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和东郭家之间的矛盾,现在整个大楚都知道。
而唐雨在巴陵遭遇东郭吉的拦截追杀,陆门两位弟子,季孙家季孙香,东宫众多弟子都亲身经历,所以这等事情只需要唐雨开个头,自然便能激起强烈的反应。
当即陆鸣远和师无双便声泪俱下,向陆守寻禀报一个多月三人在巴陵的遭遇。
其实这等禀报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说得很详细了,但是此时,在这等场合再说出来,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季孙香在一旁敲边鼓,以她的心机和口才,只把东郭吉说得是丧心病狂。
本来事实其实并非那么简单,毕竟这其中还牵扯到武陵四怪,唐雨当日单枪匹马重新返回巴陵,在武陵四怪之一的阎素的帮助下,疯狂斩杀东郭家的高学士子,东郭家在巴陵损失惨重。
而现在,唐雨哪里还有当日巴陵的豪气和嚣张?看他那模样,委屈诚实,任谁也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少年,曾经在巴陵城施展出了那么厉害的杀手。
这便是唐雨合纵连横传承的厉害。
试想那陶益在武陵隐匿数十年,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武陵谁不说陶夫子为人老持沉着,敦厚谦和?
谁又能想到这敦厚谦和的陶夫子,其实便是百年之前搅乱天下的一代妖人?
唐雨既然得他的真传,自然言行举止不会有丝毫破绽,甚至他自己不用说话,今日东郭家就占不到半分便宜。
东郭春脸色阴晴不定,脸上戾气浮现,森然道:“好个陆门士子。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分明是自己勾结圣人异端。被我吉儿抓住了把柄,现在竟然倒打一耙,嘿嘿,就算是有陆门庇护你,莫非我东郭家就不能再灭你这异端分子么?”
陆守寻嘴角挂着笑,道:“东郭兄,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然要辩个明白。先觉,你可否和那异端分子有勾结?”
唐雨神色平静。跪在地上道,眼睛看向季孙纤柔,道:“姑姑,您可要为我做主。当日白石原之上,您遭遇强敌,我和季孙小姐前来相助,那东郭吉突然出现。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我和季孙小姐。
幸亏有您白石原的庇护,要不然……”
唐雨话说一半,脸上便浮现出激动之色,规规矩矩的拜倒,道:“姑姑之恩先觉不敢忘,先觉此次回陆门之后一定努力修行,绝不敢辜负姑姑的期望……”
季孙纤柔站在一旁。心中正在生气。被东郭春逼着放了唐雨,这简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雨本是她留下来有大用的人。现在就这般放了,以后如何还能有机会?
而唐雨突然这一跪,这一番说辞说出来,她心情却是一变。
唐雨分明还没忘记两人的约定呢,看其所表现出的心机不凡,心中肯定也是对《战国》之经有觊觎之心,脑子里还在幼稚的想彼此合作,各有所得的事儿呢!
这对她来说不亚于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她不怕唐雨有私心,有野心。唐雨的私心野心恰好可以为她所用,倘若真能通过唐雨,看到《战国》经典的经文,放眼大楚,东郭春之流哪里还敢像今天这般嚣张?
一念及此,她恻恻怪笑,道:“东郭家就是这般无耻,自己翻云覆雨,反倒说一高学士子指鹿为马,颠倒是非,可笑,可笑。”
“先觉,香儿,你们放心,有姑姑我在,嘿嘿,东郭春今日想摆他东郭家主的身份,以势压人,那是万万不成!东郭春,刚才你这书道我还未领教够,要不我们再比划比划,然后再谈这些是非曲直?”
季孙纤柔的名声和东郭春差不多,名声也很臭,可是她是季孙香的亲姑姑,唐雨和季孙香关系这般密切,季孙纤柔庇护唐雨并不奇怪。
所以唐雨让季孙纤柔做证,这可信度自然比较高。
季孙纤柔态度一变,季孙家和陆门外加季孙纤柔三方立刻便是一条心。
东宫那边本就过来看热闹的,此次来的东宫强者为姜尚功,此人位居大楚太尉之尊,在朝堂之上和季孙石是对手,被称为是东宫名誉上的掌控者,地位之高,比芈越更高了半筹。
今天他之所以来白石原,一来是其子姜云瀚苦恋季孙香成痴,心中十分挂念季孙香的安危。
另一方面,姜尚功心中也恰好想利用这个机会离间三家,让西宫自己内乱,为东宫的生存创造更宽广的空间。
眼见局面的演变,东郭家处在了孤立的位置,他正是喜闻乐见,躲在一旁不发一言,完全便是围观的态度。
而孟孙家这次事不关己,派来的大学士仅仅孟孙长河这等水准,说话没有什么分量,东郭春想找孟孙家支援却也不行。
还有临州纪氏一门,这次更是全是后辈,临州边防,巴陵也属于纪氏边防线之内,在巴陵出了三大家士子失踪的事情,临州纪氏也不能不做一下姿态,他们的影响力,着实不值一提。
东郭春神色愈发阴沉,心想今日季孙,陆门沆瀣一气,这里又是季孙家老妖婆的老巢之中,倘若在此翻脸,只怕东郭家占不到便宜。
只是他作为堂堂东郭家的家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向来只有他东郭家欺负别人的,何曾被别人欺负过?
