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万古 第144章 变故

    李长青细细地感应着这方天地与外界的不同。

    在这里，首先是五老法身状态被压制。

    五老法身的实质是接引天地五方五老法意，从而达到操纵天地五行灵气的结果。

    但是这里并不是真实天地，而是一位鬼仙陨落之后紫府形成，所以没有引入五方五老法意，让李长青无从借得。

    这是对他实力最大的削弱。

    除此之外，却还有一项增强。

    李长青灵台之上，九宝莲灯灯火跳动，幽冥引魂火散发着清幽的光辉，接引魂魄，普度恶鬼，这盏冥火和罗华鬼仙遗留在紫府中的种种真意最为契合，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够发挥出数倍的威能。

    可惜自己没有聚集完全天地人三火，不然在此处恐怕另有妙用。

    李长青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有什么大碍。”

    见李长青如此说，公孙佳点了点头，驾驶着司南马车向看到的石碑缓步而去。

    青铜马前进了几步，靠近石碑，马眸却出现了明显的焦躁不安的神色，不断蹬着蹄子，溅起周围的尘土。

    李长青眼中闪过一缕异色，这青铜马车虽然是器物，但是却如此灵性异常，如果真的如公孙佳所说，这是他父亲从一件法宝中领悟的修行法。

    那么无论是他父亲，还是那件法宝都非同小可。

    “前尘因缘，一朝皆空，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孙炳虎小声念出了石碑上的几个字，然后看向林长青和公孙佳，斟酌地说道，“这几个字应该是那位罗华鬼仙留下的。”

    “前尘因缘，一朝皆空，恐怕是当初天下大变，这位罗华鬼仙心有感应，明白大劫将至，无处可躲，因此留下绝笔。”

    “而‘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似乎是那位罗华鬼仙在等什么人，而这尊石碑上的内容，就是她留给那人的。”

    “或许不只是在等人。”李长青目光凝重，“既然这位罗华鬼仙传承自九灵感应鬼母，自身也提前感应到了大劫将至，以她这些年积累的功德，就算不足以避祸，但是提前转世重生的机会还是有的。”

    “不过她似乎是为了等某人，放弃了这个机会。”

    “最是痴情女儿身，不盼长生盼君来。”黄云莲身为女人，对罗华鬼仙字里行间中的诀别感触最深。

    不过她随后毒舌道，“但这样做也太傻了，天下好男儿不知多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长青转头看向了黄云莲，没想到自己新收的这位侍女觉悟还挺高的啊。

    三人又研究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发现之后，架着青铜马车驶入了沉沉的雾气当中。

    他们走后没有多久，一位穿着蓑衣的男子，斜挎着长刀，来到此处。

    看到石碑上提留的字迹，他叹息了一声，“你又何必等到今日，前尘已消，我已非我。”

    他话音落下，这座树立了五十多年的石碑一寸寸碎裂开来，化作石块，轰然倒塌。

    随着石碑倒塌，整个罗华山都剧烈震动了起来，弥漫在外围的浓重雾气开始消散，镇压此地的罗华鬼仙真意逐渐消失。

    原本被镇压在此地无数年的恶鬼冤魂们从封印中醒来。

    “那鬼娘们终于死绝了！”

    “找到她的尸骸，老夫要将她挫骨扬灰，以报这么多年镇压之仇！”

    “生人的气息，漫山遍野的生人！”

    ······

    无数冤魂争相哀嚎，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幽冥福地一下就成为了真正的鬼蜮，阴风四起，万鬼哭嚎。

    黑色的地煞之气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取代原本洁白的雾气，随之而来的是聚集成为阴阵的恶鬼。

    “这是当初罗华鬼仙还没有来得及度化的恶鬼和几十年来陷入此地的妖魔。”

    公孙佳神色凝重，指向前方聚集成为阴云的鬼众，“越靠近罗华鬼城，数量应该越恐怖。”

    “你专心驾驶马车，剩下的交给我。”

    李长青沉声说道，他手掌外翻，九宝莲灯光辉悠长，洞穿阴煞，鬼气形成的黑雾，公孙佳高高扬起马缰，两匹青铜俊马一声高昂的嘶鸣声，向着罗华鬼城冲去。

    见几人冲了过来，本来就想要大开杀戒的鬼众们顿时注意到了这辆青铜马车，它们呼啸着，卷起如同旋风般的浓郁死气，冲向马车。

    “呼。”

