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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草正在翻阅竹简。
秦腾就坐在他对面,捧着陶碗细嚼慢咽。这碗粥,他是真的喝不习惯。猪肺猪肝处理的再干净,他也吃不来。只是这几日他也没开过荤腥,有点肉味总比吃粟米粥来的强。
“看来,这粮食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省着些,可能五六日。”
秦腾放下陶碗,算是稍微恢复了些。
“吾看过谷口县的账目,似乎有些问题。秦公且看,这亭内有百余户人家,舆田有四百多亩。租却只有三十余石?去年吾记得关中并未欠收,且有郑国渠浇灌,关中各县均亩产超过五石。何故,此地佃租仅仅只有这么点?”
“嗯?”
秦腾顿时蹙眉,旋即接过竹简。
再三审视后,眼神顿时就变了。
“前县令贪污不成?”
“吾也不清楚,但与存粮也对不上。总之,谷口县的账目必然是有问题的。现在谷口县粮食短缺,不知秦公可知城内有何富商?能否让他们捐些粮食,实在不行吾也能花钱买下来。”
卓草左掏掏右掏掏,面露尴尬。
最后,只得把块玉佩拿了出来。
这是苏荷送给他的,说是扶苏佩戴的。
没错,就是送的!
“这……这不是长公子的玉佩吗?”
内史腾毕竟是秦廷顶尖勋贵,自然是一眼看出。这块美玉据说是昌平君赠予扶苏的,扶苏对其极其珍视。他记得扶苏大婚之时,秦始皇赠予他块品质极好的蓝田美玉。其实意思已很明确,就是让他以后别再佩戴昌平君所赠美玉。
结果倒好,扶苏把秦始皇赠予的美玉放在珍贵的木盒内,干脆是供起来。而他则是继续我行我素佩戴这块美玉,可现在怎么落卓草手里了?
“啊对,是的。”
“这玉佩,卓生从何而来?”
“小苏给的,他有愧于我非要把这玉给我。”
“小苏?”
“咳咳,就是苏荷。”
“……”
内史腾都差点被饶晕过去。
说到底,就是扶苏送给卓草的!
好家伙,扶苏难不成开窍了?
这得亏是扶苏不在,不然非得吐血不可。这玉佩分明是卓草半要半抢走的,怎么成他送的了?
“卓君是打算以这玉佩买粟米?”
“不啊,我打算用这玉佩要挟他们。这可是长公子扶苏的玉佩,他们怎么着也得给几分面子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扶苏的玉佩在,他们难不成还敢涨价不成?”
“应该……是没用的。”秦腾神色淡漠道:“当地最大的商贾,莫过于安乐君知枢的亲眷。”
“安乐君?”
“秦国宗室之人,乃陛下胞弟。爵至安乐君,享食邑千户。位列九卿少府,地位极高。”
“草,关系户!”
“?”
“我是问他们关系怎么样?”
“汝觉得呢?”
卓草没说话。
他依稀记得史书上写过,章邯才是少府。只不过太史公记录的并不算全,章邯担任少府是二世时期。至于秦始皇当政,究竟谁是少府还真没人知道。没成想,竟还冒出个皇亲国戚来?
其实类似于宗正少府这类官职,往往都是由秦国宗室子嗣担任。就像是宗正赵亥,人就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算是秦始皇叔伯。
少府掌皇帝私产,照料皇帝日常生活起居。按照秦始皇的性格来说,他挑个自家人担任也很正常。至于后续变成章邯,想来是被撸下台了。前不久他那傻老爹还让他调查少府的账簿,只是他比较忙就一直没去核对。
秦始皇若不怀疑,怎会让傻老爹秘密调查?
嘶……
卓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又或者胡亥登基后大开杀戒,连公主都没放过。像安乐君这样的皇亲国戚,怕是也逃不了!章邯能担任少府,也可能是被杀的没人了?
“安乐君就在谷口城?”
“这倒不是。”秦腾摇摇头,淡漠道:“只是他宗族旁支垄断了此地买卖,名为富德,年有四十余岁。仗着这层身份,在谷口城内也是横行无忌。老夫曾多次上谏,只是其做的比较干净利落罢了。这贾人,有几个是干净的?”
“我!”
“呵……”
秦腾笑了笑,都没好意思拆穿卓草。
论敛财钻空子的本事,富德可没卓草厉害。
“咳咳,就是说安乐君不在此地?”
“这是自然。”
“富德可有爵位?”
“不过公士。”
“可有官职?”
