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该给的粮草按时拔付,硝磺、铁料等物资尽量供给,移民辽东不加阻挠,也就足够了。
连朝廷都能甩开,东江镇形成的内外运作体系,已经基本能够自给自足。
当然,朝廷和登来的支持,能够大大加快东江军提升实力的进程,使平辽大业能更早地实现。
另外一方面,郭大靖虽然没见过孙元化,但从记忆中的资料,对这位研究西学的名人,印象还是很好的。
同时,因为孙元化在钱粮和移民上给予了足够的支持和帮助,毛文龙也觉得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人还不错。
所以,在捷报上,郭大靖和毛文龙都给孙元化美言了几句。这么大的功劳,以后也还会有,能够沾上光,对孙元化来说,还是挺感激的。
这与孙元化的脾气禀性,以及追求的目标,还是有很大关系。之前就说过,他是属于技术官员,对引进和推广西学,比升官发财更有兴趣。
相比于其他的文官,孙元化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轻视武人的思想也没那么重。这都决定了他与东江镇的关系,会比较缓和。
但对东江镇,孙元化了解不多。尽管有耀眼的战绩,令他钦佩和震惊,使他也想知道更多的底细。
所以,王徵提出去辽南,孙元化是赞成的。甚至于,如果不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时间又不允许,他都想亲自去考察一番。
“东江军能够克敌制胜,必有独特的战法。你此去,还是要考察仔细。特别是火炮铸造,更要多加留意。”
对于孙元化的嘱咐,王徵颌首答应,笑着说道:“大人尽管放心,这正是下官的兴趣所在,肯定不会疏忽错过。”
孙元化点了点头,说道:“正值此次大捷,便在登来采购些酒肉猪鸡,代本抚犒赏有功将士吧!”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王徵躬身领命,见孙元化再无交代,便告辞而去。
屋内只剩下了孙元化一人,他坐进椅中轻抚额头,思索着另一件事,十分的苦恼。
前些日子,辽镇的旧人前来拜访,并带来了总兵祖大寿的书信。在书信中,祖大寿对朝廷的压制大吐苦水,说到降饷减粮将使辽镇官兵陷入困境。
作为登来巡抚,孙元化管不到辽镇,朝廷对辽镇的压制和处罚,他也不想说话,以免惹上一身麻烦。
幸好,祖大寿也没提出过分的要求,只是提出设想,利用觉华水师从登州购买粮草物资,以解辽镇之困,请孙元化给提供些方便。
孙元化对此不好抉择,也对祖大寿此举产生疑惑。
在登州采买物资,并不需要他这个巡抚批准,以商人的名义前来便可,非要拉他下水,不知道祖大寿是何用意?
何况,辽镇也不象东江镇那样,有自己的生财之道,比如贩卖辽东特产。靠着辽镇的家底,只出不进,能支撑多长时间?
狐疑犹豫,孙元化并没有马上同意。反正,朝廷还没有下手,只是风传,辽镇此举看来也象是未雨绸缪。
东江军再次获得大捷,在朝廷眼中的分量再次增加,孙元化担心朝廷便要真的对辽镇下手了。
出于对辽镇的感情,孙元化不希望看到辽镇被瓦解,但又没有别的好办法。
甚至于,在就任巡抚之前,其师徐光启就告戒过他,莫要掺与朝廷决策,只管专心西学炮术,助力平辽灭虏,必成大事。
辽镇到底会何去何从,朝廷真的要摧毁这支尚堪作战的部队?辽镇要自救,会不会走什么极端?
