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萧何的话,嬴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己死后六国贵族何以敢造反?
胡亥与赵高乱国固然重要,但更多的是社会资源严重倾斜,百姓不得其田。
秦人大多数都有军功授田,弊端尚不凸显。
山东六国各地,资源耕田,绝大多数都被权贵所把持。
若逢天灾之年,又加上官府不作为,这些手握打量资源的权贵,心思就开始活跃起来。
自己的仁慈,换不来天下久安,只是换来了短暂的假象。
自己活着,这些鼠辈不敢兴风作浪,因为他们清楚与自己作对的下场,只有死。
这一次自己东巡,就是要彻底解决掉弊端。
失去了兴风作浪的资本,朕倒要看看他们还拿什么来祸乱天下?
“朕已下旨,对六国旧辟权贵,非法所得,不予承认。”
“所占耕田,水产,矿产,统统收归国有。”
“各地所得良田,以人丁十亩为限,下发黔首,收编流民,以恩养苍生。”
嬴政目光冷淡,声音洪亮道。
“陛下圣明。”
“臣收到朝廷公文之后,已开始着手此事。”
“但朝廷政令推行下去,却困难重重,并非易事也。”
萧何先是赞颂道,然后有些一筹莫展道。
“不奉法令,该抓就抓,该杀就杀。”
“衙役不够,就调动城防军,城防军不行,朕就派大军过来。”
“将山东六国再犁一遍,朕还不信了,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嬴政剑眉一挑,十分简单粗暴道。
萧何听的是一愣一愣的,笑着道:“有陛下的定心丸,臣就敢放手去做了。”
“你是会稽郡的郡守,你的身后站着的是大秦帝国。”
“给朕大胆去做,就算出了天大的事,那也有朕来抗。”
嬴政态度强硬,对于六国贵族,似乎十分不喜。
“臣领旨。”
萧何眼皮一跳,陛下这话不可谓不重啊!
“不久前你上奏书,提醒朕路途或有变故,可是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
嬴政目光闪闪,看着萧何,意味深长道。
“回陛下,臣与故韩张良有些许交情。”
“他曾来找过臣,意图不轨,被臣所拒。”
“念及旧交之情,臣并未将其拘押,请陛下降罪。”
萧何心中忐忑无比,左右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坦然相告,直接跪下请罪道。
“萧卿能够坦言告之,朕心甚慰。”
“君子绝交,不出恶语。”
“大秦依法立国,奸行未露,法何以行?”
“秦律诛行,勿诛心矣。”
“张良于博浪沙行刺于朕,已伏秦法,爱卿不必自责。”
“快快请起。”
嬴政严肃的面孔,立刻露出如同春风般的微笑道。
“谢陛下。”
萧何心中松了一口气,之前还真怕陛下因此对自己心生芥蒂。
现在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在会稽干了一年多了,可有什么特别发现?”
嬴政看着刚刚站起来的萧何,大有深意道。
特别发现?
什么发现?
萧何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迷糊道:“陛下是指?”
“意图不轨,祸国殃民的不法之徒。”
嬴政提醒道。
“陛下这么一说,臣还倒想起来了。”
“下相项氏,在吴县十分活跃。”
“郡府大小官吏与之私交甚密,就连府役差丁都对项氏尊敬有加。”
“其多次拜访于臣,出手之豪绰,触目惊心。”
萧何听陛下这么一说,更加觉得项氏行事做派大有古怪。
“可是故楚大将项燕之后人?”
嬴政明知故问,看着萧何道。
“回陛下,正是项燕之后。”
萧何连忙道。
“拉拢大秦之官吏,他们项氏意欲何为啊?”
嬴政变脸比翻书还快,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
“陛下,项氏一族,拉拢官吏,结交豪强,招募武士,圈养门客。”
“其心可诛,不得不察。”
萧何神色凝重,向嬴政上谏道。
“项氏给萧卿送的什么宝物,让朕一睹为快。”
嬴政好像没有听到萧何的话,反而岔开话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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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满脑子问号,感觉有些跟不上陛下的节奏,咋说着说着就跑偏题了呢?
“陛下,臣全都拒绝了,并未收下。”
萧何讪讪一笑,略显尴尬道。
“萧何,不是朕说你。”
“日后再有人给你送礼,你就照单全收,何必要拒绝?”
嬴政一脸认真之色,对萧何言传身教道。
“啊?”
萧何有些呆滞,陛下不是一直都对贪官污吏,痛恶万分的吗?
“很惊讶?”
“你不收,他们还会送给别人。”
“自古财帛动人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的了诱惑。”
“人嘛!各有所好,只要投其所好,总会有所收获。”
“杀一可儆百,但天下贪婪之心,何止千千万万?”
“就算杀尽了天下贪婪之人,还会有人继续沉沦,难抵诱惑,杀之不绝,诛之难尽矣。”
嬴政语气颇为耐人寻味,对萧何阐述一个截然不同的观念。
陛下这是在试探我吗?
萧何心中有些忐忑起来,思前想后,再三斟酌道:“陛下,法不严,则吏不明,吏不明,民何安矣。”
“法从心生,心从人生。”
“欲治世先明心,欲明心乃正己身。”
“欲望贪婪乃人之劣性,古今往来,芸芸众生数不胜数。”
“真正能够无欲无求者,以渡天下苍生为己任者,何人矣?”
嬴政淡淡一笑,反问道。
“陛下圣明,臣不及也。”
萧何拱了拱手,然后尊敬道。
“为官先修德,所以朕才修学以教万民。”
“律法只是悬在罪恶之徒头上的一柄利刃,时刻提醒着他们。”
“想要溯本正清,还需从根源入手,只有满怀崇高理想的信徒,才拥有一颗朝圣之心。”
嬴政神采奕奕,对萧何道。
萧何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又不得不开口道:“陛下字字玄机,臣愚钝。”
“朕已设宴,你把项梁叔侄召来与你一同赴宴。”
嬴政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是话锋一转道。
项梁叔侄?
陛下召他们干什么?
“臣遵旨,告退。”
萧何满腹狐疑,但又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拱手一拜,然后带着满脑子疑惑缓缓离开了行宫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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