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刀手接敌了。
丁原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哟哟哟的声音,双拳紧握。
“要胜!胜!”冯韶就像是个赌徒,双目通红,脖子前伸。
阻截是此战最关键的所在。
必须阻拦住北疆军的前进步伐,两侧的突袭才有力。
所以,冯韶把最精锐的麾下都派到了第一线。
将领是他的心腹,出发前说了,“下官这条命,没了。恳请详稳转告,善待下官的妻儿!”
冯韶当时的答复是:“老夫亲自照料,当做是一家人。若是出了差池,老夫当死于杨狗之手。”
死于杨狗之手,这个誓言也太毒了!
心腹一下就释然了。
“开始了。”
前方,守军开始小跑。
对面,陌刀手们止步。
“举刀!”
唰!
陌刀高举。
将领嘶吼,“斩!”
刀光闪过,把阳光也斩为两断。
前方,鲜血就像是地底下挡不住的泉水般的,猛地迸射了出来。
肢体飞舞在半空中,还有几颗脑袋,带着惊愕之色,摇摇晃晃的砸在地上。
“斩!”
陌刀手们齐齐上前一步。
陌刀挥舞。
前方,再度倒下一排。
“斩!”
陌刀手们一步一步的往前推进。
“详稳!”
一个将领绝望的道:“我们挡不住!”
丁原红着眼,“不!详稳,老夫请命!”
砰砰砰砰砰砰!
长街两侧,许多石屋开门了。
那些百姓冲了出来,嚎叫着,看到北疆军确实是没有杀人的意思,就哭喊着,指着自家,说里面有守军。
“等着。”
北疆军的手段很简单,扔毒气弹,然后等着。
那些被熏的受不了的守军冲出来,被一一斩杀。
逃出生天的百姓跪在地上,冲着曾经的敌人哭,就像是找到了归属般的。
“太特么荒谬了。”
杨玄摇头,“可见守军不得人心。”
回来的韩纪说道:“这些百姓本就是被强制迁徙而来,心中不满。此刻得知守军想带着他们一起死,自然就翻脸了。”
老贼低声对屠裳说道:“老屠,你的家传兵法比郎君的如何?”
屠裳默然。
“说说。”老贼挤兑。
“老二回来了。”屠裳指指前面。
王老二拖着一串人头回来了,满身是血,兴奋的不行。
“郎君,三十三颗!”
艹!
杨玄干咳一声,“回头算账。”
宁雅韵说道:“要不,再找一个卫王?”
“冤大头难得啊!”杨玄有些唏嘘。
“那不给了就是。”
“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为何?”
“就是个默契,老二觉着自己是在干活,没白吃白喝。”
“什么意思?”
“那些钱,他都交给了怡娘帮他保管着,上次阿梁出生,他送出了一半钱财。
我不收吧!他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我,说是给小侄儿的。
那眼神,纯净的让我……自惭形秽。”
宁雅韵叹息,“难怪你对他这般亲切。”
“人心从来都是相互的,单方面的长久付出,迟早会出问题。”
“包括主公和属下?”
“对。”
韩纪说道:“看,敌军有溃败之意。”
杨玄笑了笑,“从百姓的家门打开的那一刻,此战,我便胜了,下面的不过是玩儿罢了。
我说一個时辰要见到守将,甄斯文怕是会给自己定个目标,大半个时辰内结束此战。”
宁雅韵问道:“确定?”
杨玄点头,“我深信不疑。”
……
“半个时辰之内,耶耶要看到守将!”
甄斯文已经顶到了第一线,一脚踹开抱着自己的下属,喊道:“跟着我来!”
陌刀手们齐齐挥刀,鲜血溅了他一脸。
甄斯文不管不顾的就是当头一刀。
“杀!”
他的招数就是没有招数。
战场上格挡是没有前途的,就是比谁更快。
“杀!”
甄斯文一人一刀,竟然渐渐突前。
他浑然忘我的往前冲杀,陌刀手们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不是文官吗?
怎地杀敌比咱们还狠?
“跟上!”
有人大吼。
陌刀手们加快了速度。
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甄斯文厮杀到了半途,猛地抬头。
好累啊!
他一怔,先前的厮杀经历历历在目。
那是我干的?
想到几次险些中刀,甄斯文不禁颤栗了一下。
“半个时辰!”
有将领高喊。
是啊!
这是我的要求!
前方,一个高大敌军军士狞笑着冲过来。
斯文,稳住!
