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只是一刹那的恍惚,手中宝剑不翼而飞。这少年自然尝试追身一跃将那剑夺回,但是在身子探出石头围栏后,让那突袭而来的狂风迷了双眼。待其再次睁眼之时,宝剑业已是穿过薄薄的云雾,消失不见了。
白凤瞪直迷茫的双眼,看着那把本不属于自己的龙鸣剑堕入万丈之下的乱涧当中,心中五味杂陈。身旁的老和尚玄清杵着禅杖走到那失落少年的身边,杖上佛铃发出的声音飘荡于微风中,在空旷无边的蓝天白云之间甚显悠远。他伸出老迈的手掌,轻放在对方肩膀上,讪笑道:“小子,怎么?觉着心里难过了?”
少年昂首长吁一声后,答道:“不!我更疑惑的是,师父为何要这样做”白凤说罢,又垂首看向悬崖下边,那被雾霭遮盖的葱郁大地。
“呵呵呵”玄清叹道:“我倒是以为,你师父他是在劝人回头关于那个考验,无论对方是否对老和尚我拔剑相向,最后的结局无非便是亲眼看着得来的宝剑坠入深渊;又或是老和尚我命丧当场,携剑者亦难全身而退罢!”
“回头?”白凤呢喃着,下意识转身回首,映入眼帘的先是在脚下砖地间狭小空隙挣扎求存的野草,然后便是那座高耸、庄严的浮屠塔。
“对!回头是岸呐!”玄清也昂首望着那塔,说道:“像少侠你这样年轻,何必非得效仿春秋、战国时的荆轲、聂政。身携一长剑,胸怀侠客心肠,任你如何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也不过沦为历史的尘埃。现在剑也‘没了’,何不就此把握机会:归隐山林也好,皈依佛道也罢。总而言之,明知前头是死路还往前走,实在是谈不上聪明。”
那少年垂眸思索了少时,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景象:父母的横死、恩人的惨状、师父寂寥落寞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要效仿何人,只是这老和尚说得不无道理,令他坚定的心产生了疑惑:“苟且求存?亦或是遵从自己的内心,继续向前?”
“呵。”白凤忽地冷笑了一下,接着道:“老和尚,我可能便是你口中的‘蠢人’吧!”话毕,他又面向玄清,作揖道:“请容许在下去把龙鸣剑寻回!”
玄清酝酿已久似的,发出了久违的开怀笑声,旋即说道:“不愧是那位‘白蛇仙人’的徒弟!明日的此时,老和尚我在那座塔里边等着你的好消息!”
白凤听罢,便转身离去作下山的准备了。玄清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恍然间睹到了昔日友人的英姿,不禁转身面对石围栏外的无际青空,慨叹道:“你可教出了个好徒弟呀!唉,不像我”
失去佩剑的少年不敢耽误半点时辰,因为上下山便要费去一天的时间,所以他除了要备好干粮和水之外,还要带上照明用的灯具。鉴于寺庙内用的绛纱灯亮光微弱,在野外远不如火炬顶用,他也只好向庙里的和尚借了些燃料以及用干竹篾编成的火把。回到清凉寺整装待发后,正要踏出房门的白凤恰好同一脸忧愁的慕容嫣碰上面。
二人对寻剑之事作出了些讨论,慕容嫣对玄清的所为更是不解,甚至学着那苗女梦蝶一样斥骂其为“秃驴”,还提出要助白凤一臂之力,随后同白凤上门责问玄清为何要这样对待那把对他如此重要的剑。那少年对此只“哈哈”笑对,虽然这样的考验确实非常无理:在荒山野岭里寻一把从万丈之上掉下来的铁剑。
是夜,暮钟依旧是在那个时辰缓缓响起,仿佛是从天地初开之时便是如此。自然的规律,天道的轮回,在这庙里的每一个昼夜都如此分明。和尚们陆续回到房间,该是不会有谁会注意到今晚会与往日的夜晚有何不同吧!当然,除了玄清方丈以外。
白日里情绪失控的破戒僧觉心,此时依然是端坐于房间内的硬木地板上,正面对着门打坐默念经文。他的身后匍匐着一位顽皮的少女,她那块占据整个左脸的青色毒斑下勾勒着一张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嚅动的小嘴。
“哎呀!你在这里别人怎么睡啊!”床上的苗女梦蝶抱怨道。
“小僧决不能再让梦蝶你出去闹事了。”觉心回道。
梦蝶瞥了眼那个厚实的臂膀,想到今天的觉心如此反常,心生同情,再加上这一路来他的悉心照料,就算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也不会不动情吧?
在这样理所当然的情况下,春心萌动的少女借着那幽暗昏沉的灯光,悄悄蒲伏到觉心跟前,缓缓将身子贴到了对方脊背上。她将自己长有奇斑的脸蛋靠到了对方的脸颊上,那如同蛇鳞一般的触感,令觉心羞怯不已,梦蝶旋即轻声说道:“不如,你跟我一起睡吧?这样我就不会跑啦”
觉心闻后,浑身寒毛战栗,身体顿时僵了半刻,他随即吞吞吐吐地回道:“梦蝶请不要说这些话早些休息吧。”
“好!”梦蝶说道:“我明白,我知道的晚安”说罢,她便熄灯上床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暧昧,让从未沾染过世俗之气的觉心分外激动。他深知这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够所致,于是更加醉心于念经冥思,企图将方才的一切彻底忘记。
俄而,不知过了多久,觉心忽闻门外生出异响,于是欲启门一探究竟。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门外的正是玄清大师。
“原来你在这儿啊,觉心?”玄清问道。
“大师,请听我解释!”觉心回头瞥了一眼床上的苗女,压着极底的声音回道。
玄清笑道:“罢了,你快随我来一趟”
玄清颔首应允,随即二人便由玄清提灯带路,走到了那座浮屠塔内。二人从一处狭小的回旋楼梯上了楼,进了一间禅房。房内只供奉有一尊佛像,置有一张矮桌,以及数张禅毡子,其余空位皆堆满书籍经文。
玄清先是逐一点燃周围的蜡火,房内渐渐明亮起来。然后他便坐在毡子上,将手中禅杖横亘于矮桌,开始讲道:“觉心,今天的事你可还记得?”
“小僧记得!”觉心合掌回答。
“那时的你情绪过于激动,老和尚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得进去的。所以,我才想在这夜里找你单独谈谈。”
“方丈竟然将小僧的事情如此挂念于心,小僧着实是无以为报!”觉心弯腰躬身,敬道。
“觉心啊!你看我这禅杖怎么样?”玄清问道。
“额?”觉心不解道:“回玄清大师,小僧不懂”
这二人清谈良久,至于结果如何?只见片刻之后,玄清大师孑然一身,只手提一绛纱灯站在浮屠塔背后的悬崖边上,一直随身的禅杖已是不见踪影。他眯矇的双眼看向黑夜中的深渊里,好像能看见在其中寻剑的那位少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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