其实并非我作,乃是我叔父一次醉酒后传授于我,我向往诗中的意境与气魄,因此常常吟诵。”
诸葛亮的叔父?
那不就是诸葛玄么?
难道这首诗竟是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所作不成?
吴良对此表示怀疑。
诸葛玄在历史上的记载更是只有寥寥数笔,并且只提到了他领养诸葛珪遗孀与子嗣、并将他们带来隆中一带隐居的事情。
其实从汉朝开始,天朝的历史文献保存情况还是相对比较不错的。
尤其到了汉末时期,一些比较出彩的文学作品便都有所保留,不仅是各种各样的诗词,就连一些檄文都保留了下来。
因此若是诸葛玄果真有些诗才,又或是具有其他的才能,史书中既然提到了这么一个人,就算只是寥寥数笔,也应该有所体现,而不是将其当作一个“路人”一般的人物去记载。
另外,吴良终于又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梁甫吟》中吟诵的是春秋时期齐国的史实。
其中颇为生动详细的描写了齐国国都临淄城外,那三座埋葬了田开疆、古冶子和公孙氏的坟墓,尤其是那句“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仿佛便是作者亲眼看到了那三座坟墓一般。
还有那句“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也存在一些问题。
毕竟吴良最近刚去了位于薄姑的齐国古都,那座古都早已只剩下一片废墟,想来处于相同时期的临淄古城肯定也是一样,城门肯定早已倒塌,甚至消失不见。
就更不要说那三座描述中完全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将军坟墓,历经数百年更迭,每次改朝换代先遭殃的都是这些王公贵族的坟墓,那三座坟墓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所以。
不论是诸葛亮还是他的叔父诸葛玄,都不可能亲眼见到那三座孤坟,还“累累正相似”。
当然,并不能排除作者通过想象的方式艺术加工的可能。
在这之前,吴良也是这么去理解的,但诸葛亮忽然言明《梁甫吟》根本不是他的作品,吴良想的自然就多了起来。
“孔明贤弟,你叔父可曾提过这首诗的作者是谁?”
带着这些疑问,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倒不曾提过,后来我还特意问过叔父,但叔父始终不肯说明,我也就没有再追问。”
诸葛亮如实说道。
以他现在的心性,俨然已经将吴良当成了“自己人”,毕竟现在的诸葛亮肯定没什么可以交流的朋友,忽然遇到一个觉得特别合得来的人,自是很容易便掏心掏肺了。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心中临时决定之后要想办法再与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发生一些关系,嘴上却又接着问道,“对了,孔明贤弟,你学识如此渊博,定然也听过不少世间奇物吧?”
“有才哥哥为何有此一问?”
诸葛亮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愚兄偶然间听到过一件奇物,思前想后依旧觉得此物并非人力可为,因此见人总要打听一番,以解心中困惑。”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哦?不知有才哥哥说的是什么奇物?”
诸葛亮好奇问道。
“此物唤作‘木牛流马’,我听说此物可载重一岁(四百斤左右),无需人力畜力拉动一日便可自行数十里地,甚至在崎岖山路上也是如履平地,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吴良说道。
“哦?天下竟有此等奇物?”
闻言,诸葛亮也是露出一脸的惊奇之色,完全就是一副听都没听过“木牛流马”的样子,更不要说知道它的原理。
“看来现在的诸葛亮还不会制造‘木牛流马’啊……”
吴良心中暗忖。
他也不确定诸葛亮的反应是否有所隐瞒。
不过总觉得刻意隐瞒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诸葛亮现在的心性还没有那么成熟,并且似乎也没有多深的城府。
就在这时候。
“亮儿!亮儿!”
林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嗓音浑厚的男声。
“我在这里。”
诸葛亮冲着林子外面喊了一声,又对吴良笑道,“是我叔父,有才哥哥,我叔父性子温和、为人慷慨,他若知道我结交了有才哥哥这样一位的能人异士,定会替我高兴,今夜少不了要留有才哥哥一同吃饭。”
“早就听说诸葛县丞仁心宅厚,若能与他见上一面,亦是一桩美事。”
吴良也是一脸喜气的道。
方才他还在想什么时候再去会会诸葛玄,想办法套一套《梁甫吟》的来历信息呢,结果才过一会诸葛玄就主动送上门来了,他自是求之不得。
片刻之后。
一个身着一身黑色麻布衣裳的……“中年男子”便穿过林子来到了吴良等人面前。
说是“中年男子”,吴良其实是根据历史记载推测诸葛玄如今的年纪应该也就三十来岁,其实眼前这名男子的外貌更像符合“老年人”的特征。
他那黝黑消瘦的脸上有许多皱纹,虽然不似于吉那般繁多,但条条皱纹都如同沟壑一般清晰。
除此之外,他的头发与胡须也已经生出了一些白发。
如果不是“少年白”的话,那便有可能是操劳过度,毕竟后世三十来岁的程序猿也有类似的形象。
还有他的眼睛。
吴良注意到,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以至于眼白部分呈现出一种泛黄的状态……
“拜见诸葛县丞。”
吴良拱手施礼道。
“见礼了,敢问阁下是……”
诸葛玄见吴良与诸葛亮相处的似乎还不错,眼中划过一抹异色,还了个礼开口问道。
“我叫做吴良,字有才,最近几日才迁来邓县居住,闲来无事便来走访一下周边名士,今后多些方便。”
吴良笑着自我介绍道。
这次他倒没有像之前那样说什么“仰慕诸葛亮”的话,毕竟诸葛玄已经不是小孩,肯定没有那么好糊弄。
而与此同时。
吴良又注意到了诸葛玄还礼时腰间露出的一块月牙状的玉石挂件。
这枚玉石挂件上的纹路很是简陋,做工更加算不上精致,在这个年代也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身为一名考古学硕士,吴良却立刻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上面雕刻出来的纹路竟是殷商后期流行、一直用到西周早期才逐渐被其他工艺取代的“同宽双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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