一时他心中暗暗盘算,各种阴谋诡计在酝酿,在想今天之后,该如何报仇呢。
东郭春心胸最是狭隘,睚眦必报,心机乍看似乎很浅,其实并非如此。
能成为三大家之主的人物,又岂能真是浅薄之人?大楚三大家,季孙家处处争强好胜,自诩为豪门之首。孟孙家伪善圆滑,处处示弱,甘愿居最后,东郭家则处处霸道,却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圣人学派统帅整个大楚,内内外外,总不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季孙家有季孙家的优势,孟孙又孟孙家的长处,可是却也少不了东郭家的这种霸道和嚣张,东郭春作为整个家族的操盘手,别的不说,心机权谋自有高人一筹的本事。
他眼睛盯着唐雨,哈哈一笑,道:“好,很好!陆门收了一个好弟子……”
他说“子”的时候,手一扬,一支法笔如电,瞬间便杀到唐雨的面前。
唐雨刚刚站起身来,面对季孙春这一笔,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危险之间,他脚一滑,灵机运用的却是御琴术的法门,身子直挺挺的就往后倒。
“轰!”
一声,法力在空中炸开,原来陆守寻恰在此时出手,两人以书道对书道,在空中硬拼一记。
陆守寻沉声道:“东郭家主,莫非还想用强么?”
东郭春并不做声,笔锋一卷,只见一支法笔在空中诡谲变幻,旁人竟然看不到其出笔收笔的轨迹,但见空中书道挥洒,一笔一划都堪称妙到毫颠,仓促之间,陆守寻竟然还有被压制的迹象。
唐雨心中暗暗心惊,心想这东郭春果然是枭雄,处于这般劣势,却还不服软,说出手就出手,着实艺高胆大。
他慢慢后退,一手拽住旁边的季孙香,靠近季孙纤柔的旁边。
就在此时,场上的局面乍变,东郭春攻了几招,笔锋一转,直接射向陆门弟子阵营。
陆门弟子之中,无一人是大学士修为,这瞬间的肘腋之变,他们哪里能躲得了?
东郭春一笔带过去,只听闷哼一声梁伯仁,李封和师无双三人便倒飞了出去。
陆鸣远一声尖叫,便被东郭春拎在了手中。
这几下真是兔起鹘落,从东郭春出手,到陆鸣远被擒,不过在电石火花之间。
东郭春出手之快,书道之精准,周围众人无不凛然。
不愧是东郭家的主人,不仅修为高,而且杀伐决断,处于劣势,依旧强悍,着实不可轻辱。
陆鸣远被擒住,陆守寻脸上紫气浮现,手中的六弦琴“锵,锵,锵”,琴刀如练,卷向东郭春,陆门学宗,岂能弱于三大家主?
陆守寻平日性格温和,此时却是动了火气,这一出手,再也没有客气,直接压向了东郭春。
东郭春在出手之前,其实就算了位置,其目的本是要抓唐雨,可唐雨极其机敏,在他出手对陆守寻的时候,就已经挪移开去,等东郭春将人抓在手中,仔细一看是陆鸣远,他心中也不由得一凛。
“这唐先觉小贼着实奸诈,今日这局面却是没有扭转乾坤的机会了……”
一念及此,他哈哈大笑,将陆鸣远凌空扔出去,道:“望远兄,和你开个玩笑而已。陆门士子果然个个了得,让人羡慕啊……”
陆鸣远飞在空中,陆守寻连忙一按琴弦,手中的数枚棋子飞出,后发先至,将琴刀绞散,顺手将陆鸣远接在了手中。
这一变化,陆鸣远琴道和棋道转换无迹可寻,分明是极其困难的局面,然而他举重若轻,轻描淡写便将东郭春的手段化解,体现出的也是极其精湛的四艺修为,东郭春眉头一皱,心遽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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