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的态度实在令人诧异。
李湛把手里的佛珠一放,认真地打量起陈老来,好奇一问:“陈老,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您对白宋那小子有了如此大的改观?难道就因为这什么印刷术?”
“还要如何?!”陈老感觉莫名其妙,心说这活字印刷术太重要了,甚至有治国安民的战略性意义,如果是圣莲教的掌握此法,怎么会平白无故送给他?至少也要故弄玄虚一番,借机收拢一批信徒才对。
“李兄,你可不要小看此法,老弟准备自研一番,待其真正可投入使用时,就上奏朝廷,在整个大唐推行活字印刷,并且要给那白宋请功才行。”
李湛一皱眉,听了陈老的话非但没打消对白宋的怀疑,反倒觉得白宋更加可疑了。
李湛了解陈老,这可是个十足的老顽固,我行我素惯了,他认定的事情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而圣莲教教徒善于蛊惑人心,教中多有妖人,手段极其高明。
陈老此等顽固在短短一日间就对白宋天大的转变,暗道一声圣莲教的蛊惑手段果然名不虚传,心中更是不安。盯着陈老叹了一口气:“陈老,圣莲教教徒可不好看透,千万不要随意相信他人,小心惹火烧身。”
陈老听了此话,再看李湛这表情,心知是这王爷不懂活字印刷术,看不上自己手里的图纸,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一把拿回图纸,留下四个字走了。
“对牛弹琴!”
此刻白宋已返回向阳街。
陈老虽无明确表示不再禁止三国,但从对方的态度已经知道,对方已经放宽了态度。
毕竟人家有着文圣之称,前几日风风火火禁书,后几日又站出来反水,对名声不好。
白宋也只要一个态度,知道了陈老的态度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沿路把东方白也叫出来,把家里囤积没有卖出去的书册重新摆在酒楼门口。
也把酒楼大门打开,消停几日的生意重新开启。
东来酒家开门营业,更大摇大摆地在门口摆出了书摊,又亮出一个预告牌,说是两日后东来酒家重新开讲三国,书接上回,不见不散。
一时间,零星的行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生意刚刚拉开,看热闹的人多,倒是没有人敢来买卖。
客人都要看看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干预。
不仅是客人们心里没底,东方白也是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禁书一事连官府都有下发文书的,也不见任何风声,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摆出来,实在是有些冒险。
“白公子,这样真的成吗?”看着外面一群围观的行人,东方白有些担忧地问。
白宋抄着手,显得十分轻松:“放心吧,不会有任何问题。”
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从车内出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
那女人一身裙摆脱在地上,踩着小碎步缓缓走来,身上多是金银装饰,一身贵气逼人,加之年轻,五官上佳,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只是眉宇间的一点傲气和不屑,看着似是不怎么喜欢生人。
对方走到书摊前,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看一下,朝着白宋一扬嘴角:“白公子,这么快就重新开始生意了?胆子倒是不小呢!”
听声音也很熟悉,白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认认真真重新打量了对方一遍。
“公子好生健忘,才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了?”
“陈家小姐!”白宋突然恍然,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这女人记恨自己低价收了对面的酒楼,出于报复将隔壁两家铺子买下来,摆明了是要报复。
现在酒楼刚刚开业,对方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岂能与你好说?
白宋皱眉:“陈姑娘也对三国有兴趣?”
“女人家看什么三国?不过是对公子做的这买卖有点儿兴趣。这书本生意倒是不错,相当赚钱啊!多少钱一本?”
“一百文。”
陈惜容将书册随手放下,转身潇洒地拍拍手。
几秒之后,隔壁的布庄忽然把门打开,几个伙计走出来,二话不说将布庄的招牌拆了,麻利地挂上了“书社三国”的新招牌。门帘上拉起了红绸,挂上了灯笼,几分钟就多了一家新店出来。
“各位,书社三国今日开业,三国演义话本,九十文一册,开业酬宾,先到先得!”
白宋懵了,百姓也懵了。
一家新的书店跟变戏法似的出来,谁都没有想到。
而且对方书社摆出来的三国演义书册比白宋囤积的货要多数倍。
非但价格便宜,气势上也输了几分。
周围的人又不是傻子,这阵仗一拉出来,摆明了是要跟白宋对着干。
白宋缓过劲儿来,脸都绿了!