孙元化胡思乱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头绪,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无能为力地等着事情的发展变化了。
………………
如果没有东江军,或者是没有东江军的发展壮大,辽镇这颗毒瘤还会生长、扩散,并吸干大明帝国最后一滴血。
而象孙承宗、袁崇焕之流,不过是辽西将门利用的对象,表面上的服从,只是他们的主张能给辽西将门带来巨大的利益。
至于从各地调来,在战场上跟关宁军并肩作战的友军们,被关宁军出卖,更是关宁军的常规操作。
外来的将领更是被排挤,没有立足之地。勉强留下来的,也指挥不动手下的关宁军大爷们。
历史上的崇祯十二年,清军进犯宁远,时任宁远团练总兵的金国凤要率军出击,却没人愿意随他出战。
金国凤愤慨之下,只带着两个儿子跟几十个家丁冲出宁远城,跟清军死战,随后战死。
金国凤不是辽东人,他是宣府人,在关宁军眼中是外人。于是,万余士兵便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将去送死。
时任蓟辽总督的洪承畴在金国凤战死后,自己都感到害怕,后背直冒冷汗。他赶紧上奏崇祯,乞求皇帝下旨“惟总兵官令是听”,能让关宁军收敛一些。
为此,他还主动向辽西将门示好,领衔举荐宁远团练总兵一职由关宁军中的后起之秀吴三桂接任。
洪承畴也看明白了,关宁军要让外将来指挥,还是被坑死的下场。由辽西将门的人来统领,兴许会好一些。
可惜,到了松锦大战,吴三桂又以常规操作坑惨了洪承畴和其他明军。他和在同总兵王朴率先逃跑,打乱了整个布署,导致了明军的大崩溃。
可即便如此,朝廷事后也不敢严惩,王朴被砍头,吴三桂却依旧能统领关宁军,只是轻得不能再轻的一个责罚。
正因为关宁军的种种劣迹恶行,郭大靖才为之深恶痛绝,决心下死手收拾他们。
当然,还不能一下子就把辽西军头给逼到绝路上。郭大靖计划分阶段实施,如同温水煮青蛙,让辽镇逐渐衰落,直至完全消失。
此次远袭建州,纵横数百里,战无不胜,斩首近万。应该能给辽镇再次震慑,使其权衡利弊,不敢妄动。
趋利避害是本性,没有人会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建虏势颓,就是个大火坑,在郭大靖想来,辽镇不会自寻死路。
此时,郭大靖通过方正化向朝廷呈上逐步裁撤辽镇的奏疏,心中轻松了不少。正在镇江正款待朝鲜的林庆业和崔孝一等人,商讨共同对敌的方略。
之前虽然有过会面,但经过一番大战后,形势又有不同,还是需要重新取得共识,以免更好地精诚合作。
“遵化大战后,沉阳城中的建奴得知惨败,大半被歼,坊曲之间哭声彻天。”林庆业举杯相敬,笑着说道:“今老巢被毁,损失惨重,不知又是如何一般惨景?”
崔孝一哈哈笑道:“定是鬼哭狼嚎,如丧考妣。”
郭大靖听着也是心中欢畅,笑着说道:“建虏还未认清形势,方有此败。以后作战,会更加谨慎小心。”
“大势使然,建虏难有回天之力。”林庆业正色道:“只要毛帅、郭帅在指挥东江军,形势便不会有大的改变。”
崔孝一连连点头,说道:“如郭帅所分析,建虏会再次收缩,这对我军增加了些许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长途进攻,意味着粮弹物资的运输困难,郭大靖又不想处处守卫、步步推进,就更不易解决这个问题。
密营的设置能够缓解后勤问题,但能支撑的兵力也有极限。所以,郭大靖才给特战营定在一万两三千的人马上限,并请朝鲜方面提供帮助。
这就是辽东与辽南的最大区别,辽南有足够的人口,能够产出充足的粮草,制造足量的弹药武器,并能够就近供应数万大军。
辽东就没有这些有利条件,即便是特战营有些军屯,但大部粮弹物资还是需要从辽南运来。
皮岛固然可以作为最安全的基地,却没有耕种生产的条件。甚至,连樵采都不能够保证。
这也是郭大靖要撤走步兵协的将士,把有限的资源都留给特战营。即便如此,也需要朝鲜方面提供一些帮助。
“林兄、崔兄的鼎力相助,郭某铭记于心,感激不尽。”郭大靖举杯相敬,诚挚地说道:“日会若有用得到郭某之处,郭某义不容辞。”
