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第一时间就想天子是否想要认祖归宗,随晋王李轩改姓?
可随后他就注意到龙睿的话里,有‘承长乐长公主之嗣’这一句。
他随后就一声轻赞道:“陛下果然是晋王的好学生,真是挑了一个好时机,现在礼部怎么说?长公主那边又是什么样的说法?”
今日是十二月二十,明日就是冬至之期。
按照朝廷的礼仪典章,这是天子出郊,祭祀‘皇天后土’之日,是朝廷一年当中除了祭祀太庙之外,最重要的一个祭奠。
尤其如今新的‘天帝’已经出现,再非昊天那般的空有其名,而现在整个儒教,从上到下都对这位‘玄黄天帝’推崇备至。
毕竟当代儒圣,晋王李轩乃‘玄黄天帝’转世之身一事,早就众所周知。
如今朝廷的治政之要,儒门的数门经典,都是来自于这位文治武功冠古绝今的天帝陛下,是真正的自己人。
儒门的诸位大儒,也有意借‘天帝’这位至高神,来钳制日后的人皇帝君。。
所以明日的祭天大典,礼部准备的额外隆重。
“长公主还能怎么说?当然是避嫌。殿下从年中撤帘归政之后,就一直在长乐公主府闭门不出。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这位早就飞升大罗天去寻她的夫君了。”
龙睿一边说着,一边面现出怪异的笑容,可随后他就感觉不妥,发出了一声轻咳:“至于礼部,现在正头疼呢!我估计还是得被迫同意,难道还真能让明天的祭天大典停下不办?何况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晋王如今在民间的声望,你也是清楚的。且我大晋上至朝官,下至百姓,可都是将晋王与玄黄天帝一起祭拜的。”
王静微一颔首,天子欲正本归源,尊晋王为‘皇父’,承长乐长公主之嗣,自然是好处多多。
这不但可进一步取得民意,也可稳固大晋朝的气运,让皇室正统深入人心。
何况陛下真正的身世,众人都心中有数, 那五官气度, 简直就与晋王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这位可是真正的‘天子’, 皇天之子——
“现在的问题是礼部一些人担心这次如果太轻易的让步,会让天子得寸进尺,干脆认祖归宗, 改了大晋皇统。”
龙睿说到此处时,眉目之中也现出几分忧色。
天子不但是晋王血脉, 更是晋王一手教导养大, 不但敬重其学问, 也仰慕其功业,所以这是极可能发生的事情。
偏偏天下间的百姓与军户都乐见其成, 对此喜闻乐见。
可在儒家看来并非好事,不但会造成朝廷动荡,也会损害晋王的令名。
他随后摇了摇头, 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 你这次奉天子之命去江南巡查, 有何所得?说来你我二人, 都有将近十六年没回家乡看看了。”
“那你真该抽时间回家乡看看,那边与二十年前可大不相同了。”
龙睿闻言失笑:“如今金陵城中八街九陌, 蜃楼山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以至于人口稠密到连宽二十丈的朱雀大街都时常堵塞。就连乡间也兴起了三层墅楼,灰墙白瓦, 鳞次栉比,与江南水色相映, 煞是好看。
整个南直隶,哪怕是一个普通小民, 也可衣丰食足,甚至是衣帛食肉,气象比之北直隶这边强多了。”
龙睿听到这里,不由现出悠然神往之色:“这都是晋王变法之功!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这十几年公务劳累都值了。”
王静点了点头:“当今的盛世,正是我辈昔日读书时梦寐以求,心向往之的。如今只有一忧, 各地粮价日益低廉。百姓将多余的粮食去榨油,去喂牲畜,可吃肉吃油多了,粮食的消耗反倒更少了。
前几年太虚域外还每年从凡界大举收购粮食, 可据说现在天庭也能自给自足。所以现在百姓都不愿种稻米,更喜种桑树,茶叶,油菜、玉米等等,或者把粮田丢下不管,去城里做工。
可这是极大隐患,未来一旦有事,或有饥荒之忧。我准备上书朝廷,将各地的粮田数量与产量明文规定下来,由朝廷强制执行。还有就是贪腐——”
王静说到这里,眉头大皱:“廉政院那些人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如今江南的贪腐,又有了些苗头。各地官员大吃大喝,公帑国资损耗严重。这些人好大的胆量,晋王辞官才几年?”
自从晋王李轩设立廉政院,这监督百官廉洁的职司,就从他们都察院剥离出了一大半。
虽然都察院之后又在院内设立了一个‘肃廉司’,可主力还是在廉政院那边。
“廉政院倒还算用心,可他们的人员太少。现如今各地都是大举建设,开山劈地,筑路架桥,到处都在施工,朝廷的银钱海一样的花出去,这就难免给那些小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廉政院的编制才不过一万多人。哪里能管得过来?内阁最近已有决议,你们廉政与督察两院都得扩编。”
龙睿苦笑了笑,然后神色一肃:“我们交部正在建的那些工程,没出问题吧?”
“你们交部啊,我只粗略了解过。问题也是挺严重的,各地工程层层转包,钢筋砖石以次充好,克扣工人与妖兽食粮,唯独预算做得好,卡得死死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好好查一查。”
王静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与龙睿一起走出了出口。
他随后转过头,神色有些异样的看向后方那人头涌动,拥挤不堪的前厅。
二十年前,王静是万万都想不到,这世间会出现符文铁道与符文机车这东西,一个时辰六百里,从bj至南京竟然只需一日,朝发夕至。
“这真是好东西,无论对军务民生,都有极大裨益。”
王静不由感慨:“你们交部真该多造几条的,最好将所有行省连上。”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望见一位穿着九品官服的官员走到了前方广场,展开一张明黄诏书。
于此同时,一个圆润清朗的男声在所有人的耳旁响起。
“本官宣政司宣政官杨凯,奉天子与内阁之命宣告最新颁发的国家大诏——”
王静神色微动,当即凝神侧耳倾听。
“——朕实为晋王与长乐长公主亲子,因昔日皇祖父无嗣,戾皇帝阴图谋逆谋反,朝中一应奸佞逼迫,皇祖父不得不行此骨肉分离之事,假端和王遗腹子之名,养于端慧皇太子名下。然而朕自襁褓之时,就由长公主一手抚养,由尚父亲自教导。
是故朕孺幕之情长存于心,也有菽水承欢,反哺衔食之愿。所以今日下此诏,是欲正本清源,重修金册玉牒,尊晋王为皇父,尊长公主为皇母,承皇母之嗣,并将朕之血脉正源广告百姓,咸使知闻。”
候车室里面的人群,顿时发出‘轰’的声响。大批的人群,都在向这位宣政官方向汇聚过去,所有人都神色振奋,甚至是面现潮红之色。
“传言果然是真的,天子居然还真是晋王之子。”
“那还有假?据说那五官眉眼与玄黄天帝的画像一模一样。”
“说来这也是一桩让人遗憾万分的事,昔日先帝在的时候,长公主与晋王就两情相悦了。结果时局所迫,不能真正结成连理。”
“哈哈!上午就听天子与礼部争了起来,看来礼部还是让步了。”
“好啊!晋王殿下于这天下,实有大功德。我等这些军户人家能衣食无忧,衣帛食肉,都是因殿下十二年治政之功。我等自当全力扶保天子,以酬晋王大恩!”
王静则与旁边的龙睿对视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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