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上海街。
一间老派茶餐厅。
“看得出来,港府,英资,警队已经全盘开始动手。”
张国宾坐在桌旁,喝着一杯冻柠茶。
蔡锦平穿着西装,面前摆着一份猪扒饭,用筷子夹起猪扒,咬下一口:“谁叫你动马会的蛋糕。”
“马会还没这么大影响力。”张国宾叹道:“上一回电话投注一样切了马会的份额,可除了警队有部分配合外,港府没有下达命令。”
“政治部动手肯定是港府的指令。”
张国宾心头有些害怕。
他想不通为什么马会可以反过来指挥港府做事,毕竟,马会只是港府的一个钱袋子,跟英资合营的一笔大生意。
主人为了钱会做点事情,但是钱没有能力指挥主人做事吧?80年代的香江,已被资本异化到这种程度?
还是…..
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蔡锦平点头道:“是的,一哥亲自给政治部下令,肯定是署理总督的意思,张生,你不会真的在造核子弹吧?”
他有点不可置信。
“是核电站!”
张国宾纠正道。
蔡锦平咽咽口水,低下头吃饭,目光里闪过感慨:“连我都信不过吗?”
“也是,终究是战略级武器,直到淘汰之前,嘴上都不能承认,估计张生一世都不会跟我承认核电站里的秘密了。”
张国宾却道:“这是最艰难的时刻,蔡sir!”
蔡锦平面色一愣,重重点下头:“张生,我知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甘愿以身试险,冒险一试!”
张国宾却用手捏着毛巾,沉声道:“不用这样,我们已经在胜利的前夕,若是有人倒在黎明前的黑暗就可惜了。”
“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蔡锦平问道:“什么事?”
张国宾道:“我想明港府,英资,警察,这一回各方的力量为什么会团结起来针对我们了。”
“因为,他们在害怕啊,蔡sir!”
蔡锦平瞳孔猛的一缩,脑袋里从未有过这个的想法,什么时候港府会害怕本港的华人群体了?
可这番话在张先生口中说出来却万分合理,只听张国宾现在说道:“既然他们害怕我们,那我们就要坚定不移的走下,让他们更加害怕,最终战胜他们!”
“黎明。”
蔡锦平张口:“就在前方!”
“所以我们一个都不能倒,一个都不能垮,要越战越勇,越打越强,胜利是与勇敢站在一起的!”张国宾说道。
蔡锦平抬起拳头:“是的,张先生。”
两人轻轻碰拳。
这黎明之战的序幕才刚刚拉开,张国宾问道:“安排我两个手下出海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你?”
“不会!”
蔡锦平出声道:“我让上环警署的人前去值守,到时上环警署会有人出来扛,上环警署的署长曾经是我的兄弟,一哥起码不能拿警例跟我做文章,但一哥恐怕会对我很不满。”
“你一定要稳在位置上,站稳喽!”
张国宾掏出西装口袋的一支雪茄。
“我们不垮就是赢!”
与此同时,尖沙咀,一处乱石滩。
一辆面包车停在石滩旁的公路上,两名马仔在两边驾驶座跳下,拉开尾厢门,合力将一个担架拖出。
这两人是马王堂口派来办事的精锐骨干,由于事关重要,二人都是地位不低,各有数十号兄弟的小头目,平时都管着五六间场子,在马王手底下很受重视。
此刻,两个人亲自上阵,办事非常干练,很快就将鼻屎牛,铁臂陈带出医院,由于白天渔船不好出海,特意找了一处公寓躲藏,待到夜晚送至岸边,趁夜登船。
铁臂陈紧随其后,跳下车,摸摸身上,没带家伙感觉不安心,可望了一眼前方的“阿九”和“蟹仔”,觉得有兄弟在就行。
三人都是马王堂口出身的头目,至少打了六七年的交道,一路混到现在,压根不会觉得和兄弟在一起有什么风险。
何况,船车都是公司安排,肯定周全。
铁臂陈干脆就放弃找枪,快步追上两名兄弟,海滩上,三个人影着提着一副担架,在月色下踏着碎石走向海边,一艘柴油船正在海面上驶来,海面风平浪静,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样子。
可突然间,三辆轿车停在公路边,刘建文甩上车门,带着十几名身穿防弹衣,腰间挂枪袋的o记警员下车。
警员们望见碎石滩上的人影,毫不犹豫就分组追下,大声呼喊:“香江警队!”
“放弃登船,停在原地。”
“否则开枪!”
铁臂陈瞪大眼睛,愤怒的道:“你们出卖我!”
