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春暖鸳鸯(三)绥儿的心念震动,激荡如潮,一时竟不会动了,皇上原来一直是这样的待她,为她周全的。香炉中袅袅如烟升起的香气,正是宫廷中华贵的沉水香。一瞬间,两人都似乎被香气迷惑,心也似乎牵到了一起。
心中那一刹那的虚空,连自己也不能把握。有那么一瞬间,心念激荡,绥儿忽然觉得自己也在等着这样一个时刻,自己也是喜欢皇上的。要不然,为什么看到他为蝗虫之事担忧,而睡不着觉,日日为他想办法?可是这是宫廷,皇上也就是皇上,他会把他的真心交给自己吗?这样一恍惚间,所有的悲欢,心酸,惊喜,失落和着少女的期许都一起涌上了心头。
在她最初的岁月里,她曾对爱情抱着期待和向往,曾经多么渴望刘庆能牵着她手,不以自己的容貌而喜忧,不为自己的尊卑而在意,与自己两情相悦,志趣相投,可以天长地久朝朝暮暮地厮守到老,守住一份相思相守的神话,白首不相离。
然而刘庆却背离了她,给了她一份刻骨的痛苦。如今面前的这个人,他会给自己最终对于爱的梦想吗?他真的会懂她,爱惜她,与她心心相惜,灵魂和身体相互契合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了,她还是决定了退却,于是她一动也不动的表示了自己的沉默,刘肇感到了她的羞涩和生硬,笑了笑,这样的她才是自己所喜爱的绥儿,始终守礼,坚持。
于是他放开了她的纤指,长长出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心神。
“绥儿,不必去那边了,就在朕的身边,累了就坐下来帮着朕批折子。”
“喏!”绥儿淡淡的答道。却仍是偷偷用眼睛去看他,看他的眉眼,看他的动作,看他的一切。心也在一点点的融化,手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皇上,绥儿帮你批吧,我读给你听,你告诉我怎么写。绥儿帮着皇上,这样也快些,皇上也不用那么累了。”她侧着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让刘肇心中一松道:“这也好,我们一起来批。”
绥儿坐了下来,身子就偎在刘肇的旁边,拿起一份看去,刚要张口问。刘肇却道:“绥儿,今天朕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我们不批了好吗?”
绥儿转过头去,迎上了他的一双黑黑的瞳仁。只好点点头,却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朕送你去西宫吧,这里离西宫不太远了,绥儿就陪着朕一起走走,我们说说话。”
“嗯!”绥儿点头,刘肇扶了她起来,对门外的蔡伦道:“摆驾。我和邓贵人要去西宫,辇乘在后面跟着吧!”
“喏!”蔡伦正担心皇上把持不住,听了,心才放下。忙吩咐着准备着辇乘,仪仗。刘肇拉了绥儿的小手,感觉滑腻柔软,如若无骨,心中又是一荡。
就这样手拉着手,如两个初恋未识情滋味的少年少女。在花园中漫步。秋霜已重,园中的菊花开得最盛,绥儿最喜菊花,忍不住低下身子扶摸那些罕见品种的花瓣,脸上已是笑意盈盈,也如菊花般的绚烂美丽。
刘肇看着绥儿,笑容也如舒展春日的阳光,似乎带有广玉兰清新的气息,也让绥儿一瞬间的恍惚。他徐徐说:“菊花秋日里最美,只是开得晚,难免清冷,但是我却喜它们不畏寒霜的性格。”
绥儿点头道:“臣妾与皇上是一个心思,我喜爱菊花也是因为这一点,你看这绿妖娆,一阵秋雨过后却会仍然翠绿如新——”谈到这儿,忽然觉出了与皇上心心相惜的感觉,竟愣住了,看着那一抹新绿,竟无法再言语。
刘肇见她不语,便采了一朵菊花给她戴在发间,花映人美,人更美,如秋冬里的薄霜,清冷得更加惹人爱怜。
“人人的际遇以以分明,皇上,我们走吧!”绥儿的眼中分明有些什么,刘肇看到了,却看不清,只觉心里涌上一股悲伤,竟是酸痛得难以自持。
“绥儿,你心里有事是吗?是不是今天在朝堂上,被吓到了,朕本是想给你一个名份,让天下人都知道,朕有一个心心相惜的绥儿,却没有想到,险此给你带来了杀身之祸。爱有时候,也会置人于死地,这话,朕以前不信,如今朕信了。绥儿!”他拉起绥儿的手道:“你记住,只要朕在的一天,就不许别人伤害我的绥儿。”
“皇上,虽然你我以前见过面,却是初次交心,皇上对绥儿似乎太好,绥儿接受不了这么多的好。皇上,你让绥儿慢慢接受好不好?”