心说这盗版都怼到脸上来了,卖盗版卖得如此嚣张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可古代也没有版权的说法,话本文稿也没法防盗,盗版是必然的问题。
在此之前,县城中就多了很多盗版书商。
但那些书商大多还有些脸面,偷偷摸摸地卖,规模也不大。
这陈家小姐可不一样,掌管陈家诸多产业,资金雄厚,更兼可利用最大的官家印刷厂上贤书社批量生产,岂是之前遇到的盗版小贩能比的?
更可悲的是,白宋刚把活字印刷术传给了陈老,就算现在还没研究投产,但也是迟早之事。
白宋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家。
“我擦了!”白宋擦擦额上细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东方白也气得面红耳赤,上去就指着对方质问:“你你陈家不要欺人太甚,三国本是我家公子所出,你凭什么”
“姑娘,您要是不服,尽可去官府状告,且看看大唐律例哪条哪款规定只准你家卖三国,不准我家卖?”
“你”
陈惜容意气风发,轻抚发丝,笑盈盈地说道:“商道可没有什么道义,白公子,小女子说得对吗?”
这女人挑衅意味溢于言表,白宋难得面色难看。
沉默许久,白宋拍拍手:“佩服佩服,陈家小姐不愧掌控陈家,果然非同一般。不过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玩。”
“咯咯咯小女子也正有此意,陈家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陈惜容话音一断,再次神秘一笑,“哦,对了小女子还给白公子准备了一个惊喜,您猜猜,究竟是什么?”
白宋皱眉:“愿闻其详。”
站在东来酒家门前,陈惜容再次一拍手。
片刻后,酒楼右侧的民居也开了门,一群鸭子从屋中出来,几个老妇烧着水,提着刀,抓着几个鸭子往沸水里一扔,顿时扬起一股鸭骚味儿。
“免费家禽宰杀,各位父老乡亲,但凡有要宰杀的家禽可送往此处,陈家表示绝不收一分钱。”
鸭子骚气极重,几只鸭子烫过之后又开始放学,几个老妇麻利地在一旁拔毛,气味儿升起,熏得周围的百姓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东方白见了气得眼眶都红了,“你在此地宰鸭子,我们我们酒楼的生意还怎么做?你这女人为何如此卑鄙!”
陈惜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喏,还是那句话,不服就去官府告去。”
“你你你!”东方白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见识过无数卑鄙之人,却没有一个比得过这陈家小姐。
和她比起来,之前的张老板简直就是活菩萨。
“算了!”白宋拉着东方白,劝道,“对方有备而来,跟她置气不值当。”
“可可以后咱们怎么做生意?”
“别急,来日方长,总有教训她的时候。”
说罢,朝着陈惜容冷笑一声:“陈姑娘,今日算是见识了,就先告辞了。”
麻烦接踵而至,刚解决陈家老的,结果又来个陈家小的。
看来以后是要跟姓陈的撇不开关系。
东方白一直催促白宋想办法,但刚遇到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白宋被缠得有些紧,借口说想睡一觉,这才得到了一时半会儿的清净。
在酒楼二楼的办公室里,白宋一人躺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今天出门的时候,从街上行人的聊天中得知,那一对被圣莲教所杀的夫妇居然就是自己送钱的原告夫妇。
这事儿一想,实在是蹊跷。
白宋还记得那对夫妇说苏铭提醒过他们要小心,好像提早就知道夫妇会有危险。
当时白宋没有在意,但万万没有想到那对夫妇真的会被杀。
今日一想,总觉得整件事的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盯着。
但就是一个书生的死,怎么会引发这么多问题?
又想到香儿不经意的一句话:“外界有人在传,这晴儿姑娘与那圣莲教有牵连,以后还是少接近为妙。”
难不成
想到这里,白宋赶紧摇摇头,心说自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怎么是可能的事情?
一念所动,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白宋被人摇醒。
睁眼一看,就看见东方白泪眼婆娑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东方姑娘,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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