林庆业举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郭帅言重了。建虏既是大明的敌人,又何尝不是朝鲜的死敌?并肩对敌乃是应有之义,不必说什么感谢。”
崔孝一点头赞同,说道:“说起来,我等还是沾了郭帅的光,得了东江镇的利,能练出一支精兵,日后抵御外侮、保家卫国。”
话不用说得太透,众人也都听得清楚明白。
林庆业、崔孝一等人,包括沉器远等朝鲜的亲明派,都是感念大明在倭国入侵,朝鲜几近亡国时,全力援救的再造之恩。
对于那段屈辱,众人也铭刻于心,强军卫国自然是他们的理想。而通过郭大靖,以及与建虏的作战,理想正在逐步实现。
沉器远可能谋划得更长远一些,既要交好东江镇,通过东江镇接触大明朝廷。还要练出一支强军,为他废昏立新打下坚实的基础。
试想,能与建虏抗衡的军队,不用多,只要一两万,就足以在政变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说到底,形势比人强。
如果没有遵化大捷,朝鲜王室的态度不会变化得如此明显。沉器远等亲明派也不会这么势大,林庆业和崔孝一也不敢这么大胆地与东江军展开合作。
此次袭攻建州的大胜,无疑又给他们增强了信心,并认为朝廷会更加默许,甚至是纵容他们的行动。
郭大靖对于商谈也是满意的,一支三千朝鲜义兵成建制地助战,由金重国、安克诚、张希范等人率领。
这些军官可都是在东江军中久经锻炼,具有很丰富的实战经验。
另有两千朝鲜义兵是打散安置在特战营中,他们也都是在东江军进行过轮训,可以作为精锐使用的。
而在辽南的东江军中,朝鲜义兵的轮训也一直没有中断。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人数会减少,大约每年一千人左右。
简单地说,朝鲜义兵的训练基地,以后主要就是在就近的辽东,辽南那边将主要训练炮兵。
在这世上,没有练不好的兵,只看你方法对不对。朝鲜在倭人和建虏侵略的时候,确实表现得很不堪,多数朝鲜兵也是孱弱的。
但同样有李舜臣这样的抗倭名将,有英勇抵抗建虏的朝鲜义兵。
在郭大靖看来,就是缩在城里不敢出战的关宁军,严格训练并分散安置在东江军中,也一样能够成为敢战的士兵。
当然,这指的是底层的士兵,而不是辽西的那些军头。留兵不留将,是郭大靖未曾改变的思路。
而对于林庆业、崔孝一的康慨相助,郭大靖也没有小气。一批重火枪和迫击炮,将大大提升朝鲜军队的实力。
在谍报军情的刺探上,朝鲜方面也能提供不小的帮助。在建虏统治区,就有不少朝鲜人。
合作共赢,一直是郭大靖禀持的交往宗旨。并没有因为他是大明的总兵,而对朝鲜将领和官员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听说大明国内的民乱,闹得甚是厉害。”酒至半酣,林庆业有些迟疑地提出了这个问题,“这对东江镇的平辽大业,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崔孝一也显出关注的神情,望向郭大靖。
郭大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虽然很令人遗憾,也有些难堪,但东江镇已经基本能够自给自足,平辽灭虏不会因为朝廷的困难而有所改变。”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在两到三年内,争取平定辽东。哪怕达不到这个目标,也要把建虏打残,使其难以再构成威胁。”
“依毛帅和郭帅的才智,要达到目标,两三年时间还是极有希望的。”林庆业稍微松了口气,说道:“郭帅如此坦诚,令人钦佩。”
郭大靖摆了摆手,说道:“这场大灾害对东江镇,乃至贵国,都是有影响的。而且,将持续十数年,林兄和崔兄也要有所准备。”
“天气一年冷过一年,我国的粮食生产,确实受到了影响。”崔孝一的脸色沉郁下来,“朝鲜百姓的生活很苦,令人悲戚。”
郭大靖看到林庆业也露出难看的脸色,缓缓说道:“郭某有些应对之法,也会提供帮助,二位兄台不必过于忧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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