“无。”
“那就简单了,我带人去找他要粮食。若他老实卖我倒还好说,如若不肯我便直接抢。此等天灾国难,皆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区区个公士贾人,仗着宗族旁支的身份,便能藐视秦法不成?!”
内史腾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中。
秦始皇可都说了,卓草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闹出天大的事来,都有皇帝给他兜底。但他却不便插手,免得得罪安乐君乃至宗族旁支。
这秦廷朝堂的水,很深很浑。
他本为韩人,后来投靠秦国。自灭韩后便不再率军出征,终究是身份的缘故。这些年来是兢兢业业,一步都不敢走错。秦廷派系林立,左右丞相把持话语权,公室宗族地位殊荣。哪怕他成为内史,依旧是如履薄冰。
爬的越高,摔的越狠!
这点,他心知肚明。
得罪安乐君,便等同得罪大半个宗族势力!
相反,卓草有泼天大功傍身,更得皇帝重视。此次就是直接明抢,那安乐君也不敢说卓草的不是。这事卓草做得,他最好是别插手的好。
“先干他再说!”
“同去同去!”
韩信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旋即起身。看着谷口城内一片死寂,他心情郁闷的很。现在心里头烧着股无名之火,急需发泄。要碰到个不长眼的,他绝对得冲上去打头阵!
……
……
奢华的府邸,坐落于县城中心地区。两面环水,四周还种植着桑树,依稀还能看到有还未成熟的桑葚。只是,没人敢采摘桑葚吃。
因为,这是安乐君的府宅!
虽说安乐君人不在这,可他的魂在。
有妇人抹着泪,徐徐来至门前。拉着半人高的女娃,最后敲动木门。就这简单的动作,就好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那样。
“呦,来了?”
贼眉鼠眼的中年人打开房门。
左顾右盼,确认没人跟着。
“想清楚了?”
中年人冷冷一笑,“老夫与你说过,这病没人能治。除开吾家家长外,无人能治好你夫婿的病。那卓草不过吹嘘罢了,懂什么医术?看看,还把活生生的两个人给治死了。他那什么药,完全就是害人的。”
“整个谷口城,就我家宗长能治这病。把你女儿交给我,我给你带进去。明日带她回去,自然会把药交给你,然后治好你的夫君。”
妇人已哭成了泪人,望着眼前懵懂无知的女娃,紧紧将其搂在怀里。她女儿不过十二岁,要经历什么她能不知道?
瘟疫当前,有人如谷口县令身先士卒,纵死无悔。也有喜这样的人自远处冒死而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同样也有人浑水摸鱼,趁机鱼肉百姓。
在街道上跳大神的巫医,让黔首献上本就不多的粮食肉块。说是祭祀昊天上帝,其实全被他们给吞了。给他们点香灰让他们冲水喝,便说是能包治百病的良药。
人死了?
他们根本不会正眼去看上哪怕一眼!
别人的死活,他们压根就不在乎。
死了,便死了。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特别是黔首的命,没人会在乎。
……
富德,其实也是如此。
他有公士爵位,更是安乐君的远方胞弟。
只是,他做的比这些巫医更令人发指!
他说自己有能治愈瘟疫的良药,但得要未及笄的女娃来取,其余人一律不得入府。女娃还得长得好看懂事,只要诚心诚意他便会赐下良药。前几日,有人甚至在子夜听到府上传来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呼救声。
你情我愿的事,算不上欺骗。
所谓的良药,无非只是愚民的罢了。
只是对很多人而言,同样是个希望。哪怕再渺茫,也总归会有人来尝试。这些可怜的女娃,就这么被人给糟蹋的不成人形。有的第二天是被拖出来的,连路都没法走。随手丢给他们包草药,便被视作能治愈瘟疫的神药。
就算真的没用,他们又能如何?
妇人紧紧搂住女娃,眼泪如雨珠落下。
“君上,可以换我吗?”
“不行,只有未及笄的女娃方可。”
妇人眸子中只有绝望,望着自己女儿满是不舍和愧疚。这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几乎就是从她身上割下来的肉。这年头生个孩子和去趟鬼门关都没区别,现在却要她亲自送自己女儿去接受那非人的摧残,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这就是在用刀剜她的肉!
“还想不想要药了?”
“老夫不怕告诉你,求药的人很多。”
“要!”
妇人抹着泪站起身来,用手拂去鬓角凌乱的发丝。女娃其实很懂事,到现在也是不哭不闹。虽说脸上脏兮兮的,可看的出来底子很好。特别是深邃的双眸,水汪汪的透着股灵气。
望着管事拉着女娃准备关上木门,妇人是死活都不肯离开。无力的瘫坐在地,此刻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无助的嚎啕大哭着。
“慢!我也是来求药的!”