    李长青对着九宝莲灯吐息，灵台光辉绽放，浩大的法力喷吐，莲灯之上，青蓝色的幽冥引魂焰烛照前方十丈，形成一条光焰之路。

    碰到的鬼众们身上缠绕的怨气，死气，鬼气都在烈焰的灼烧下化为灰烬，返本归元，剩下最原始的灵魂之力。

    这幽冥引魂火奇特，并不伤害魂魄本身，那些被净化了怨气，死气，鬼气的冤魂们脸上疯狂神色消散，由妖魔之形重新化为人形，对着李长青遥遥一拜，顺着幽冥引魂焰形成的光焰之路，消失在尽头。

    与此同时，一种别样的明悟出现在李长青的心头，原本周围开始消散的罗华鬼仙真意以他为中心聚集，一瞬间让他对度化，引魂，乃至于轮回都有了一些感悟。

    罗华山的机缘不在于一物，而在于一事。

    李长青突然有些明白真如和尚的提醒，也明白为何征南将军会将这朵幽冥引魂焰拿出来。

    本来护卫在李长青身旁的黄云莲看着这些被返本归元的魂魄，有些跃跃欲试，她实力尚浅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法域之中收摄的魂魄不够，所以组成的幻境不够完善，无法做到真正以假乱真的地步。

    而这里无数的冤魂，就是她的机缘所在！

    李长青注意到了黄云莲意动的表情，他低声喝道，“不要轻易收摄冤魂，尽量以度化为主。”

    原本想到动手的黄云莲神色一苦，看来这位老爷时刻都注意到她，无奈，她只能够叹息一声说道，“奴婢无有度化神通，只能够护卫在老爷左右。”

    李长青微微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他手中光焰浩大，不断度化冤魂，因此周围聚集的罗华鬼仙残留真意也愈发厚重。

    另外几个方向。

    琉璃佛光普照众生，真如和尚脸庞圆满，绽放清冷的太阴之光，口中宣扬无上欢喜之言，拔出冤魂内心怨恨。

    太乙门人手中寒梅随意挥动，一株株似真似假的黄梅绽放，枝干苍劲如龙，香飘十里，组成一道奇特的梅花阵，落入阵中的冤魂怨气一点点被消解无形。

    即使李长青旁边的孙炳虎也发现了机缘所在，他灵光一闪，坐在车上，宣讲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一只青牛从他头顶云台上跃出，化作氤氲气运祥云，与周围天地交感，消解十方苦难。

    随着几人行动，原本应该消散的罗华鬼仙真意以几人为中心开始聚集起来，形成了一尊模糊的女仙形象。

    她手持宝瓶，身穿莲白法衣，赤足善目，手中洒下甘霖，普济饿鬼。

    见罗华鬼仙似乎有从湮灭中归来的迹象，原本躲藏起来，准备观察局势再出手的几尊厉鬼顿时忍不住内心嗔怒，含恨出手。

    一重幽暗的紫府向李长青笼罩而来，不仅要消灭罗华鬼仙聚集起来的真意，还想要将他们几人收到紫府中再行收拾。

    “来得好！”

    李长青眼中精光一闪，虽然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真人级的敌人，但是在敖岳的帮助下，他早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对敌真人时的长处和短处。

    虽然自己有种种强横的真意护身，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被别人的紫府隔绝天地。

    紫府虽然不算真正完整的世界，但已经有了世界雏形，是法理的集合，就比如之前罗华鬼仙残留紫府没有消散之前，在她的紫府中，李长青就很难借取到五方五老法意，从而施展五老法身。

    但是紫府想要将人收摄，也是需要一个过程，对于普通的二重楼修行者而言，这种收摄近乎天地之威，根本无法抵抗，而李长青却不在此列。

    他手中九宝莲灯高举，对着那从高处想要笼罩青铜马车的紫府黑点吐息。

    青蓝色的幽冥引魂焰在深邃的黑暗中翻涌，越发显得死寂幽静，就像是传说中鬼魂们渡过鬼门关前的那条羊肠小道一样。

    出手的鬼眼邪僵灰白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不屑，这幽冥引魂焰虽然能够度化绝大多数的冤魂，但是僵尸可不在其中。