甄斯文双腿颤抖了一下,然后,空白了一瞬。
老子就挥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横刀切入身体的感觉很舒坦。
老子又活过来了!
甄斯文觉得勇气再度充斥着身体的每个角落,喊道:“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厮杀就是这样,当你顺风顺水时,你会觉得浑身的力气用之不竭。
而当你处于逆风时,你会觉得每一次举起兵器都是负担。
连带着你的脚步都会沉重无比。
所以,这便是以少胜多的关键所在。
那些数百破数千的战例,难道真是那数百人所向无敌?
非也!
是因为那数千人失去了勇气。
逆风,便是因为失去了勇气。
失去勇气的军队,就像是待宰羔羊。
在这等时候,只需一个人的崩溃,就会带来全体崩溃。
甄斯文猛的蹦起来,一刀斩杀当面的对手。
他看看敌将距离自己仅仅十步开外,心中不禁狂喜。
接着,他热血奔涌,竟然捡起一颗人头,奋力往前方扔去。
人头晃晃悠悠的越过敌军最后的阵列,掉在地面上,翻滚几下,到了丁原的脚边。
死亡,从未这般近过。
甄斯文振臂高呼,“杀啊!”
他的双眸中血红一片,咬牙切齿的持刀冲上来。
当年的敌军看着他,突然转身就跑。
第一个崩溃的,出现了。
接着,一个,又一个!
“敌军败了!”
甄斯文不失时机的高喊。
“败了!”
敌军全军崩溃。
“跑啊!”
丁原转身就跑。
冯韶刚转身,甄斯文就扑了上来,一刀背敲在他的脊背上,接着一脚踹倒。
冯韶趴在地上,刚想翻身,甄斯文踩在他的背上,高举横刀。
双目通红。
“我北疆军……”
无数手臂和兵器在挥舞。
在嘶吼。
“威武!”
冯韶被带到了杨玄那里。
“跪下!”
两个军士踹着冯韶的膝窝,可冯韶却坚持着不肯跪下。
“是条汉子!”杨玄赞道:“我,最喜欢好汉子!”
林飞豹来了,“郎君,老夫来伺候此人。”
杨玄点头。
林飞豹过来,单手提起冯韶,另一只手拍去。
啪!
咔嚓!
啪!
咔嚓!
“嗷!”
林飞豹就用单纯的肉身力量,每一巴掌下去,必然拍断一截骨头。
“老夫说了……”
骨折的痛苦没经历过的不知晓,能让人痛彻心扉。
而多处骨折的痛苦叠加,什么好汉子,都变成了绕指柔。
杨玄摇头。“继续!”
“啪!”
“啊!”
惨嚎中的冯韶突然恨上了丁原,若非是这个蠢货,自己哪里会受折磨?
“是丁原,是他令人喝骂你的母亲。”
杨玄眯着眼,“找到他,我要活的。”
林飞豹把冯韶丢给张栩,“你继续!”
他转身,捡起铁棍子,一人走进了依旧纷乱的城中。
北疆军成群结队的在城中搜索溃兵,见到他纷纷行礼。
他们都知晓,这位是副使大人身边的护卫统领,从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几乎就没离开过副使的身边。
这是心腹中的心腹。
呯!
一扇房门被撞开,接着一个毒气弹被丢了进去。
咳咳咳!
十余军士冲了出来。
其中一个冲到了林飞豹身前。
铁棍子轻轻摆动,那脑袋就像是瓜果般的,呯的一声,炸裂了。
林飞豹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先前冯韶等人站立的地方,问一个军士,“敌将何在?”
每逢厮杀,必然是林飞豹带着虬龙卫在关键时刻为全军打开口子,所以军士很是恭谨的道:“就在前面,围住了。”
“好!”
林飞豹准备过去,军士说道:“林统领,小人带你去吧!”
林飞豹颔首,“多谢了。”
“您客气了。”
林飞豹一边走,一边想着当年的黄氏。
怀上孩子,对于宫中的女人们来说就是一件大喜事儿。
彼时孝敬皇帝已经被废掉太子之位,且被幽禁着。所有人都知晓,新帝登基之时,便是孝敬皇帝倒霉之日。
孝敬皇帝倒霉,他的女人们也不会好过。
废太子妃不会死,有孩子的女人也不会死,且待遇还算是可以。
也就是说,孩子就是母亲的附身符。
到了那一日,林飞豹早已不在宫中,后来他听闻,毒酒送到,孝敬皇帝令黄氏一起饮,黄氏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只是要求再给杨玄喂一次母乳。
这样的女人,值得尊敬。
他知晓郎君对生母的情义,那一次他看到过,郎君祭奠时,把孝敬皇帝的牌位搁一边,随意的不像话。但却郑重的把黄氏的牌位放在中间,跪下,神色孺慕的低声说着些什么。
主辱臣死!