“可是,朕却是相思入骨,想了你三年,你可知道,这三年来的痛?绥儿,朕不急,我们有一生一世,朕会慢慢让你接爱我。”
刘肇不需再多说什么,天长地久的话,不是用语言去说的,任何事只要做了,便是真的。绥儿一笑,灿如朝霞,“皇上,我们走吧!西宫在哪个方向?”
刘肇点头,仍旧拉着她的小手,那小手已被他暖热,似乎心也被他暖热了一般。
西宫是南宫最后一间大殿,也是后妃们所居住的最大的一间殿,先朝时德仪贵太妃就住在这里。殿成长方形,四面筑有围墙。前后有两门,这是与其它妃嫔不一样的地方。为了防止妃子们有什么私密,宫殿都只有一个出入口,虽不利于防火,却也是无奈之举。但是西宫不同,它有两个门,里外共三进大院,显得极是气派。正殿前与其他妃子一样,东西两座偏殿,一名叫益寿轩,一名叫延年阁。
正殿十分宽阔,可以与长秋宫相媲美,正座下是宽敞的大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中央巨大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图案,与殿顶的凤凰遥遥相对。帘幕后便是东西两个暖阁,休息之所。后面的两进院子,以前还住着其他妃嫔,如今都打扫了出来,空空的,摆着一些杂物和宫人的住所。
刘肇送她到了门口道:“绥儿,这便是西宫,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朕以后也会常来。你是朕第一个送到门口的妃子,以后朕一定不会让绥儿走这么远的路。”
绥儿一笑道:“臣妾多谢皇上。”赵玉已从里面接了出来,对着刘肇施了一礼道:“皇上吉祥,宫里的总管说殿内已打扫完了,请娘娘现在就可以入住。”
刘肇点点头,“你是跟着贵人来的侍女吧,人还算机灵,你扶着贵人进去吧,教习姑姑到了吗?”
“禀皇上,已到了,正等着贵人呢!”
刘肇满意的点点头,对从门内出来施礼的总管道:“你叫孙珰吧,朕记得你的名字,是郑众要你来当总管的?你人聪明,当得此职!贵人新入宫,有什么需要,你都照办,就说是朕的意思!”
“喏!臣记下了。贵人请!”孙珰在前头引路,绥儿回头看了刘肇一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心中突的生出了不舍之感,却一转头进了院子。
刘肇看着她入内,心中似乎才踏实了些,对蔡伦道:“去乾圆殿!”
蔡伦一愣:“皇上,这——”
刘肇叹道:“去看看吧,朕又纳了妃,总得去母后那里通知一声,我听说也病着,也不知好没好?”
蔡伦道:“臣和大长秋常去看望太后,每次去,气色都会差一些,太后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到了那个乾圆殿,最是阴冷之所,生病也是难免的。只是她自己作孽,谁也帮不了她。”
刘肇冷笑了一声:“说的对,朕说过再不见她,只远远地见一见银儿姑姑,让她把话传进去,就是了。”
王银儿早知道了皇上选妃之事,只是没想到刘肇还会特意来见她,告知一声。略觉意外罢了。
刘肇看着三十几岁的王银儿已生出了华发,心中也是一阵悲伤,道:“银儿姑姑,朕说过,你只要想出来,什么时候找朕就行。”
银儿一笑道:“皇上,我生是太后的人,死是太后的鬼。这话以后不必提了,奴婢恭喜皇上又纳新宠。”
“银儿姑姑,她还好吗?”刘肇低着头,似乎是不经心的问道。
“她还好,只是每天咳得更加厉害,也不肯吃药,如今每天都会咳血,我也是发愁,不知怎么办才好!”
“太医没有来诊治吗?”刘肇问道。
“日日都来,可是太后不肯吃药,谁也没有办法!”
“她闹什么情绪,当日是她要将她的儿子置于死地,朕自登位以来,一忍再忍,可是她却一再的专横霸道,最后竟要取朕的性命。她是罪有应得,朕不会心软的,就让她在里面,不吃药,就早些死,吃了药就晚些死!她想死,太医都不用来了,等着好了。”
刘肇一甩袖子,转身走了。王银儿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母子二人,如今弄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而刘肇一天来见到绥儿的好心情,都被搅得乱七八糟,看着要落下去的夕阳,偌大的宫殿,竟不知去哪里了。
蔡伦走到他身边道:“皇上,回西宫还是回德阳殿?皇上的晚膳去哪里吃?”
“不吃了,去梨花阁,朕去看看皇儿!”刘肇转身向梨花阁走去。
一个黑影一晃向长秋殿跑去,那里的阴孝和正等着消息,皇上今天一天的举动,大异平常,阴孝和的心里已开始打起了鼓,是战鼓,是丧鼓,她不得而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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