    所谓的僵尸，就是三魂不全，七魄离散之体，靠着怨气，煞气补全魂魄，天不收，地不葬，传说中那位黄帝之女化为旱魃之后，以黄帝的功德都无法渡化。

    他虽然比不上旱魃，但是自身真意构建紫府绝对不是这朵才形成没多久的幽冥引魂焰能够度化的。

    紫府的黑点从高处落下，瞬息之间就涨为数十丈，想要化作一张兜天巨网，将李长青等人完全罩住。

    下一刻，异变陡然升起。

    原本青蓝色的幽冥引魂焰翻转，一道更加恐怖的火焰燃烧起来，以火助火，橙黄色的人道篝火大放光彩，在半空中形成一座光焰之山，与李长青的气运相连。

    鬼眼邪僵的紫府笼罩下，顿时觉得这光焰之山厚重无比，竟然让他的一时间都有种难以兜住，拽入紫府的感觉。

    更加浩大诡异的法力从鬼眼邪僵身上传出，想要顺着这座光焰之山污染李长青的气运。

    不过这正中李长青的下怀。

    抓住你了。

    “恭请祖师法剑。”

    李长青低喝一声，这道人道篝火，乃是源自于龙虎山气运，所以不仅和自己气运相连，也和天师法剑气运相连。

    对敌紫府，特别是现在没有使用五老法身的状态，自身另一个弱点就是施法距离比对方短了至少十倍。

    紫府真人，一举一动都可以勾连天地伟力，所以天地灵气就是他们延伸的手脚，虽然鬼眼邪僵已经使用紫府之力，但是眼下冤魂众多，无数老鬼在其中浑水摸鱼，加上罗华山大变，悟空不在身旁，以李长青半吊子的法眼，一时间没有办法真正辨别出敌人的方位。

    所以就使出这种方法，既然对方想要抓住自己，那么自己反过来也可以抓住他。

    一道灿烂的剑光如同雷霆升起，瞬间沿着那道浩大的诡异法力反击，天雷震动，法剑出鞘，一时间远处的斗法声都小了几分。

    不好，点子有些硬。

    鬼眼邪僵有些后悔自己这次出手莽撞，原本以为只是几个没到第三重楼的小修士，但没想到对方不仅气运深厚，而且还有重宝在身。

    不过不等他完全想明白，天师法剑化作的天雷就从天空斩下，破开一重重阴煞，显露出他的本体。

    一只独眼僵尸，手中拿着纯白色的哭丧棒，棒子上一张张灵幡飘动，卷起如同红丝的怨煞之气。

    原本这些怨煞之气可以轻易污染灵宝，但是遇到了天雷之力，顿时就像耗子遇到了猫。

    鬼眼邪僵无奈，只能够猛然挥动着哭丧棒，如同红丝般的怨煞之气编织成一层层细密的织网，不断消磨天师法剑上自带的雷霆之力。

    看到鬼眼邪僵的位置之后，不用李长青提醒，公孙佳立马架起青铜马车，疾驰而去，手中方天画戟画出一道半月斩，兵煞之气凝聚成展翅雄鹰，撕碎阻挡在前面的冤魂。

    没有了阻碍，李长青再次出手，一道星河般的剑光从他手中飞出，灿烂无比，七星闪耀，斩向和天师法剑对峙着的鬼眼邪僵。

    可恶！

    鬼眼邪僵没想到李长青得手之后还不停，居然还想着和他继续动手，难道他真的以为能够杀死自己？

    要知道当初的罗华鬼仙可都没有做到这点，只能够无奈将他封印。

    不过见到这如同星河般的剑光，鬼眼邪僵还是升起了几分忌惮，他一边试图收摄和人道篝火相持的紫府，一边独眼散发着邪恶，怨毒的光辉，瞪向了李长青。

    在这道独眼光辉之下，挡在目光前的冤魂原本无形的身躯都开始一点点变得僵直起来，就像是朽坏的发条人偶，灵机被不断剥离出身体，只留下死寂麻木和生不如死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