就在此刻,房门却是被人生生推开。
贼眉鼠眼的管事望着来人,顿时面露诧异。
“你是何人?”
“卓草。”
“你也来求药?”
“嗯,我是来给你求药的。”
“什么药?”
“后悔药!”
卓草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来。
弩箭贯穿而出,笔直刺入这管事的脑门。接着他向前走了数步,抬手捂住女娃的双眸,顺手把他交给妇人。
“你先走的好,免得这里的事连累了你。他所谓的药是骗人的,这样的骗术未免也太蠢笨了些。你丈夫的病现在还不算严重,没事的。”
卓草连头都没回,平静的开口。
他现在其实很冷静。
只是,他今天又要杀人了……
这家人恰好是卓草认识的。下午安排人手转移至甲级疫迁所的时候,卓草是看到妇人在嚎啕大哭,便问过内史腾关于她家的事。
妇人的丈夫是谷口城伍卒,自瘟疫爆发后便一直在前线做事。帮着照料病人,帮着搬运尸体。只是他丈夫因为防范不足,也染上瘟疫病倒在床。到现在没人帮没人管,家里头的积蓄早已挥霍一空。
其实,卓草很不喜欢杀人。
因为,这股血腥味会令他很不舒服。
他本想先君子后小人,毕竟得罪个安乐君对他也没好处。这家伙还是九卿中的少府,欠了他不少钱。卓草先前甚至想过给安乐君送礼来着,只是看到这幕后,他实在忍不了。
真要惹毛他了,他跟着张良造反又如何?
他是很敬畏秦始皇,可他不是舔狗。如果秦始皇纵容袒护安乐君,要问他的罪,那他也没话说。大不了卷铺盖带人跑路,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
内史腾自后面走了出来,摇摇头。
“卓生,你还是冲动了些。”
“今晚我要他的命!”
卓草怒目而视,将韩信怀中抱着的宝剑抽出。
“你们都不必动手,勿要连累你们。”
“卓君,我们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法连坐,汝若是出了事,吾等焉能逃过?”
韩信只是笑了笑,顺手夺下宝剑。他知道卓草不会用剑,这活还得他来的好。他其实很支持卓草这么干,若是公然造反他非拍手叫好。以卓草的才能,假以时日必能成就番大事。
更遑论,祥瑞红薯已传遍天下。卓草手握祥瑞而生,好好操作运营,就是裂土封王都不成问题。而他扶持卓草,也有从龙之功,拜相封侯不难吧?
况且,这是拉近两人距离的绝佳机会。
他能退缩?!
砰!
大门被卓草生生踹开,震得他腿发麻。
扶苏卓彘都没退缩,走在最前面。这些事情,扶苏自然也都懂。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在这国难当头之际,竟还有人行这龌龊苟且之事?!
富德不过区区贾人,仗着自家主子安乐君的名头便无法无天。若秦国有更多富德这样发国难财的人,那结果会如何?
六国复辟,只是时间问题!
扶苏只觉得浑身冰凉。
望着眼前乖巧的女娃,眸子都透着股杀气。
就如卓草所言,今日富德必死!
富德敢如此放肆,无非仗着有安乐君撑腰!
别说安乐君不在,就算他在,那富德也得死!
……
内史腾走在后面,无奈叹气。
要怪,那只能怪这富德自己作孽!
是他自己找死!
就算卓草今日不杀他,只要如实上报,富德照样是难逃一死。准确来说,他必会步入哀的后尘,直接夷三族!
“你们放肆!”
内史腾抬起头来,就看到富德衣衫不整的走出。连带着还有十余位严阵以待的家将,守护在他前面。
富德是大腹便便,头发扎着发髻。透过衣衫能清晰看到里面的大肚腩,留着络腮胡须,脸色涨红打量着内史腾等人。
“嗯?”
内史腾仅仅只是蹙眉,富德顿时大吃一惊。
“见过内史!”
“不必多礼。”
富德的脖子很粗,脖颈处还有黑斑。按照卓草所见,想来也是患了鼠疫。只是刚感染不久,所以还没爆发开来。这个王八蛋有病,竟然还糟蹋那些女娃,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别和他多比比,老子一剑劈死这畜生!”
“你……你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
“你敢?你可知吾表兄为何人?乃当今陛下胞弟,九卿少府,爵至安乐君。汝今日擅闯老夫府邸,更是杀害我的管事。今日之事,吾必要追究!”