林飞豹握紧铁棍子,走到了被围着的石屋前,“闪开!”
甄斯文回身,“黄统领。”
林飞豹说道:“这里,老夫来。”
甄斯文说道:“里面五十余守军,都是悍卒……”
“都退开。”
甄斯文点头,挥手,大门前的军士们避开。
“可是要劝降吗?”
有人问道。
林飞豹走到了大门前。
抬脚。
呯!
大门就像是被洪荒巨兽给拍了一下,整扇门飞了进去,两个站在后面的敌军悍卒被门板拍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一脚之威!
看的甄斯文不禁赞道,“了得!”
林飞豹走了进去。
“小心偷袭!”甄斯文再度提醒。
随即,里面就传来了各种声音。
“杀了他!”
“放箭!”
“挡住他!”
“啊!”
“长枪列阵!”
噼里啪啦!
长枪断裂的声音一路传来。
嘭!
嘭!
什么声音?
众人抬头看着上空。
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魔鬼!”
“挡不住。”
甄斯文终究不放心,走进了大门。
院子里躺满了尸骸,许多尸骸的脑袋都是一种歪瓜裂枣的状态,只剩下半截空皮。
林飞豹就站在房间外,看着里面,问道:“丁原何在?”
他的铁棍垂在身侧,上面沾满了各种痕迹。
红的,百的……
脚下,鲜血在流淌。
这个模样大概吓坏了里面的人。
“他就是。”
丁原坐在那里,他倚仗的数十悍卒……他曾得意的说这五十悍卒就算是杨狗亲至,也能抵挡半个时辰。
这话,自然是吹嘘的。
但也从侧面证明了他这些麾下的战斗力。
所以他甚至还从容的在里面吃东西……大概是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顿了,好歹多吃一些。
林飞豹进来时,他想挣扎,可却觉得浑身发软。
剩下的两个军士跪在一侧,连看都不敢看林飞豹一眼。
林飞豹走过来,问,“你便是丁原?”
丁原的嘴里塞满了食物,点头。
然后就被林飞豹单手拎起来。
他大步往外走。
两个军士跪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到了房门外,不禁狂喜。
“老夫,倒是忘记了。”
林飞豹右脚连续往后踢,一杆长枪,一把长刀飞了进去。
里面传来了两声惨嚎。
郎君说了,要杀光守军。
林飞豹单手拎着丁原出来,一路到了杨玄那里。
“郎君,就是此人令人辱骂。”
黄氏并未得到追封,所以如今也只是个透明人。
按照规矩,若是杨玄讨逆成功,登基后,会追封生母为皇后。
当然,会有不少恪守所谓礼法的人跳出来,说什么该追封废太子妃,而不是黄氏。
杨玄抬眸,“他是……”
林飞豹说道:“副将丁原。”
“丁副将,久违了。”
杨玄微笑,眼中多了利芒。
丁原瘫坐在地上,嚎叫,“陛下,陛下,您看看臣呐!您看看大辽呐!”
老贼上前,“郎君,小人精心准备了些手艺,准备伺候这位贵人。”
杨玄问道:“听闻过剐刑吗?”
老贼摇头。
“取了小眼渔网来,脱光他,用渔网包住他的身子,用力勒。随后,把露出来的肉,一道道的割掉……少于五百刀,以后用刑便让锦衣卫的人来。”
老贼眼露异彩,“好法子啊!郎君大才!”
丁原已经听呆了。
当两个军士架起他时,他突然崩溃。
“杨副使饶命……”
投石机没用了,几根木柱子在城头弄了个架子。丁原就被绑在架子上。
老贼手握小刀,看着被渔网勒的身体处处突出的丁原,深情的道:“贵人别急,老夫这便来伺候伱!”
杨玄就站在另一侧,身后簇拥着一群文武。
甄斯文回来了,带来了百余俘虏。
“副使,这些都是主动请降的。”
杨玄说道:“杀光!”
刀光闪过。
人头滚了一地。
王老二舔舔嘴唇,“可惜了。”
那些百姓聚集在一起,看到这等杀戮,不禁跪下,看着城头的那道身影,虔诚的向自己的敌人说道:
“多谢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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