公司费尽心思将他们从警队带出来,同时安排了车船和二十万美金的治疗费,马王哥亲口说公司在台岛安排了医院。
就连船上都安排了护士,医生和药品,只要抵达台岛鼻屎牛就能直接送去医院,公司不可能大费周章再让警察来捉。
阿九在海风中大吼:“同门兄弟,我怎么可能出卖你?外边走露了消息啊!快点将鼻屎牛送上船先!”
蟹仔叫道:“有什么事一起登船到台岛再讲,到时谁是人,谁是鬼,苗爷说的算!”
铁臂陈一咬牙:“有没有枪!”
“跑路边个带枪?”蟹仔吼道:“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不是来送你们死的!”
铁臂陈深吸口气,抓着担架,低头道:“鼻屎牛,挺住!”
鼻屎牛满脸苍白的躺在架子上,眼神呆愣愣的看向天空:“为乜,为乜世界上那么多鬼啊?”
夜空中,繁星点点,天与海在黑幕下相连,景色颇为壮丽,鼻屎牛眼里是却充满对世界的失望。
警队在沙滩上数度鸣枪,但发现罪犯没有持枪反击,当即停止开枪。
鼻屎牛一行人登上渔船,正要松一口气时,两艘水警船闪着灯光,在海面上夹击而来,数艘快艇上载着警员,直接将渔船的前路封锁。
铁臂陈喃喃道:“完了,差人是要活捉我们回去。”
“哒哒哒。”水警很快就将渔船逼停,十几名警员端着快枪,迅速登船,控制了里面的船员,医护和偷渡者。
一名警员靠近病床确认鼻屎牛生命体征的时候,鼻屎牛却突然挺身夺枪,出人预料的大力让警员没有握住枪,旋即,鼻屎牛将枪口对准警员:“哒哒哒。”
另外两名警员的子弹却率先在鼻屎牛身上扫过,铁臂陈接受不了眼前的场景,嘶声吼道:“阿牛!”
他挥起手肘向右侧撞出,一记八极拳顶心肘顿时打进一名警员胸口,警员手中揣着枪支作挡,却还是被连人带枪一肘顶倒在地,同时,铁臂陈手肘响起一道“咔嚓”的骨裂声,他更是感觉手肘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可他还是纵身扑向前方的一名警员,要让警员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去死!”铁臂陈捉住机会,五指并拢,一节凸起,扬起拳头砸向警员喉咙。
“咔嚓!”
……
茶餐厅里,张国宾刚刚结束跟蔡锦平的会面,忽然接到电话。
“宾哥,晚上出海的船出事了,鼻屎牛,铁臂陈死了,余下人都被o记警察捕了。”马王语气惊慌失措:“这件事情除了我,就底下办事的两个人知道,有内鬼,那两个马仔里面,绝对有内鬼!”
张国宾面色猛拉下,布满阴霾:“加上你,就是三个人,你说内鬼会不会是你呢?”
“宾哥啊!”马王心脏狂跳,感觉呼吸都有点喘不上气,带着哀求的说道:“我,我,我真的不是内鬼。”
“你要信我啊,宾哥……”
张国宾不作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他站起身回头道:“蔡sir,o记做事堵了我的船。”
蔡锦平猛的一扭头:“刘建文!他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张国宾目光犀利:“o记在义海的卧底当中,还有不在档案里的人吗?”
是的,蔡锦平早已将o记,刑事情报科的卧底,线人名单交给张国宾过目过一遍,隶属于刑事处的毒品调查科卧底没有提供,一方面是和义海不再做相关业务,一方面也是蔡锦平要保护这些伙计。
他跟张国宾当初达成的协议是不伤害卧底警员生命安全,以及财产利益。这些年,卧底警员陆续被清出和义海,主动或别动的被调往文职岗位,其实不是巧合,更不是偶然。
是张生跟蔡sir对卧底警员的有意保护,所以,阿西常觉得自己侥幸,实则,世界上哪有那么侥幸!
刘建文之所以一直认为阿西是受到怀疑,才被调离和义海社团业务的关键也在这里。因为,阿西根本不是个例,而是所有义海卧底的一个写照,有相关资料摆在面前,刘建文能不怀疑警队卧底资料被泄露了吗?
虽然,每一个卧底警员的调动都隐藏在和义海商业大发展的背景下,让人根本找不到一丝毛病,可有时候做的完美,恰恰是一个疏忽,世间没有真正完美的偶然。
先前一件件偶然的事情,在两位大佬的交流之下,渐渐被扒去外衣,还原成真相。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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