卓草没有多说话,只是抬起手来。
袖箭顿时攒射而出。
只是有家将关键时刻出手,替他挡了下来。
“你……你是卓草?你不要命了?!”
富德顿时惊慌失措的向后退去。
关于卓草的传闻,他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献上祥瑞,献上豫州鼎……皇帝对其更是赞不绝口,短短大半年便已爵至五大夫。今日就是真的杀了他,只怕安乐君也没法把卓草怎么着。
“他闯我府上行凶,秦公难道不管?”
“富德汝暗中散播谣言,妨碍治理瘟疫。更是兜售粮食,大幅度提高粮价,致使灾民无粮可食。还敢愚弄黔首身怀能治瘟疫的良药,糟蹋稚女。其罪同国贼,老夫今日便判汝夷三族俱五刑之罪。汝等若是不享受牵连,便速速让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秦腾也不会再忍让。
出了事也有扶苏和卓草顶着,与他何干?
他是没法得罪安乐君,可卓草有这能耐!
这些家将闻言面面相觑,哪里还敢阻拦,纷纷收起武器自动让开。
“我活剐了你这畜生!”
卓草随手抢过扶苏手中长剑,笔直的刺了过去。他不懂剑术,对他来说这剑和剁肉的屠刀没什么区别。
他也不是在杀人,是在杀畜生!
“啊!!!”
凄厉的惨嚎声响起。
富德后背被划开道口子,皮肉都被均匀分开,汩汩的喷涌着鲜血。他狼狈逃窜着,卓草就在后面追。当初他其实也会点功夫拳脚,只是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令他再也不复往昔的勇武。况且卓草手里有剑,他赤手空拳如何抵挡?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安乐君的表兄,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富德被韩信直接伸腿直接绊倒在地,当即狼狈不堪的用手支撑着。直面正视卓草,不住的开口求饶,他只是想保住自己这条命。他没想到卓草会这么凶狠,连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上来就直接动手。
这tm简直就是不合套路!
卓草步步紧逼,随手一剑劈了下来。只听到杀猪般的惨嚎声响起,富德右脚脚掌被砍去半只,连带着只有皮还连着。滚烫的鲜血就犹如喷泉那般,疼的富德面孔几乎都已扭曲。
“你……你杀了我,安乐君不会放过你的!”
卓草面无表情,随手一剑劈在他的胯下。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响起,富德险些昏死过去。因为极度恐惧的缘故浑身都在颤栗,他没想到眼前的弱冠青年会如此凶狠。
包括内史腾在内,他都在旁不住咋舌。
他听蒙毅说过卓草,似乎只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奇人罢了,连骑马舞剑都不会。在他印象中,应该是心地善良待人宽厚的人。毕竟听卓草自掏腰包建造学堂,甚至还免去稚生的束脩,令他都颇为钦佩。
没想到,卓草竟还有如此凶狠的一面?
出手虽无章法,却极其凌厉果断。
每次出剑,都能避开要害。
这是要活活折磨死富德!
……
扶苏在旁看着,没有任何动容。他头次看到卓草出手,应该是对付秦季。当时那一箭,扶苏是记忆犹新。秦季率先出手想要伤卓草,结果被卓草一箭射中胯下。最后秦季被诛杀,而整个泾阳秦氏都因此被连根拔除。
他知道,卓草并非是冲动的人。
可要触及其底线,卓草绝不会隐忍退缩。
富德再厉害,撑死不过是公士爵位。因为没有官职傍身,依旧还是贾籍。而卓草爵至五大夫,更是乡啬夫,已是宦籍。就冲富德今日所作所为,就地格杀都不过分。
他为了敛财故意抬高粮价,卓草都不会动怒,甚至还会与之好好细谈。毕竟这事是基操,僧多粥少价钱自然会高,后世关中粮价就曾涨到1600钱一石。只要官方没有文书下发,那就是在律法范畴内,不会有事。
可富德这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竟然刻意散播谣言,妨碍他们治理瘟疫。更是欺骗黔首说自己有治瘟疫的良药,实际上是借稚女满足自己的龌龊勾当。
望着地上那宛若牙签的玩意儿,卓草是步步紧逼。踩着地上的污血,再次提剑刺出。每一剑都会精准的避开要害,却偏偏会令富德痛不欲生。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富德已是彻底昏死过去。趴在地上,只能偶尔发出些许哼哼声。
做完这一切后,卓草没有直接了解他。
只是顺手把还在滴血的宝剑交给扶苏。
“别管他,让他流血流死便是。”
“好。”
“你们搬东西吧,我稍微冷静下。”
卓草随便坐在花坛旁,扶苏坐在他身边。
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着他。
没过小半个时辰,富德便彻底断了气。
“小草,你是否觉得此次冲动了?”
“嗯。”
“再让你来,你还会出手吗?”
“会!”
卓草斩钉截铁的点头,不带任何犹豫。
他摘下口罩,瞪着那通红的双眸,愤然质问,“你说这凭什么?凭什么好人就得受欺负?她的父亲为了谷口城,自愿冲在前面帮忙。受到瘟疫感染,就这么倒下。可是,这畜生做了什么?只是象征性的捐点粮食出来,就能高枕无忧的住在这奢靡大宅内?”
“这些,也就罢了。可他还欺骗这些本就可怜的黔首,欺辱糟蹋这些稚女。他可知道今日所为,会毁了她们的一生!我tm就是要砍了他,就是今天皇帝在这,我也会砍了这畜生!”
卓草本身就因为瘟疫的缘故影响心情,再加上葫芦药没用令他心里更是愧疚憋屈。知晓富德干的事后,彻底是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本身就有爵位功劳傍身,足以免去他一死。再加上内史腾也在,不至于会连累整个卓氏。
“放心,皇帝也会赞许你杀了他的。”
“你怎么知道?”
“你就当我是猜的罢。此次谷口县瘟疫爆发,皇帝本就心生怒火。富德的事,人证物证皆在,你就地格杀国贼没有任何问题。他还算不得是宗室子弟,只是与安乐君有些关系而已。安乐君不至于因为他而与你为敌,毕竟得罪你对他没好处。”
扶苏神色从容,继续分析道:“况且,安乐君这位置也坐不稳了。这几年来我听说安乐君借食邑之名,借机敛财。内史多次谏言,虽皇帝没明说,可他已经在着手秘密调查。你不是说谷口县的田税有问题吗?我若是没猜错,想来是与他有关的。”
听他这么分析后,卓草也是稍微冷静下来。
“小苏。”
“嗯?”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额……都是听长公子提及的。”
“那你和长公子关系很好?”
“嗯,很好!”
扶苏坚定的点头。
他就是扶苏,关系能不好吗?
“卓君,他这府上少说藏有数千石的粟米!有些粟米甚至都已腐烂发臭,粮仓内还有些硕鼠。这些粟米……还能吃吗?”
“外面的不要了,就要里面的。还有必须得洗干净了,还得用大火烹煮,煮开煮透了才能吃。”
“好!”
韩信转过头便继续去忙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现在,我才算明白这诗的意思。”
卓草苦笑着开口,他记得有说法这臭其实是香的意思。当时他也曾争论过,可眼下是臭还是香都不重要了。富德竟然攒下足足数千石的粮食,就是放烂了也没有赠给外面的黔首。
这样的连畜生都不如,吊树上都不过分!
其余东西他们都没管,就只要了粮食。剩下的交由内史腾处理便可,这也算是变相的抄家了。看的扶苏是啧啧称奇,他似乎又学到了!
以后没钱了咋办?
抄商贾的家啊!
这些豪商巨贾个个都是肥的流油!
只要找到他们的罪证,便可抄家!
在扶苏思索嘀咕的时候,卓草已是昏睡过去,还是韩信和卓彘直接抬着离开的。没人吵他,就因为他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卓彘实在是不忍心再喊卓草起来。
再不睡会儿,他怕是卓草自己先扛不住了!
……
……
日出东方。
清晨的朝阳洒在谷口县内。
富德死了的消息,已经是街知巷闻。
在狭窄的死人胡同内,有伍卒正在搬运尸体。他们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可以说是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他们做的活是最为危险的,但必须得有人去租后。把尸体搬运至城外,然后再以煤炭柴火一把火全烧了。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根本就扛不住。
因为烧的尸体,可能还有自己的亲眷朋友。
他们动作极其小心,伴随着搬运尸体还会有血水流淌而出,伴随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这两个伍卒都是内史腾带来的精锐,皆是曾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见惯了生死,可这恐怖的场面还是令他们后背发凉。
刀剑,他们都不怕!
可这无形的病灶,却令他们胆寒。
“什长,这尸体怎么还没凉?”
“没凉?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都死了快十个时辰,怎么可能没凉?!”
什长不耐烦的叫骂着。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脚踝便被强有力的手给抓住。因为十分用力的缘故,险些令他绊倒在地。等他转过身去,便看到地面上一具尸体赫然睁开了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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